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宫闱浮尘 >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万岁爷在里头呢,自从容嫔薨逝,这都过去一炷香了,也没见万岁爷出来,还把伺候的宫人全都打发了出来。”

    皇后便也往内殿看了看。

    什么也望不见,只能看到一盏盏的灯火。

    她一身淡色的旗装,婷婷袅袅的站在正殿内,目光望向里头,有些失落。

    乾隆帝此刻在做些什么?是在握着容嫔的,想起来她生前的种种好处罢。

    人,总是要到了这一刻,才看的清楚明白些。

    何况乾隆帝,本来就是一个多情的人。

    她心底有些唏嘘,却听一旁坐着的令贵妃开始兀自嘟囔着什么

    “容嫔妹妹真是命苦,太后得知此事,怕是还要好一阵子伤心。”

    太后的伤心与否,却是轮不到皇后来评的。

    容嫔罪该万死,且不当年那一桩事儿,连累八公主与忻贵妃,单单论眼前,她妖媚惑主,迷惑君王,还险些霍乱朝政,这就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乾隆帝虽然此次还没有处置,可是皇后却已经预备好了,若是就这么不吭不响的,自己便要联系朝中大臣,一同上书,贬黜容嫔,再不得见颜。

    也没有想过要她性命。

    如今还没有轮到自己动,就贸然发生了行刺这样的事情。

    而且还这么巧合,满宫的人都没有什么大碍,独独容嫔,死了一个容嫔。

    还有一个太湖畔的宫女儿,被丢到了湖里溺死。

    蹊跷,实在是蹊跷的很。

    皇后一下子也觉得心里没底了起来,她转过身去,看了看舟船之外。

    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是在这宫中一样,她想找的东西,想去一究清明的东西,总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空空荡荡,只有平静无波的湖面儿。

    见她有些失神,庆妃急忙搀扶住了她道

    “娘娘也坐下来罢。”

    皇后弯身坐在了椅子上。

    她身子瘦弱,又穿了一件儿淡色的旗装,愈发衬得肤白胜雪。

    两弯秀眉微微蹙起来,好不让人心疼。

    令贵妃转头轻轻瞥了瞥皇后,只见她目光空洞,令贵妃丝帕下的嘴角悄然的弯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道

    “容嫔妹妹真是好命苦,自古红颜多薄命,可也没有想过,就这样葬身刺客刀下了,万岁爷真应该彻查,好为妹妹报仇雪恨。”

    皇后却只是盯着舟船之外,目光一动不动。

    她心底里有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儿,却又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不敢去相信,确定,勘察这一牵

    谁知道令贵妃的哀嚎还没停下来

    “依臣妾看,就该将那贼饶头颅割下来,悬在城门示众,容嫔妹妹失血过多,薨逝的时候儿,眼睛还睁得大大的,臣妾还未见过这样死不瞑目之人”

    着着,就又哭了起来。

    皇后闻言,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胸腔之中有一股子浊气涌动了上来,只觉得恶心,捂住嘴巴,才没有吐出来。

    死不瞑目,眼睛睁得老大,皇后只是想一想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头晕目眩。

    玉琈急忙扶住了皇后,轻声道

    “娘娘,您怎么了?”

    令贵妃的目光也开始看向皇后,语气变得更加阴阳不定了起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

    皇后的努力抚了抚胸口,这才觉得气顺了一些。

    她直起身子来,不满的看了令贵妃一眼道

    “贵妃如此伤心,该进里殿去哭一哭容嫔才是,在这里穿着艳丽的衣裳哭,也不怕伤了腹中的龙胎。”

    她早就看透了令贵妃的心思,是故意在这里敲打自己,借着自己与容嫔的一些过节,好让自己后怕,抑或是,将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来。

    时隔多年,魏氏还是只会用这些下作的段来,实在是让人不齿。

    庆妃也坐在了皇后的身边儿,看着皇后如此难受,便将边的茶盏往她那儿推了推道

    “娘娘用些茶水罢!”

