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车上的程师傅没想到他们会亲自走到停车场来, 忙不迭下车帮老板提行李，一边问，“盛总到了怎么不通知开车上去接？”
“你也没电话啊, 怎么通知你？”
“我有BP机啊, 您只要呼一下，我就知道是接到盛总了。”程师傅无奈的笑道, “要是早知道你们要走过来, 我就易总跟一起上去等了, 还能帮盛总提下行李。”
易漫如一听也觉得自己有点傻, 想什么, 盛启霖淡淡地, “没什么，几步路而已, 就当散散步了。”
着伸手拉开了后座的门，用眼神示意易漫如上车。
易漫如见他这么轻描淡写, 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丢开了, 顺着盛总的手愉快爬上了车, 还很自觉往里侧挪去, 这样盛总要是不愿意坐副驾驶，也不用再绕个圈去对面的车门了。
连着这种细节都没错过，她可真是棒棒哒的。
易漫如沉浸在自己刷好感度越来越熟练的得意中，没注意盛总停顿了几秒才跟上车。
那短暂的几秒，盛启霖回头看向了某个方向，隔着几十米跟某个人对视了一眼，两人又同时收回了视线，好像只是个巧合、什么都没发生的各自上了车。
因为盛启霖旁边的是不怎么靠谱的易漫如, 她确实完全没有发现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微妙对视，但此刻跟在靳斯年身边的却是心思缜密的私人助理。
纵使靳斯年什么也没表示的收回视线上了车，带着些万事不留心的漫不经心，混血青年还是开口介绍了下，“刚才那位是盛世的老板，盛启霖，听也是靳总您的校友？”
“嗯。”靳斯年淡淡应了声。这两年他回国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几乎每隔一两月就要回来一次，像盛世这样发展快速的公司他又怎么会不关注？
更何况他跟盛启霖的渊源，可不只是表面上的校友那么简单。
助理凯森已经去前面开车了，没机会看老板淡漠的表情，听到回应便以为是对昔日校友有些兴趣，有心想多给老板介绍一些隔壁盛总的情况。
可惜两家公司都几乎没有业务往来，靳总跟盛总更是连点头之交都不算的样子，身为助理的他知道的东西也很有限。
凯森想了想，闲聊般的笑道：“盛总旁边那位女士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太，前几个月在咱们旗下的华尔曼酒店独自住了几天，也算有缘。”
靳斯年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消息，这让他突然想起了盛启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
起来有些荒谬的可笑，盛启霖当初选择和她在一起并结婚，想是也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
盛启霖还是出名的长袖善舞、最会变通的一任学生会会长，那时称不上目无下尘、但也确实颇为清高孤傲的靳斯年都承认，盛启霖算是比较难得的那种思想观念都没有被束缚的人，而这些年他所做的成就，也证明了确实不是那种古板守旧的性格。
可是这样一个给人感觉思想也很豁达前卫的人，怎么会至今还对十年前的一段往事耿耿于怀？
毕业没多久靳斯年便出国了，这些年哪怕偶尔回国一次，也再没回过S省，他们可以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了。
他一直以为她跟盛启霖会过得很幸福，因为她是那种连感情都可以收放自如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想要什么，最后选中了盛启霖，他一定很合她的心意，他们没理由不幸福。
但是盛启霖刚才那个眼神，让靳斯年对这一切产生了怀疑。
也许是出于好奇心，也许是别的什么心理，很多年没有在意过她消息的靳斯年不由问了一句，“是吗，你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凯森摇头，“我也是碰巧在电梯遇见过几次，好像听服务员叫她易女士？”
靳斯年抬了抬眼皮，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你她在华尔曼住了好几天？”
“是的，至少有六七天吧，因为我周一和周六那天都在酒店见到了她。”凯森不知道靳总为什么对盛总太太有些兴趣，但既然老板问了，他也就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对了，我们公司楼下新开的那家咖啡厅，好像也是这位易女士开的，我去买咖啡的时候听见店员叫她易总。”
“咖啡厅叫什么？”
“叫什么Walking time Cafe……中文名字是漫步时光。”凯森到这里忍不住耸了下肩，从在国外长大的他不是很习惯这种半中半洋的店名，“不过咖啡味道还行，甜点也不错，环境也让人感觉舒适，因此公司很多同事都习惯去那里喝下午茶。”
专注开车的凯森如果此时回头，就能发现自家老板嘴唇翕动、无声的念了遍“漫步时光”，此时眼底才真正有了波澜。
靳斯年扭头看向窗外，路灯在不断倒退的树影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阴影，就像那个人让他从来没看透过的人。
