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禾刚过去, 薇也在，她问：“几楼？”
从几楼跳的？
薇：“八楼。”
八楼，没有希望了。
从三楼开始, 希望就渺茫的。
严禾问：“邵主任呢？”
薇：“在抢救室外。”
抢救只是一种行动, 没有结果的行动。
严禾在抢救室外找到了邵主任, 本来意气风发的他一下子萎了, 他双手捧着头，头，埋在膝间。
严禾走过来，江峥伸手在邵寒的肩膀上拍了拍。
邵主任抬起头, 看见严禾, ：“严医生，你也看过8号床的病例, 他需要马上做手术，需要人签字，他没有其他亲属，他比他母亲承受力更强，我选择直白的告知病情, 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吗？如果错了, 我应该怎么做？？？”
护士长也在旁边, 低声的：“人间悲剧千千万, 只是在咱们医院出事儿就麻烦了，还好八号床留有遗书。”
江峥走过来, 拿过遗书。
很简短的遗书, 表达了两个意思。
八号床自己的病是晚期, 救也不过是多活几年, 没啥意思, 还不如将钱留给母亲，让母亲安享晚年。
他，这是自己的决定，和医院医生无关。
他人的终点都是死亡，早晚一个样，无所谓了。
江峥和护士长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护士长已经通知了院长。
几分钟后，邵寒努力控制了情绪，对严禾：“你回去吧，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严禾：“怎么没有关系，我是您的助理啊。”
邵寒严肃道：“我命令你回家，立刻回家。一会儿院长来了，我会，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并不知情。”
严禾没动。
护士长也劝道：“刚才是看…才喊你来的，现在没事了，你回家吧，这锅砸下来，由我和邵主任抗，你走吧，少砸一个是一个吧。”
江峥问：“依您的经验，会有什么后果？”
护士长：“处分是少不了的。其实这事儿最怕患者家属闹，8号床住院期间没有探望的亲戚，如果这样子的话，我们出钱给好好安葬了吧，让逝者安息。”
江峥点点头。
就在这时，院长来了。
过了五分钟，来了两个男人，是八号床的伯伯和堂哥。
护士长质疑：“八床都在我们科住了十几天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那个堂哥，他们就住在省城，平时工作比较忙，现在是收到堂弟的短信，请他们来将他母亲接走，并安排后事。
哦，八号床跳楼前，给堂哥发了微信，叫堂哥一家照料母亲。
他哪里会想到他母亲受不了击，也跟着走了。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走出的医生对着院长摇了摇头。
预料之中的事情。
突然那个堂哥炸毛了。
护士长一看不好，对江峥了句：“带严禾走！”就迎了上去。
江峥直接上手，将严禾抱走，严禾喊：“江峥！你别胡闹！”
江峥：“人都没了，剩下的就是闹，就是闹钱，你在那里有什么用？除了被波及有什么用？那里有院长有主任有护士长，医院有保安，你就别瞎操心了，你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看病，你只管好好的看病，闹这种事儿你不该管。”
一大堆的话下来，也蛮有道理的。
今天他们是开车来的，停车场，宾利里，严禾：“等一会吧。”
江峥想想车里也是安全的，就没发动车。
他给钱子昌了个电话，想看看他这边有没有擅于处理这事儿的人。
没想到是钱笑笑接的，钱子昌喝醉了，睡的呼呼的，叫都叫不醒。
这人！江峥摇头，拿着酒想找钱笑笑，想主动的，结果自己喝大了！
江峥就把严禾送回了家，自己坐在门口，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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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峥接到护士长的信，让严禾请一天假，再蹲家一天。
昨晚闹的比较大。
一开始是八号床的堂哥找医院要个法。
邵主任他会承担八床和其母亲的葬费和墓费。
护士长，唉，邵主任答应的太痛快了，那堂哥和堂伯就觉得肯定是邵主任做错了什么，否则怎么这么好话？
就开始要赔偿。
从30万要到50万。
邵主任为了息事宁人，认了。
可这时候又风尘仆仆的赶来一帮子人，是八床母亲的娘家人，原来老太太跳之前也发了微信，叫娘家人来处理后事。
她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五家来了十几个人。
这五家见八号的堂伯要了50万，他们也不多要，也每家要50万，一共250万。
那堂伯就不干了，那他们得要100万，堂哥50万，他50万。
变成了讨价还价的场面，而八号床和他母亲就躺在旁边，尸骨未寒。
邵主任：“你们报警吧，你们去法院告我吧！”
看到邵主任不出钱，就了起来。
“邵主任被了？？？”严禾“腾”的站了起来，怪不得护士长叫她走，是对这个场面有预料的。
“医闹医闹，什么叫闹。”江峥：“你也别担心，毕竟有医院的保安，有人民警察，应该不严重。”
“现在那帮人呢？”
“在医院门口拉横幅，控诉医院草菅人命。”
“邵主任呢？”
“脸上挂着彩，处理八床和他母亲的后事，买了很好的墓地。”
“邵主任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好医生。”
“我知道。”江峥拍拍她的肩。
严禾走向自己的电脑，好，她听从建议，不去上班，那么，她去做邵主任交代的工作：肿瘤治疗用药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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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秀琴去上班了，严健民也去上班了。