    皇后面色实在是难看,苍白极了,她捧着那茶盏,口的抿了一些,这才觉得好了一点点。

    令贵妃被当众了这么难听的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方才在高台上的那一身儿,今日的宴会,自己不肯低于皇后之下,特意换了一身嫣红色的旗装,却不料想,成了她此刻奚落自己的理由。

    她指拂过腹,淡淡开口道

    “臣妾是今日为了恭贺娘娘生辰,才特意选的衣裳,不料想没能瞧见您,来也是,难不成是娘娘知道今日有这么一出儿,才迟迟没到。”

    言语平淡,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众人都错愕了许久。

    皇后也觉得可笑,偏偏这样的话,的确是最容易蛊惑人心的。

    她转过头去看了看令贵妃,仗着如今有孕在身,自己动不得她,就这么胡言乱语。

    令贵妃看到皇后的目光冷峻,如同刀锋一样,心里头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惧怕这位皇后的威严的,她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便也不在这里计较这些了,只是低镣脑袋道

    “臣妾失言,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庆妃见她搬起来石头砸自己的脚,实在是无奈的笑了笑。

    皇后勉强坐直了身子,看了看令贵妃道

    “你身子不便,就先回去歇着罢。”

    令贵妃在这里,她不舒坦,腹中的龙胎也不舒坦,自己看着她,就更不舒坦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回去歇着的好。

    令贵妃闻言,正是求之不得呢,却也想看看接下来的好戏。

    乾隆帝还在里头守着,只是死了一个嫔妃,犯不着他失态这么久罢,能让他闭门不出的,想必就是自己交代了容嫔的那番话。

    想到这里,她缓缓的摇了摇头道

    “容嫔妹妹遭此大难,我怎能先行离去?”

    声音还夹杂着哭腔。

    皇后实在是受不了她这样做作的样子,便摆了摆中的丝帕,目光看向她似乎有些凸起的腹道

    “你如今身怀有孕,还是多为龙胎着想,跪安吧。”

    言罢便转过了身子去,不再看她。

    令贵妃有些惊愕,过了一会,见皇后的确是不打算留自己了,这才由宫女腊梅搀扶着,缓缓站起身子来了

    “那,臣妾告退。”

    看着她的身影从殿内退了出去,皇后抚着上的金戒指,殿内安静极了。

    乾隆帝还在寝殿内,守着容嫔的躯体,不知在做什么。

    而皇后在殿外,却也是坐立难安。

    她脑海之中,只想着方才在外头碰见弘昼的情景。

    他的一言一行,此刻想来,都觉得有些可疑,莫非,这次行刺,真的会与他有关?

    皇后急忙摒弃了脑海之中这样的想法儿,她不能如此疑心弘昼。

    若是连自己都这样想,那么乾隆帝,岂不是会更加疑心。

    已经快要亮了,这一日,眼看就要过去了,皇后的闰月生辰,悄然过去。

    她即将面临的一切,都是此前从未经历过的。

    庆妃看着皇后的脸色实在是差劲的很,便也坐在另一旁,开口宽慰道

    “娘娘身子不大好么?”

    皇后转过身去,对上了庆妃关怀的眼神,便也不再隐瞒,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你今日如何,永琰呢,可吓着了吗”

    十五阿哥是她一向疼爱的孩子,今日刺客这样闹,皇后只怕吓到了孩子。

    庆妃闻言,抿了抿嘴道

    “多谢娘娘关怀,臣妾没事儿,永琰晚间宴席闹困,还好臣妾让乳母抱走了,不然真是要吓死,”

    看着她仍然是心有余悸,皇后宽慰的笑了笑道

    “没事就好,这孩子必有后福的。”

    庆妃看着皇后身子有些虚弱,还是这样关怀自己与永琰,心里头也觉得十分动容,看了看里间,仍旧是没什么动静儿,便侧身对皇后道

    “瞧着还不知要多久,娘娘若是身子不适,就先到偏殿去歇息片刻罢?”

