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瞬时无话。
罗秋容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巴巴的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您会把女送出京城，是真的吗？”
太后哑然，半晌才道：“送你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阿平是哀家的孙儿，他的性子哀家最清楚不过。只要他想要你，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他总能把你给找出来。要想逃脱他的掌控，除非”
除非什么？
罗秋容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只见太后招招，方才引她进宫的宫人端着一只玉杯走了过来。
白玉雕成的酒杯晶莹剔透，里面盛着一杯琥珀色的美酒。酒香缭绕，分外醇香。只是吸了一口气，人心便醉了大半。
“这是一杯加了鹤顶红的毒酒，你喝了，从此便能彻底从他掌下离开了。”
太后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带半点感情。
原来，她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吗？
罗秋容不害怕，反而她只想笑。
镇定的接过玉杯，她仰头浅笑：“女多谢太后娘娘大恩大德。”
语毕，她一扬，将一杯毒酒一饮而尽。
“你！”
不想她居然这么痛快，太后都坐不住了。
醇香的美酒顺着喉管进入腹中，罗秋容缓缓闭上眼，却发现预期中的剧痛并未来临。甚至，浑身上下，她也没有觉得半点不妥。
不由睁开眼，对上的便是太后眼中的惊愕。
“你竟是真心想要寻死？”
罗秋容惨淡一笑。“太后娘娘您不是金口玉言的么？现在又为何要和女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太后摇头。“哀家不过是想和你赌上一把，可谁知”
饶是阅人无数，但活了大半辈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直率的女孩儿。
一时间，心中对她的不喜也散去大半。
“阿平那孩子极少对女孩儿有些心思，如今好容易出了你一个，哀家怎么舍得真将你杀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哀家和他生分了？”
罗秋容无力笑了。
搞了半天，老人家心中还是以她的宝贝孙儿为先。
不过也是。她一个的丫头，怎能撼动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人家能屈尊见她一面，这还是托了平杨侯的福呢！
见她脸上浮起浓浓的失望，太后心中有些不忍，便又道：“不过，既然你已经表明心意，哀家也不好拦你。这样吧，你先在宫里住一段时日，等哀家和阿平商量好到底如何，再放你出去。”
罢，便对旁道：“翠玉，你把她带到九丫头那里去。”
“是。”
一直站在太后身后为她捏肩的宫女连忙应了声，施施然走过来对罗秋容行了个礼：“罗姐，请随我过来。”
罗秋容点点头，木然跟着她走了。
不过是换了个更华丽的笼子来关着自己而已。反正现在想回杭州是异常困难了，所以现在把她放到哪里都无所谓，她不在乎了。
眼见她仿佛被抽了魂似的跟着翠玉出去了，太后也不禁长叹一声。“这都是遭的些什么孽哟！”
皇后憋了半天，好容易抓住会又开口。“母后您就这样放过这丫头了？她可是红颜祸水啊！当初差点害得高家被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又让阿平迷得死去活来。分明只是弃妇之身，却被阿平当宝一样供在府里。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那以你所见，该把她如何处置了？”太后冷声问。
“儿臣不敢妄言。不过，儿臣是在不愿眼睁睁看着她秽乱我皇族血脉，因此儿臣想，还是赶紧给她找个人家嫁了算了。刚好儿臣娘家有个远房侄子，人生得不错，身上也有功名，前年死了妻子，还未续弦。若是把她指给他，也算是门当户对——”
“然后，让阿平来掀了哀家的寝宫？”太后冷冷打断她。
皇后一滞，连忙垂头：“平杨侯不过是一时糊涂，只要母后您将他关上一关，等他过些日子冷静下来了，自然也就知道错了。”
“你倒是想得通透！”太后不禁冷笑，“皇后，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高大学士夫人是你的远房表姐，罗太尉夫人又是你的闺中密友！”
皇后脸色刷的一白，连忙起身跪下：“儿臣冤枉啊！虽然儿臣的确和表姐还有罗夫人来往甚密，可是儿臣一直谨记身份，从未和她们谈论过外事。她们也都谨守分寸，没有起过关于高罗氏的任何坏话。”
