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里, 江峥按住严禾，给她擦了擦嘴角。
给她看纸巾上的火锅红油痕迹。
挑着眉，好像在：看我, 细心吧, 否则还不一眼被妈发现喽！
严禾将衣服脱下, 抖了抖, 应该味道不明显了吧。
轻轻的转动钥匙，悄悄的推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客厅。
“啪”客厅的灯亮了，江秀琴披着衣服走出来, 看看自家的两个孩子猫着腰像做贼似的, 再看看墙上的挂钟，都十一点半了。“怎么这么晚？”
江峥严禾快步往自己房间溜, 嘴里着：“马上睡。我们马上睡。”
一股气味冲到江秀琴鼻子里，好膻，羊肉！问：“你们去吃火锅了？？？”
“嗯嗯，”江峥严禾跑进各自卧室，关上门。
严健民喊老婆：“秀琴, 秀琴。”等江秀琴走过来, 他低声：“他们都多大了, 二十好几了, 成人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随他们玩去。”
“平时工作忙, 加起班来没日没夜的, 好不容易休息一下, 还睡这么晚。”江秀琴絮絮叨叨的, “还跑去吃火锅，肯定吃辣锅了，这个辣啊，是越吃越爽的，停不下来的，吃的时候爽，等长痔疮了，有他们受的！”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决定，自己承担后果嘛。”
“成年了也是我的孩子，”江秀琴提高音量，着着，低头虚问：“老严，我是不是更年期了，这么絮叨。”
严健民起身帮江秀琴脱外衣：“你已经很好了，是孩子不知不觉的，长大了，咱们该撒手了。”
这就是做父母的矛盾之处，盼着孩子长大，又怕孩子长大后的离开。
特别是她的儿子，江峥，会不会彻底的离开这个家？
她叹了口气，歪在床头，：“马上清明节了，你带谁回家扫墓？”
按着习俗，是要男孩扫墓的。
只是，江峥，不是严家的。
严健民：“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吧，如果他们都忙，我自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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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峥此刻确实在忙。
他在问周昆煦忙不忙，有没有时间要做一个植物辨别软件？
周昆煦：“好。”
于是，他就跟昆煦细细的聊起来。
周昆煦广义上的植物学，包括：细菌、真菌、藻类、苔藓植物、蕨类植物、裸子植物、被子植物。如果再要细分，例如低等的藻类又分蓝藻、绿藻、红藻、褐藻等。
哦哦哦，不聊了！江峥：“你看着搞吧！我只要拿着这个软件一扫，就知道是啥植物，啥功能就行，还有，要特别标明：有没有医用价值。”
“给严禾做的吗？”周昆煦问。
江峥没有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本来是为自己这个植物困难户做的，只有药用价值是给严禾做的。
“你表白了吗？”
江峥又是一阵沉默。他今天试着问她沙滩婚礼喜欢不喜欢，她避而不答是什么意思？
有一有二，不能再三再四，既然两个问题江峥都不回答，周昆煦新开个话题：“香香已经将我们家的花园设计好了，你要不要看，我记得你也要买个院子，种树种花。”
呃，“好啊，你发我。”
周昆煦就将图纸发过来，“香香主要是根据花的品种种植的，这样一年四季都有盛开的鲜花，早春有二月兰、迎春花，晚春有牡丹薰衣草丁香；夏季是满园的月季绣球花，水中有睡莲；七八月的蓝白雪、藿香蓟，九月菊；十月的三角梅，冬天的梅花…”
哦哦哦，江峥听着头大，却又觉得十分美好，这么鲜花芬芳的院子谁不想拥有呢？
有蝴蝶飞飞，有鱼戏水，徜徉其中，是多么的幸福呢？
所以，周昆煦要去啊，要去那个有香香的院子。
他也要有个院子，有严禾的院子，名字他都起好了，叫：满禾院。
“今天，我…约会了。”江峥。
“什么？”和谁？应该是严禾。但是，不是没有表白吗？
“应该也算是…约会吧。”江峥：“我去接她下班，一起吃了火锅，然后散步消食，然后去看了电影。”
哇哦！周昆煦：“我恋爱十年，都没有多少约会的日子！”
“昆煦，你和香香的院子，我觉得，严禾也很喜欢。”
“好，到时候，我让香香帮你布置一下。”
“嗯。”江峥着，但是，他想，那个院子，不止有花，还要有果实的，比如冬枣，比如石榴，比如无花果，我们家都喜欢很实用的。
还要有香气，比如八月的桂花，早春的含香与栀子花。
哎，都加进来，严禾会不会又觉得乱的很？？？
江峥起身，走到门口。
他的卧室和严禾的卧室对门。
他又走回去，拿起手机，发了条：“睡了吗？”
那边回：“没。”
又回：“刚吃了消食片。”
“明晚，我们再去吃吧。”
“还吃！！！”
“是啊，我要增肥啊，这不是妈给你下达的任务吗？你陪我吃。你明晚少吃点嘛。”
“没有加班，就去吃。”
“好。”江峥高兴起来，“明晚我们吃粤菜，喝点汤，中和一下今晚的辣。”
“好吧。”
