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卓来听雨轩之前,特意差人寻过莘凝,得知她人本就在此地时,还以为这是恋人间特有的灵犀。
一时间竟觉几分欣喜,这便挂着淡淡笑意而来。
本是眉目舒然快意,然而在看到屋内诡异场景时,顷刻间又蒙上满身寒霜。
他心惊,为何莘凝会与季承风在一起?
全然忽略同框的两人此时所做之事再正常不过,几秒钟后,容卓才压着怒意,拧眉看向季承风,目光极冷。
帝王之气度骇人,季承风怎能不惧,忙不迭跪下:“卑职叩见皇上。”
在他恭敬低首的瞬间,一抹嘲讽的笑意却从嘴角划过。
皇帝又如何?不过是头顶绿油油的傻瓜蛋罢了。
这边容卓亦不回应,任由季承风跪着,视他不存在一般。
而后径直大步走到榻边,冷然的目光一路从莘凝因羞耻而蜷缩的白净脚趾移到她心虚的笑容上。
莘凝也不知自己怕个什么劲儿,但就是无端地感觉危险。此时,一改往日占上风的气势,撒娇般地扯了扯容卓的衣袖,柔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奇怪,皇宫都是皇帝的,他去哪里还需一个的婉仪过问?况且这地方还不是她的住所,莘凝犯了糊涂傻话,在场几人除了季承风,却似是习以为常,并不觉此话奇怪。
这会儿容卓已经恢复冷静,碍于季承风在这里,他不能表现出对于莘凝的在意,只淡声问:“凝婉仪这是怎么了?”
苏文枝轻瞥一眼仍跪地垂首的季承风,主动上前,回道:“妹妹不心崴了脚,正巧季太医在,便让他瞧瞧。”
容卓像是听见这话才发现还有个太医存在似的,不大高兴地看向季承风,量几眼后,道:“季太医行医时间不长,在跌推拿方面许是不精通,先退下吧。冬子,去请李太医。”
跪在地上的季承风低着头,看起来很是恭敬,只见他赶忙收拾医药箱,没一会儿便匆匆告退了。
他前脚刚出庭院,苏文枝与霞云也出了屋,霞云还懂事地将房门轻轻合上。
屋内,容卓默默坐在莘凝身旁,盯着她受伤的脚踝出神,不知想些什么。莘凝看他表情严肃,也不敢问。
半晌,莘凝那直直搁在条凳上的脚终于麻了,下意识动了动有些发冷的脚趾头,她刚这一动,容卓也动了。
竟是坐到了方才季承风坐的那张矮凳上,像他刚进屋看到的那刺眼画面一样,用大手轻握住了莘凝的足跟。
动作本无多少区别,却因为人不同,莘凝觉得心脏跟着紧了紧,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将脚收回来。
“别动。”容卓察觉她的动作,立即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莘凝这下挣不脱了,又见容卓将那被遗落的药油到了些在手心,猜测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莘凝更是难为情,忙道:“其实我好多了,都不疼了,不用再按摩了。”着还抬了抬脚,示意所言不假。
“嗯。”容卓应声,手上动作却压根没停。
莘凝无奈,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灼热的指尖按揉于肌肤上,药油特有的气味在房中渐渐弥散,好似醇厚浓烈的酒香,有些醉人。
半柱香后。
“那个……”莘凝的两只手撑在身后,将身下的软垫抓得皱皱巴巴,“其实真不疼了,莫要揉了。”
容卓微顿,不抬头,继续揉按。
莘凝哭笑不得,再这么下去,她的脚一定会给揉秃皮的!
这人为何这般?
莘凝盯着容卓紧抿的嘴角,又将目光移到自己受罪的脚踝处,忽地,眉毛一挑,似是什么都明悟了。
嘴角微微弯了弯,趁容卓正投入的时候,莘凝猛地抽回腿,然后脚尖抵到了他的肩膀处,轻轻点了点。
这举动带了点挑逗的意味,容卓愣住。
莘凝确实起了逗他的想法,可是这地方毕竟不大合适,赶忙看似自然地收回脚,又用裙摆将其彻底盖住。
“我已经没事了,你看,真的不疼。”她着抬了抬被纱裙遮住的腿,紧接着起身,在容卓略微紧张的目光中倚坐到了他的身边。
头靠着结实的胸膛,手指扒拉着衣襟,感受到身旁男子微乱的呼吸后,莘凝才挂着狡黠的笑意,故作委屈地:“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跟季太医什么都没有,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俊是俊,就是有点过于阴柔了……”
莘凝一边玩容卓胸前的衣襟,一边絮絮叨叨地表衷心,倏然,那一直作乱的指尖被一只大手紧紧捉住。
随后头顶传来略带喘息的低沉嗓音:“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
莘凝一听嘴角扬得老高,这人真是……可爱!