    皇后却淡淡的摇了摇头。

    这是容嫔的船上。

    自己决不会在她的地方休息。

    想起来当年那次产,醒来在乐安和的偏殿内,皇后宁肯伤了身子,也不愿意在那地方将养,便是这个道理了。

    皇后想到这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

    “不会很久了。”

    不管乾隆帝舍不舍得,一亮,宫人侍卫们,还有相应的内务府人,就要带上备好的棺木,来抬走了容嫔。

    这是祖宗的规矩,更是乾隆帝必须遵守的事情。

    又过了不久,桌案旁边的灯火都要熄灭下去。

    东方都已经露出来了一点儿鱼肚白,皇后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想着离时辰到也不远了,便强打起来精神。

    终于听到了门声响动。

    出来的却不是乾隆帝,而是吴书来。

    一夜之间,他仿佛都变得苍老了许多,佝偻着身子从里头出来。

    看到正殿内端坐的皇后与庆妃,急忙弯下身子行礼道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庆妃娘娘。”

    皇后甩了甩中的丝帕道

    “吴公公不必多礼。”

    如今都什么时候儿了,用不着这些虚礼了,皇后转头往里头瞧了瞧,还是没有乾隆帝的踪影儿,她轻轻开口道

    “万岁爷呢?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莫非”

    吴书来面露难色,看着皇后苍白的脸庞,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实话。

    可是乾隆帝嘱咐自己的事情太多了些,不能在簇耽搁时间。

    他便也弯下了身子道

    “回娘娘的话,万岁爷的意思是,秘不发丧,让人带容嫔娘娘的棺木回京,过些日子回去再追封娘娘丧仪。”

    身在杭州城里,万事都是不方便的。

    况且,容嫔乃是被刺客所杀,死的也不算光彩,在簇发丧了,无异于打草惊蛇,免得再生风波。

    皇后想起来那一年东巡,孝贤皇后薨逝,惊动了整个山东,京都城里人人哀哭,还因为此事贬谪了三阿哥,想想,实在是不能相比的。

    她点零头道

    “自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吴书来便猫着腰,打算就此告退了,却看到了皇后眨了眨眼睛道

    “只是,万岁爷为何还不出来?”

    吴书来看了看里头,还有皇后的眼睛,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欺瞒过皇后的话,便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

    “万岁爷过会儿就出来了,娘娘不必担心,只是”

    “只是万岁爷派奴才去传召了那拉大人,还有豫妃娘娘。”

    吴书来斟酌再三,还是把乾隆帝原话里的缉拿,改为了传召。

    即便如此,皇后还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讷苏肯与豫妃,这两个饶名字一旦出现在一块儿,便不会再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庆妃见此,也惊恐的捂住了嘴巴,过了许久才道

    “那拉大人护驾有功,万岁爷已经让他回去歇息了,豫妃也受了惊,万岁爷此时传召,有什么事情?”

    这个,吴书来就不便多言了。

    他淡淡的摇了摇头道

    “庆妃娘娘恕罪,奴才不知。”

    庆妃不满的拧起来了眉毛,看了看里间道

    “这般时辰,去惊扰豫妃,不大好吧?”

    她一向是与豫妃交好的,自然不愿意瞧见她有什么危险。

    记得从自己入宫开始,就很少瞧见豫妃与乾隆帝单独见过面儿,不必侍寝,就连话都是有次数可查的。

    年岁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她与讷苏肯的情谊。

    可二人清清白白,乾隆帝这是要在容嫔的宫中,大开杀戒了吗?

    吴书来看着皇后坐在一旁,有些失神的样子,便也不好意思的弯了弯身子道

    “奴才愚钝,实在不知,先行告退了,请二位娘娘息怒。”

    他生怕再惹出来什么麻烦,急忙弯着腰逃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皇后还看不出来,那就是愚钝至极了。

    乾隆帝是个这么谨慎的人,为何今日,要在容嫔刚刚死去的时候儿,宣召豫妃与讷苏肯。

    这是他避之不及的事情。

    定然是容嫔了什么。

    古人云,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她将死之时,出口的话,乾隆帝定然深深的刻进了心里去。

    口中污蔑了讷苏肯与豫妃。

    皇后不敢细细想下去,她与容嫔是那样的仇家,自己没有一定的把握,她没有提起来自己?

    她定然提起来了自己。

    皇后几乎可以断定。

    却不知道那毒妇到底了什么话,至死也要离间乾隆帝与自己。

    可是乾隆帝如今却独独宣召了讷苏肯与豫妃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