江峥不睡了，他要好好研究一下泉城的粤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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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半，严禾到医院。
换白大褂的路上，被病人家属拦住，一通问。刚回答完，又来了一个病人家属问话。
去更衣室的路，很近，一分钟就到了，严禾走了二十分钟。
八点交班，严禾迅速的查看最近的检查结果。
但是，看着看着检查结果，严禾的心一下一下的down，down，down…因为18床的检查结果不太好。
18床的女病人是个聪明自信乐观能干的大学老师，有个相恋12年的丈夫和3岁的女儿。18床很配合治疗，只是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
前面的医生给她做了肿瘤全切除，淋巴结全清扫，但是肿瘤细胞又复发了。
自此，18床走向了化疗之路，一年52个星期，其中36周在化疗室。她尝试了所有的药，但是全无功效。
就在行至山穷水尽时，她找到了靶向药，靶向药特别贵，一粒1400，一盒21粒，接近30万。
她犹豫了。
她老公：靶向药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治呢？钱不够，就卖房吧。
然后房子卖了，买了一个疗程，效果明显！！！
大家都以为柳暗花明了，都觉得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她也高兴的：“奇迹终于出现了！肿瘤不动了！！！真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但是！严禾手中的检查报告，明，肿瘤又开始动了！开始扩大了，转移了！靶向治疗法失败。
一会儿查房，怎么和18号呢？比悲伤更悲伤的是：空欢喜一场。
“严医生，”护士薇走过来：“18床的丈夫，来问检查结果。”
该的，还是要的，这是一个医生职责。
“是不是检查结果不好？”薇又开始叨叨的：“哎呀，我就，她就不应该住18床，18，18，要发要发啊，就是肿瘤还要再发作啊。”
-“你看看，之前那个8号的病人，家里有钱，老公也爱，治疗那么积极，肿瘤复发了吧！”
-“就应该住7号，7就是“去”嘛，去病嘛！”
严禾：“薇，咱们要相信科学。”
“是相信科学，但是，有些病床就是老出事，有些病床就是特别安稳，你，咱们能不往玄学上考虑嘛！”
其实，严禾也不肯定的，因为确实有些病床的出事频率不符合概率学。
正着18床病人在她丈夫的搀扶下走进了严禾的办公室，这对夫妻是大学同学，大一相恋，毕业四年后结婚，婚后两年生女儿。
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直到命运之神按下了暂停键。
她在严禾面前坐了下来，笑着：“严医生，检查什么结果，您直吧，我的心里够强大。”
和病人沟通能力是医生的一个重要考核标准，严禾微微沉默了一下，他们已经敏感的觉察到了。
“检查结果不好？”18床病人问。
严禾点点头，将检查结果放在她面前，久病成医，18床现在已经是半个医生了，能看的懂单子。
看完后，她苦笑一声：“不愧是我身上的肿瘤细胞，真聪明，连靶向药都躲的过。”
沉默了一秒，她仰起头来：“昨天，我看到一则消息，美国有一例治疗成功的经验，我们想去美国试试。”
更受击的是丈夫，丈夫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直低着头，没有话。
他们走后，薇凑到严禾耳边：“18床想去美国治，你看，她丈夫都没有话。”
—“肯定是不想去治啊！”
-“不想再花钱了啊！”
-“怕人才两空啊！”
“其实，这个丈夫已经不错了。”严禾。毕竟有些听这个病，要么是扔医院不管，要么是直接不治疗，扔家里自生自灭。
“而且，”严禾：“确实要，适宜治疗，有质量的度过最后的时光也很重要。”
“哎！我跟你啊，严医生，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了，看多了，很多女病人一去世，别管当初丈夫对她好还是坏，别管感情深还是浅，这个丈夫一般都一年内就再婚了，还有半年，三个月，就再婚的呢！。”
严禾是支持活着的另一半寻找新的幸福的，但是，三个月，半年，是不是太短了些，他们对亡妻缅怀时间这么短吗？感情伤疤这么容易愈合吗？
“相反，男病人去世后，女方需要很久很久才能缓过来，很多担心孩子受委屈，五年八年的都不再婚。”薇：“这三年，我是看透了，女人，对自己好才最重要！”
哦。
严禾收拾一下心情，她要开始查房了。
听前辈们，医生刚工作的前两年，会阅遍人情冷暖，看淡生死离别。
慢慢的，就会把职业和工作分开了。
但是，严禾，这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
和知道8号女病人去世那天一样。
8号女病人多么的美好啊！18号女病人多么的能干啊？
难道真的是：生死有命，病否在天？？？
中午，江峥给她发来一条短信，问他选的粤餐馆，她喜欢吗？
她敲了几个字：今天…没有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