帕子覆盖在太后脸上,虽砸着不疼,但太后的脸却黑成了煤炭。
暖春这动作,无异于在火上浇油。
帕子丢完后,暖春眼里闪过一丝害怕,只是她却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太后的那番话,她在一旁听着,只觉得离谱,只是看着皇后娘娘,眼瞧着就要被她迷惑了。
见不得苏安悦吃亏的暖春,冲动之下,拿着帕子便冲向了太后。
在暖春惹得太后生气的时间里,苏安悦缓过劲来。
她望着一旁的长鞭,顺手拿过,朝着太后所坐的位置甩了过去。
沉闷的一声响,长鞭划破风,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冲太后。
太后眼睛瞪大,一时竟来不及反应,呆愣地望着飞舞过来的鞭子,一动不动。
鞭尾一转,从太后的脸颊前划过,鞭子与她的皮肤近在咫尺。
“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苏安悦收回长鞭,顺手卷了起来,重重地拍在桌上。
太后被吓到了,苏安悦话时她的眼神跟着鞭子所在的地方看去。
直到鞭子被摔在桌上发出声音,她猛地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安悦。
“你!你!大胆!”话时连手都在抖。
苏安悦连一个眼神也未曾施舍给她,朝着暖春扫了一眼,走时看了看代桃的尸体,“寻块风水宝地……”
她深吸口气,“将代桃葬了吧。”收起脸上的表情,酝酿一下情绪,直至面无表情,这才踏出房门。
虽苏安悦行为不敬,可太后此刻腿脚发软,又无人扶她,脑中闪过苏安悦凌厉的眼神,她倚着墙,一言不发,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门外围着一群宫女,虽都在做着各自的事,只是那慌乱回头的动作却将她们的不认真暴露在外。
苏安悦没有心情去理会,她双手环在胸前,对在外等着的辇夫道:“不用跟着本宫。”
苏安悦只身一人,从慈寿宫门出来之后,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随意地走着,只是苏安悦潜意识里避开坤宁宫。
只要一想到坤宁宫,代桃的笑颜就会出现在眼前,苏安悦闭眸,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先前还拿着鞭子吓唬太后的苏安悦此刻就像失了魂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满身颓然。
艳阳高照,只是苏安悦心中却被泼了一盆凉水,她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天空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太阳很快被乌云遮盖,大滴的雨水从空中滴落。
树叶上的水滴滑落,啪嗒掉落在苏安悦头顶。
耳边的雨声很大,屏蔽了周围的杂音,苏安悦与环境融为一体,她仰着头,任由雨水冲刷她的脸颊。
狂暴的雨拍在脸上,有轻微的疼痛,却缓解了苏安悦内心的烦闷。
暖春的行为也有些过分了,先前她一直纵容着,想着有她在,这些行为也没什么。
只是今日一看,好似的确不那么妥当。
她现在还能护着,万一以后她失势,真的如梦中的那般了呢,还有谁能护着暖春。
苏安悦想着就觉得烦闷。
今日这样,算是与太后完全撕破脸皮了吧。
太后的那番话,她放在了心上。
不然也不会轻易让太后躲了过去,只是代桃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之间,苏安悦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她就这样站在雨中发着呆,目光放空,两眼无神,脑袋思绪一团混乱,怎么理也理不清。
*
“皇后娘娘好似与太后娘娘吵起来了。”刘进喜弯着腰,微微抬着眼道。
知晓苏安悦要去慈寿宫看望曾恩,赵鹤洲想着只是一个曾恩,不至于闹出什么岔子,他便没有跟过去了。
只是听刘进喜这话的意思,苏安悦与太后杠起来了?
“是吗?”赵鹤洲放下手中狼毫,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吧。”
他往后靠了靠,倚着听刘进喜讲话。
太后在苏安悦面前就没有占到过上风,赵鹤洲此时半点也不担心苏安悦会受到欺负。
刘进喜不知晓苏安悦关了门在里边发生的情况,他只听到了一声巨响,像是鞭子抽人的声音。
到这,刘进喜声音戛然而止,他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什么。
后宫中会使鞭子的除了皇后娘娘,便没有其他人了。
听到鞭子的声音,那可不就是就差没明摆着太后受到了欺负吗。
瞧他这脑袋,可真是不灵光了,刘进喜懊悔地朝头上一拍,原先还在替苏安悦抱不平,立马就看碟下菜,了几句俏皮话活跃气氛。
他起俏皮话来,像极了在唱戏,连不苟言笑的赵鹤洲,嘴角都勾起了一抹笑。
“继续。”见刘进喜停了,赵鹤洲朝他望了望,“怎么了?”
