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思前想后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去看赵芝颖。
终归是母女之情，即便赵芝颖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也从来不愿意承认她把苏染当女儿，但是苏染的内心还是惦记着她。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赵芝颖现在怎么样了。
楚香凝得知苏染要去看赵芝颖，还特地准备了一些点心，让苏染一起带过去，苏染替赵芝颖了谢谢。
到了监狱里，见到赵芝颖的时候，苏染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以前的赵芝颖那么高贵，不管在哪儿都很显眼，端庄，又大方，甚至眼角眉梢之间还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
可是这次见面，苏染却发现她苍老了很多，那种霸气也早就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那点稀薄的血缘关系吧，苏染甚至有点儿可怜她。
如果当初赵芝颖没有走错路，没有做那些事，那她现在根本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她还是以前的“周太太”，走到哪儿都风光无限，可是现在，她不过是一个失意的女人，眼尾甚至还长出了不少鱼尾纹。
见自己坐下以后，苏染的目光就一直在自己脸上，一刻也没有转开过，赵芝颖抬起，理了理自己已经简短的头发。
哪怕现在身陷囹圄，没有太多条件保养护肤，但是该有的优雅，她从来都没有少过。
“你这么盯着我看什么？是在看我的笑话吗？”赵芝颖问。
苏染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没有，只是发现几个月不见，你变了好多。”
“是啊，我变了。”赵芝颖淡淡地扫了苏染一眼，“我现在落魄了，不像以前那么风光，可你不一样。这几个月过得挺好的吧？人都胖了一圈儿了。”
苏染之所以胖了，是因为怀孕以后楚香凝一直换着花样给她煲汤，做好吃的，就喜欢她补好身体。
不过苏染没有这件事。
把自己带来的餐盒往赵芝颖面前推了推，苏染平静地：“这是之言的妈妈让我带给你的。她知道我要来看你，特地给你做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赵芝颖只瞥了一眼那个餐盒，很快就把目光转开了，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特地给我做的？还让你带过来？”赵芝颖笑着，很嘲讽地，“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在外面有多顺风顺水，而我只是个阶下囚？”
苏染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发现只要对方对自己怀有恶意，那不管你什么做什么，对方都能解读出恶意来。
就连自己带一盒点心过来，也会被当成是在故意奚落和炫耀。
可这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是之言的妈妈辛辛苦苦做的，你如果不想吃，我就拿走，反正不会浪费。”苏染。
楚香凝做之前还特地给周婷打电话，问了赵芝颖的口味。
苏染本来还盼着赵芝颖能稍微感动一下下，可对于赵芝颖这样的人来，又怎么看可能有感动？
“呵！那你拿回去啊！”赵芝颖无所谓道，“我以前在外面风光的时候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你以为我会稀罕这点儿东西？”
苏染本来都想好要怎么跟赵芝颖了，但是现在听到赵芝颖这么冷冰冰的话语，她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都不出口了。
赵芝颖这样的人，怎么能教出周婷那么懂事的女儿？
苏染甚至怀疑，当初在医院是不是抱错了？
虽然这个猜测有点恶毒，但是苏染觉得很有可能。
只是这些话，苏染不能出来。
自己想想就行了，要是真的出来，那就真的显得自己很恶毒了。
再次叹了一口气，苏染想着，要不就这么走了。
可就在她起身的前一刻，却听见赵芝颖跟她问：“你今天过来看我，就只是单纯的给我送一盒点心？”
苏染一愣。
等她再次看向赵芝颖的时候，就发现赵芝颖也在看着自己，并且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咄咄逼人和不耐烦。
或许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赵芝颖的一丁点儿善意和关心，所以只是因为赵芝颖的眼神收敛了一些，居然就让苏染感觉到了温暖，刚才心里的所有想法和无奈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不是，我是有事想告诉你的。”苏染又好好地做好了，认真地看着赵芝颖。
因为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她的握成了拳头，指甲都有一点点掐进自己的掌心了。
“其实”咽了一口唾沫，苏染才鼓起勇气，“我跟之言结婚了，今天过来，是特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
话的时候，苏染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赵芝颖的脸上，希望能看到赵芝颖一丁点儿的表情变化。