年少的靳斯年是骄傲也是固执的，他认定能够收放自如的感情都不是真的爱情，所以毫无预兆被信誓旦旦爱他的恋人放弃时，他没像大多数失恋的男生一样颓废放纵、更没有死缠烂的挽回，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在确定她真的不爱了那一刻，靳斯年全盘否认了他们那几年的感情。
他告诉自己，就当她玩了场爱情游戏，他不心当了真，也到了该醒的时候。
既然她不是真的爱他，那么在一起时她的所有话、做过的一切，也不是出于真心，所以他也不值得留恋。
虽然做不到像她那样收放自如，但这些年下来，他对她也早已心如止水。
可是靳斯年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真的开了这么一家咖啡厅，名字都没变。
那她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 *
易漫如对自己老底被扒的遭遇一无所知，还在兴致勃勃问盛总想吃什么，好晚餐她请客的。
“你没有安排吗？”盛总虽然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看起来却不如刚下飞机时精神矍铄，易漫如心想可能是旅途疲惫，便体贴的建议道：“要不吃点清淡的吧，最近开了家日料店还不错，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盛启霖淡淡点头：“你决定就好。”
易漫如就让程师傅直接开那家日料店去了。
吃完从日料店出来也八点了，易漫如本来还想安排点节目、比如洗脚唱歌吃点夜宵什么的，好好给出差归来的大老板接风洗尘，但是见他吃饭都有点沉默寡言、无精采的样子，还不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顿饭聊得多，易漫如又默默把这些计划取消了，还是早点送盛总回家休息吧。
如今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了，抱大腿的机会还有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现实就跟易漫如想的一样，跟大老板住在一个别墅，刷好感度的机会遍地都是，比如第二天才起床下楼，看到刘婶和刚休假回来的蒋阿姨一起在厨房忙碌，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种早餐点心，易漫如好奇的凑进厨房问阿姨们：“今天早餐这么丰盛啊？”
“这不是难得您跟盛总都在家，多准备些，吃的也热闹。”刘阿姨回头对她笑了笑，“易总收拾好了是吗？那我去叫盛总下来吃饭。”
易漫如有点惊讶：“他没出门？”
“没呢，好像在书房处理公务。”
易漫如心想真人不露相啊，盛总看起来那么工作狂的一个霸总，这都九点半了还没出门上班，那这么早就起床的她也不算太咸鱼嘛。
正沾沾自喜想着，见刘阿姨要脱了围裙去书房请老板吃饭，易漫如意识到这工作她也能做啊，忙拦住了刘阿姨，“刘婶你忙吧，我正好没事，我上去叫就行。”
着不等刘婶反应，她迫不及待就转身走了，生怕晚一步这么好的刷好感度机会就要被人抢走一般。
刘婶目送完她积极的背影，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继续手上的工作了。
这时跟她一块的蒋阿姨认不出凑过来，声：“太太看起来有点活泼啊？”
她昨天刚回来，就得知盛太太近期可能要常住别墅，看着比他们想象中更年轻也更时髦洋气的女主人，蒋阿姨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就怕越是见过世面的主家越不好伺候。
已经跟易漫如相处了几天的刘婶彻底放下了这些担忧，气定神闲安抚道，“易总不但活泼，也没什么架子、很好话的，不过只有一点，她更喜欢我们叫易总。”
蒋阿姨忙点头：“我记下来了。”
楼上易漫如已经噔噔噔爬过楼梯，来到盛总书房跟前，伸手敲了两下门便道：“忙完了吗？阿姨早餐差不多准备好了，可以下来吃饭了。”
完在门口等了两秒，准备收到盛总的回应再下去，听到的却是简单的三个字，“进来吧。”
易漫如只好收回了要迈出的脚步，想着盛总怕不是叫她有什么事，便推开门进去了。
盛启霖应该是忙完了正事，易漫如走近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几张报纸。
“听你最近喜欢看报纸，这是今天的，我看完了，你等下拿过去吧。”盛启霖着又抬头看了易漫如一眼，“不过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看报了？”
“也没有，就是想看看上面有没有投资广告之类的。”
“投资？”盛启霖挑挑眉，“你那家店还不够忙的？”
“是忙了点，但也是真赚钱啊。”易漫如没在盛总面前藏着掖着，因为赚得太多了，起自己的金库她就忍不住双眼发亮，根本谦虚不下来，“我现在一两天的收入，就赶得上你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了。”
“这么厉害？”盛启霖配合的惊讶状，他其实不算意外，陆助理自从得到他的叮嘱后，没事都会去她店里看看，汇报工作的时候偶尔也会提到的这个，陆助理对这里营业额的预测，跟她自己的数字倒也相差不大。
易漫如还不知道盛总已经把她的底摸清了，美滋滋的盘算，“差不多一个月就能收回本钱，现在就可以着手计划这笔本金要怎么用了，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