刘进喜微微压了压帽檐,“消息是那边赶着送过来,奴才也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还要等人过来才知道。”
赵鹤洲若有所思,却也默认了他的法,“待会儿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告诉朕。”
只想苏安悦不会受委屈,赵鹤洲点了点头,将视线放到手中的奏折上。
近些日子丞相府不太平,御史台的折子都堆成山了,全是控诉丞相府的。
赵鹤洲需要尽快将这些折子处理完,待到时候苏安悦处理完她的事一出去,就能第一眼见到他了。
赵鹤洲皱着眉翻阅奏折,只觉得大半年的耐心都要消耗殆尽。
他冷哼一声,“丞相府最近不太平啊。”
这话刘进喜不敢接,闭着耳朵当做没听见,只是藏在阉帽下的眼睛却往上瞥,观察着赵鹤洲的表情。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掉。”赵鹤洲斜瞥过去,与刘进喜的视线相撞。
恶狠狠的声音一出,将刘进喜吓得一哆嗦,“奴才不敢。”匍匐在地,眼睛再也不敢乱瞥。
赵鹤洲没有再话,只是刘进喜松了一口气,他知晓赵鹤洲没有生气了。
再看奏折,赵鹤洲松开了紧锁着的眉头,默念了几遍丞相府的错,这才放下奏折去找苏安悦。
只是适才刚到慈寿宫,就见到暖春着吩咐着人抬着什么东西。
一问这才知晓是代桃的尸体。
赵鹤洲表情明显一愣,“刘进喜!”他转过头看向刘进喜,眸色暗沉,让刘进喜了一个寒颤。
“奴才,奴才也不知啊。”他颤着声道。
前来送信的人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一茬,差点害了他唉,刘进喜腹诽。
幸而赵鹤洲此刻并没有纠结于这件事,“皇后娘娘去哪了?”
他掀开盖在代桃脸上的白布,见到代桃的死状,沉着声问道。
他身为局中人,但也是见过苏安悦与代桃相处的,自便生活在一起,感情比一般人要好。
那苏安悦,此刻必定会很伤心。
想到这,赵鹤洲有些着急,语气也快了些。
暖春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没人跟着苏安悦,她也不知晓苏安悦去哪了。
瞧着暖春脸上闪过的迷茫,赵鹤洲当下就明白了,他一甩袖子,问了辇夫苏安悦走时的方向,找了过去。
暖春急着安置代桃的尸体,将苏安悦抛在脑后,经赵鹤洲提醒这才想起来。
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对下吩咐了几句,跟着一起去寻苏安悦。
刘进喜跟在身后,想着这是他以功补过的好机会,寻起人来比谁都要给劲。
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刘进喜抹了抹汗,两颊通红。
只是往前看去,赵鹤洲却依旧疾步如飞,走起路来快而有力,身姿挺拔,半点也看不出狼狈。
刘进喜哪里干过什么重活,他平日里就吩咐别人做事,此刻压根跟不上赵鹤洲的步伐,走起路来也飘飘摇摇的。
再抬眸去看,身前却没了赵鹤洲的影子。
望了望天,乌云压顶,眼瞧着就要下雨了!
陛下一人去寻人,身边哪拿了伞。到时候淋坏了龙体,他哪里担得起这责啊。
刘进喜一拍大腿,急着跑回去拿伞。
*
后宫其实也就那么大,找一个人容易也容易,不容易也不容易。
就在刘进喜将伞拿到时,正巧就下雨了。他慌乱地将伞撑开,盖住赵鹤洲的身体,不让他被雨水湿。
倾盆大雨飞泻而来,滴在油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也正是这个时间,赵鹤洲眼前闪过一抹亮色,远处的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隔了一个草坪,赵鹤洲大步跨了过去,刘进喜跟在后面,只觉得赵鹤洲速度过于快,将他的老命都要累没了。
“将伞给朕。”走近了这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看错,站在远处淋着雨的人就是苏安悦。
只是她垂着头,一身颓废。
刘进喜“哦”的应一声,急急忙忙将拿着的两把伞递了过去,只是这样,他就暴露在雨中。
赵鹤洲皱眉,沉着声,“一把就够了。”
“陛下,一把会淋湿的,奴才淋湿不紧,陛下和娘娘可不能淋湿。”刘进喜脑海中闪过片刻的高兴。
高兴赵鹤洲竟会考虑到他,还想着要留下一把伞为他遮雨。
刘进喜自以为体贴的拒绝,将赵鹤洲递过来的伞往他手中推,就是不肯拿。
“让你拿着就拿着,快点。”赵鹤洲眉头紧锁,眼瞧着雨越来越大,苏安悦此刻就在雨中,刘进喜还这般不识趣,耽误他的时间。
刘进喜接过伞,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赵鹤洲考虑还被凶了。
直到他见到赵鹤洲的行为,他这才恍然大悟,是他太过狭隘,果真是君心难测,不是他这等太监能随意揣测的。
赵鹤洲撑着伞,大步迈向苏安悦,发带随风飘荡,青丝如绸缎,一身白衣。
在这杂乱无章的四处飘的雨水中,他独撑着伞,走向苏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