太后一声冷哼。“没过，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皇后眼泪汪汪：“儿臣的确是冤枉啊，请母后明察！”
“算了吧！你们自己私底下的话，哀家能怎么去察？”太后不耐烦的摆摆，“罢了，此事就暂且到这里吧！至于这丫头接下来如何安排，就等哀家和阿平商议过后再。你就不要插了。”
皇后不服气的还想，却被太后冷眼一扫：“哀家累了。”
皇后不大情愿的闭上嘴，屈身行了个礼：“母后请多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及到出了慈宁宫，她立马一扫脸上的谦卑之色，咬牙切齿的问：“那丫头现在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罗秋容被送到九公主寝宫，现在正在和九公主话。”
“那便让她们去吧！”皇后一甩袖子，快步走出几步。而后又忽的一停，“对了，一会命人给她送去一些绸缎，该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是，奴婢知道了。”一旁的宫女忙道。
皇后冷哼了声，终于昂起头，大步走回寝宫——
面对跟前山似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罗秋容呆愣半晌，久久反应不过来。
还是十一公主忍俊不禁，拉起她的道：“这些都是她们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送你的。横竖这些东西她们都不缺，送你了你就收下好了！这一年我看你也没穿过几件鲜亮衣裳，便趁好好打扮打扮好了！”
“我已经有不少衣服了。”罗秋容低声道。
虽从高家离开时她并未带多少东西，但后来平杨侯爷都给她置办齐全了。衣服也做了一箱子，据还有不少正在赶制中。
想来，应该是穿不到她身上了。
“得了吧，就那么少少的几件，也就你才会觉得多。”九公主也忍不住道，“好好的女孩儿，正是花朵一般绽放的年纪，这个时候不好好打扮，你还打算等老了再来打扮不成？”
虽现在还是花朵一般的年纪，罗秋容却知道，她这颗心早苍老了。
不过
不管多苍老的心，当看着跟前这么多精致漂亮的绫罗绸缎，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罢了，不过是在死前奢侈一回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吧！这些东西我放着也是放着，横竖无人可送，还不如做成衣服，便是等死了烧了，在地下也不缺了衣服穿。”
“呸呸呸！好好的人呢，什么死不死的？”十一公主连忙打断，“我还等着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百花宴上大出风头呢！”
百花宴？
罗秋容一愣。“什么百花宴？”
“呃”
不想漏了嘴，十一公主尴尬的别开头。
九公主见状，不得不低叹了口气：“反正迟早你是要知道的，我现在就跟你了算了——就在下个月初，皇祖母要在御花园中办一场百花宴，遍请京城上下四品官员家中尚未婚配的女儿。美其名曰赏花，实际上，却是打算为宫内马上长成的皇子寻觅王妃——当然，阿平也在其中。”
“什么百花宴？我不需要！”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平杨侯一样听人提起这件事，反应却是不一般的大。
年过半百的皇帝见状，竟也没有生气，只是耐心劝道：“阿平，你年纪也着实不了。朕放你自由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打算成家立室吗？便是你不为朕考虑考虑，难道你就不为你皇祖母考虑考虑？她都已经快七十的人了！”
听他提起年近花甲的太后，平杨侯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皇伯父，我对那些京城闺秀真没有半点兴趣。再了，现在我”
“那个罗家三姐呢？”
“嗯？”平杨侯爷一愣，脸上悄悄染上一抹淡淡的红。
皇帝何等眼尖的人，见状不由抚须微笑：“你放心，难得你看上一个姑娘，朕自然不会棒打鸳鸯。这样吧，朕答应你，只要你选好了正妻，朕即刻下旨赐婚，也封她一个侧夫人的名分，让她和正妻同一天嫁入侯府，如何？”
还能如何？这个做法，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只是
想起九公主转述给自己的那些话，平杨侯爷摇头。“她不会答应的。”
皇帝眉梢一挑。“她？谁？罗家三姐？”
平杨侯爷点头。
皇帝立马眼睛一瞪。“以她的身份，能做你的侧夫人便是天大的恩惠了，她竟然还敢不答应？”
“她根本就不想嫁给我。”平杨侯爷苦笑，随即抬头看向皇帝，“而我，也不想强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