江峥拿了把椅子，还坐在门口。
他给钱子昌了个电话。
钱子昌接了，在那边喊头疼。
江峥问：“你在哪儿？”
钱子昌环顾周身：“钱笑笑家，钱笑笑家的沙发上。”
“你昨晚睡她家沙发？”
“嗯。”
“刚醒？”
“嗯。”
“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不记得了。哎，她灌我，老叫我喝，喝喝喝，一会儿就晕了，昨晚怎么睡到沙发上都不记得了，断片了。”
商场赢家竟然是个情场笨蛋，这出去谁信？
“钱笑笑呢？”
“她上班去了。”
江峥就将这边儿邵寒发生的事儿一，爱情笨蛋立刻就恢复成练达的社会人，分析：“哎，这个邵寒惹上大麻烦了！”
-“我给你举个例子，一个老太太从菜市场偷了十块钱的菜，一个超市刷码机器敏感顾客买一瓶牛奶刷成两瓶，多收了顾客30块。你看看明明都是偷钱，前者就被定义为偷，后者就是被定义为机器bug。”
-“再给你举个例子，一辆车违停在消防通道，延误救援，导致火灾女子被烧死，你看看，明明是违停车辆杀人，但是那车主有坐牢吗？”
“是不是远了？我举这些例子就是，有时候社会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你看看这帮子医闹的人，明明坏的很，八号床生病的时候没有一个露头的，死了也还是邵主任管后事买墓地，但是人家医闹就是要钱，医院警察都没有啥好办法。”钱子昌摇摇头：“社会上有些事啊，就是没道理可讲的！”
江峥：“我要的是建议，不是牢骚。”
“哦哦哦，建议啊，就是熬呗，让邵主任暂停工作在家躲几天，别露面。他们也是有家有业的，早晚他们会熬不住的，这时候医院或者邵主任再稍微给点补偿，他们就走了呗。对了，”钱子昌：“做好保护，保护邵主任，他们可是请了假买了车票住了宾馆的，不给钱，他们就倒贴钱了，不会干的，急了会人的。”
“那你给我几个人。”
“我？给你？你要保护邵主任啊？你不是烦他吗？”
江峥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也可以按话多和话少来分，比如，钱子昌和那个护士薇，就属于话唠。
“哪里有那么多话？给人。”
“好好好，我给你一车五个人哈，去保护你的情敌邵大主任。”钱子昌哈哈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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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社会，人心太浮躁了。
医闹的人，中午被太阳一晒，就烦躁了。
正好邵寒处理完了八号的后事，来医院开张证明，碰上了。
他们张口还是要钱。
邵寒质问：“你们以什么理由要钱？”
他们：“以亲属的身份。”
邵寒问：“是亲属，为何八号住院半个多月，从未出现？”
他们：“反正人在你手里死的，你就得赔！”
他们：“对，一条人命要你500万不多吧？”
昨晚不是350万吗？怎么又涨成了500万？
“你一个主任医生，500万拿的出来吧？”
“我听，你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家里有钱的很！”
“对啊，没钱能送国外读书吗？你看看他的穿着，他还是开奔的。”
“富人就是为富不仁，逼死了一条人命，500万都不愿意拿。”
“你今天不拿出500万来，就别想走了！”
他们把邵寒围在中央。
还劝他：“你还是拿钱吧，等我们告起来，你医生都别想做了。”
-“你好好想想，你一个大医生，500万挣起来很容易的，不要为了500万，医生都没的做。”
邵寒：“那你们就去告，如果法律判我给，我就给。”
“哎，这文化人就是死扣钱，这种人就是欠揍！他！到他给钱为止！”
十几个一个。
等保安冲过去解救时，邵寒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急诊科的孙萌跑出来，救人，将邵寒推进了急救室。
护士长报了警。
医闹的一看，好像出了人命，四散逃走。
十天后，邵寒出院，提交了辞呈。
严禾追出来：“邵主任！”
邵寒笑笑：“我已经不是主任了，以后叫我邵寒吧。”
“邵主任，您要去哪家医院？”
“哪家医院都不去。”
“什么？？？”
邵寒：“我可能要改行了，不做医生了。”
严禾站在当地，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肿瘤一把刀”放下手术刀，改行了，第一个是她的母亲，江秀琴江医生。
“您学了十年的医学，工作了十年，是有名的肿瘤一把刀，您放下手术刀，不只是对您个人的损失，还是对广大患者的损失啊。”严禾记得，她时候，经常有人找到她家，请她妈妈做手术。
江秀琴：“不好意思啊，我不在医院工作了。”
那些患者都：“啊！那怎么办啊？本来请江医生做手术肯定会好的，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办啊？”
“邵主任您不做医生了，那些患者怎么办啊？患者需要好医生。”
邵寒：“不是我想放下手术刀，是我没有办法上手术台了。”
-“我的腰椎受损，无法长时间站立了。”
“严医生，我之前叫你做个那个项目，肿瘤治疗指南，停止吧。”邵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短短一天内，就对我这么了解，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要的是钱，却对我下如此狠手。”
是啊，他们要的是钱。
为什么会人这么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