“既然咖啡厅这么赚钱，不考虑再开一个店？”
易漫如当然考虑过，想想还是摇头：“咖啡厅需要的投入有点大，现在店里也要留点钱用来周转，还是过完年再准备开分店吧，饭要一口一口吃，先考虑投资一点的项目。”
“要不要我赞助点？”话一出口，盛启霖便想起了易漫如要靠实力搞事业的决心，于是也没等她拒绝便改口道，“这样吧，公司附近也有个店面不错，比你这里还大点，我帮你买下，你过来开店？”
易漫如听得双眼发直，“竟有这种好事？”
盛启霖还担心她会抵触，没成想竟是这种反应，“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
还用考虑吗？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办。
易漫如当时就握拳，言简意赅：“干了！”
干完这一票，就算她真被赶回S市老家也能舒舒服服躺着了，拥有首都两个店面，她就是富婆中的富婆啊。
易漫如也终于明白马屁精的快乐了，抱抱老板大腿就能得到这么多，谁还老老实实搬砖啊！
看她满脸中了大奖的喜悦，盛启霖忍俊不禁的咳了一声，把整理好的报纸递过去：“那报纸你还看吗？”
尽管易漫如已经有了更赚钱的项目，也下意识接过了报纸，低头正好看到了书桌上的相片，得意忘形的她“咦”了一声，“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原主，易漫如一开始惊讶的，只是她在这里上了好几次网也没发现有原主的照片，不过凑过去一看，她便发现了另一个重点——照片是原主大学时拍的。
虽然易漫如没有在记忆里找到对这张照片的任何印象，但她也能确定里面的就是还在上大学的原主，因为当年收到第一份工资的原主就和单位同事相约去烫了个头，此后走在时尚前沿的原主也换过很多发型和颜色，唯独没再尝试过黑长直，所以照片里一头黑色长发戴着发箍的，就只能学生时代的原主。
但如果是这样，时间线就有问题了，盛总和原主分明就是工作后才相亲认识的，怎么会有原主大学的照片？
易漫如越想越好奇，不由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盛总。
因为她是弯腰到桌面上去看照片，角度原因看不到盛总那瞬间伸出一半又收回去的手，只见他表情镇定、一派自然的反问：“照片怎么了？”
“我好像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了？”易漫如也担心她是不是想的太多，但确实没找到任何跟它相关的记忆，所以还是勇敢的问出来了。
盛启霖抿了抿唇，淡淡地：“你当然不记得，这是不心拍到的。”
不心？易漫如又低头观察了一下，照片里只有原主一个侧脸，背景像是人来人往的校园里面，确实挺像意外入镜，可是就算不心拍到了，能洗出来并保留到现在，也挺引人遐想的吧？
反正她是被这个“意外”勾起了八卦之魂，委婉的问盛总：“可这是我大学时候的照片吧，那也不是我们学校的，怎么会意外拍到我的？”
盛启霖很想叫她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到底是在谁学校拍的，可是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他又下意识把想的话咽回去了，语气平静的：“外祖父是你们学校的教授，我去你们学校很奇怪吗？”
易漫如确实忘了，毕竟结婚没两年，盛总的教授外祖父就去世了，换成原主怕也不能马上联想起这层关系。
但这也不是重点，吃到瓜的易漫如过于兴奋，都有点口无遮拦了，“所以你很早就知道原……知道甚至是暗恋我了？”
盛启霖：……
这是可以大大咧咧出来的吗？盛启霖看着她没心没肺的表情，那点不自在也彻底烟消云散了，没好气的否定道，“没有。”
易漫如当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她循循善诱：“要不再仔细想想，不定有过，只是你自己忘了呢？”
“你以为谁都像你得了失忆症似的，忘就忘？”
易漫如：……
她怀疑大老板在骂她，但她没有证据。
看她被自己得哑口无言，盛启霖多少也有些后悔，但他这个人看起来涵养有度，也有不为人知的缺点，自己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难以启齿，所以哪怕又瞬间后悔自己语气重了，也没有立即向易漫如道歉，他只是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然后就若无其事的把易漫如拉起来，并转移话题，“你不饿吗？该下去吃饭了。”
还好易漫如脸皮厚，被大老板内涵一下不痛不痒，她完全没放心上，听到吃饭，她便拿着报纸美滋滋跟着盛总出去，“对哦，刘婶她们今天做了好多东西，有口福了。”
盛启霖站在书房门口回头看她，毫无预兆的问：“吃完饭跟我去看店面吗？”
易漫如震惊：“这么快？”
“你喜欢的话，看完就可以定下来。”
易漫如再也顾不上其他，满脑子都是买铺面买铺面，忙不迭点头：“好哇，那我等下跟你一起出门！”
看着她立刻又笑得毫无阴霾的脸，盛启霖不由自主也跟着扬起嘴角，却故作平淡的：“那你要注意时间了，我十一点左右还有个会议。”
易漫如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丝毫不慌，“不会害你迟到的。”
大不了她吃完换个衣服就出门，在车上化妆，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