“我啊,自然是喜欢面冷心热,高大威猛,器大……呸!”莘凝微抬头,忽略方才那句胡话,盯着容卓坚毅的下巴:“像你这样的就挺好的。”
“哦?”容卓低下头,神色中总算有了笑意,“……器大?”
“额……呵呵呵……”莘凝笑得生硬,其实她后一个词还没出来呢,毕竟从未实践过,也不知好不好。
这边容卓看她这呆呆傻笑的样子,满脸兴味的笑容,心情甚好。忽地不知想起什么,面上露出些许若有所思的表情,笑容逐渐淡去,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笑容。
比之前更甚,带着爽朗和豁达,又似自嘲一般,他轻轻掐了掐莘凝的脸颊,笑道:“朕猜,你喜欢霸道放肆、强取豪夺的男子。”
莘凝:“……”什么鬼?!
她还来不及想“霸道放肆”、“强取豪夺”这样的话,为何会从一个严肃正经的皇帝口中出,身体陡然腾了空。
被横抱着到了庭院,此地空无一人,听雨轩的主子和婢女,以及那迟迟未到的李大夫皆不知在何处。
容卓步伐快速,莘凝只得略略瞟得一眼。
再转眼,身体换了个地方,软榻变成软床,门栓也被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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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日莘凝和容卓并没有做到最后,但皇上“宠幸”凝婉仪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后宫,只怪这宫里的眼睛实在太多太杂。
还传得绘声绘色,什么皇上怜爱凝婉仪脚上有伤,不忍其下地行走,故而时时抱其而行。
不至于,真不至于!
莘凝虽是个写宫斗文的,但也没想到后宫的传言竟能这般离谱,时时?就一次好不好!
好在容卓那边为了不给莘凝带去麻烦,自那日情难自禁之后,再也没来看过她,甚至“宠幸”之后,连半件赏赐都没给。
如此这般那什么无情的行为下,宫里人也就把不受宠的婉仪忘了。
相邻的懿瑞轩内。
绿拂正将近日听的消息同萧如锦着,还时不时用轻蔑的眼神瞅瞅隔壁漱玉轩的方向,“主子,您不必将那凝婉仪放在心上,搭上了庄嫔又怎样,玩过了,还不是就被扔一边了。”
这话得难听,可绿拂一想到那日季公子给凝婉仪揉脚之事,便恨不得得更恶毒难听些。
萧如锦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对绿拂的义愤填膺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笑着,整个人镀了层母性的光,人比从前静柔了许多。
绿拂见她如此,更觉刺眼,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冷哼道:“婉仪?我看吶,她就是个玩意!呵呵,再了娘娘您可怀着皇子呢,别区区婉仪,就是皇后娘娘都比不过娘娘您。”
萧如锦肚子的孩子是谁的,绿拂怎会不知。她这般,不过是故意罢了。
话语句句带刺,萧如锦竟听不出来,反而皱了皱眉,道:“你别乱,皇后娘娘如此尊贵,哪是我能比的。”
顿了顿,面上渐渐浮现慈爱的笑容,又抚着肚子:“我不求荣华宠爱了,只要言儿平安健康即可。”
绿拂心中冷笑不已,眼底怨毒闪过。
言儿?誓言的言吗?真是可笑至极!
几日后,一道圣旨降临懿瑞轩——萧如锦封为丽妃,搬入昭乐宫。
与此同时,萧如锦怀有三月身孕的消息也在后宫中炸开了锅。
不仅如此,前朝中的一些臣子得知此事,亦是欣喜不已,比自个当父亲还要高兴。
其中又以周老最是喜悦与胆大,得知喜讯当日便入了宫,还带了些孩读物来。
勤政殿内,容卓望着桌上十几本启蒙读物,面色僵硬。
“是不是不够?”周老捋了一把胡须,思忖道,“那容老臣再去翰林院找找,一定能找到最适合大皇子阅读的书籍。”
容卓额角的青筋抽了抽。
“皇上……”周老迟疑道。
容卓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嘴唇紧抿,果不其然很快就听周老:“皇上多年才得此一子,今后对母子的关心可不能疏忽,听闻孕期母亲的心情对于孩子的成长很重要呢。”
容卓无语,您老还懂这些?
周老又捋了捋胡须,道:“不过皇上还是要雨露均沾,子嗣方可兴旺啊。”目光真挚而热烈,满含对大齐未来荣昌的殷切希望。
容卓却被看得心里发虚,下意识别开了眼睛。忍不住问法则:“你,若是我告诉他孩子其实不是我的,他会怎么样?”
法则想都不想:“他会立马气死!”
本着关爱老人的原则,容卓自是不可能告知周老真相,罢了,让老人家先高兴几日吧。
接下来容卓又被迫听周老教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不得停歇,喝了杯茶润嗓子,又起驾前往秀阳宫。
轿辇摇摇晃晃于幽深肃穆的红墙之下,冬日凉风幽幽,容卓却生出一手心的薄汗。
该如何给女朋友解释,孩子不是自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