哪怕不是喜悦，而是惊讶都好。
只不过，最后她还是失望了。
赵芝颖脸上的表情跟刚才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嘴里出来的话，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一句：“是吗？果然了。”
苏染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一刻被打破。
果然是她想多了。
赵芝颖一直就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因为她结婚的事而开心呢？
苏染的头垂了下来。
很快，她又听见赵芝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陆之言那么喜欢你，为了你什么都肯做，要是哪天你结婚了，新郎不是他，我才是真的觉得奇怪。”
苏染分不清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赵芝颖对自己没有感情，所以即便赵芝颖会出这种话她也觉得不奇怪。
又好像有一点点失落，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奢望，但还是奢望了，可那点奢望最后还是被打破了。
就连后来赵芝颖出来的这句话，苏染都有点儿分不清楚含义。
最后，苏染决定不管了。
反正自己来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告诉赵芝颖的，既然都已经了，那赵芝颖在不在乎，跟她也就没关系了。
“那我先走了。”苏染拿着包站了起来。
赵芝颖看着苏染这个样子，心里也有种不出来的感觉。
其实她的心里也很清楚，这么多年，是她对不起苏染，是她愧对苏染。
可是
眼看着苏染马上就要走了，赵芝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就把她叫住了：“等一下。”
苏染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因为她想，赵芝颖不定又是要警告她什么，或者是一些难听的话出来。
反正赵芝颖是不可能跟她好话的，这么久了，她都已经习惯了。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赵芝颖接下来出来的话居然是：“对不起。”
苏染猛地一怔，她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芝颖。
赵芝颖还是刚才一样的姿势，还是就那么坐着，仰着下巴看着她，但是眼神已经不如那么锋利冷冽了，而是少有的掺杂了一丝柔和。
不管这一丁点的柔和是不是因为自己，苏染都觉得欣慰，也觉得开心。
她走回去，重新坐下来，紧盯着赵芝颖的脸，“你什么？你刚才你刚才什么？”
她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吧？
赵芝颖那么讨厌她，那么厌恶她，怎么可能会跟她道歉呢？
然而，赵芝颖却把那三个字又了一遍：“我，对不起。”
苏染这一次彻底不知道该什么才好了。
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听不到赵芝颖跟自己这三个字不对，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赵芝颖居然会跟她这三个字。
可是现在，赵芝颖却了。
“以前是我因为苏明强的关系，所以才不喜欢你，甚至憎恨你。”赵芝颖没有再看苏染，而是低头，看着自己腕上银色的铐，“我恨他，因为你是他的女儿，所以我把对他的恨意也转嫁了一部分到你的身上。”
苏染知道。
类似的话，赵芝颖以前也过。
“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其实其实我当初刚生了婷，看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女儿，我也想过你的。”
苏染睁大了眼睛。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还以为赵芝颖从来没有想起过她，以为赵芝颖一直当她不存在。
可是原来赵芝颖曾经也看着的周婷，幻想过她吗？
“我不知道你那时候过得怎么样，也不敢回去找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周民这个男人，他对我很好，比苏明强好很多，我怕他知道你的存在以后跟我分开”
赵芝颖着着，声音就低了下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是这么久以来，苏染第一次看到赵芝颖哭。
那个曾经那么骄傲高贵的女人，居然在她的面前哭了！
“是我对不起你苏染，我没有资格做你的母亲。”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赵芝颖问，“这些年，你恨过我吗？”
苏染没有立刻回答。
恨过吗？
她不知道。
她以前根本不知道赵芝颖在哪儿，后来赵芝颖突然出现，却不是因为那么多年的不闻不问感到内疚而找她，而是为了她的心脏。
是因为她的心脏可以救周婷，所以赵芝颖才会找她
见苏染那么久都没有话，赵芝颖苦笑了一声，“其实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像我这样一个人，怎么有脸做你的母亲？”
这话让苏染觉得心里苦涩，忍不住道：“其实不是的。”
顿了顿，苏染接着：“至少，在周婷那儿，你是个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