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宫闱浮尘 > 第十八章 闲引鸳鸯香径里(4)
    景仁宫侧殿--

    太后派来的人发现了端倪,急急忙忙回去禀报~

    荣嘉却无心理会这些,她昏昏沉沉的回到宫殿,不出话来,也不让人来服侍,衣裳都没换掉便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全是今日相见的模样

    外头风雪交加,牢狱内灯光昏暗,已是寒冬腊月,天气冷的难受,荣嘉心翼翼地由刘侍卫引着进来,柳晨奕一身牢服血痕累累,闭目背对着她坐在地上。

    听见牢门开锁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荣嘉慢慢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消瘦许多的脸来。荣嘉看向正轻轻关上牢门的刘子阳福了福身子

    “多谢刘大人了”

    刘子阳摇了摇头

    “公主折煞我了,牢狱诸多不便,请公主快些吧”

    荣嘉点了点头,刘子阳叹了口气也悄然离去

    柳晨亦看着荣嘉的身影,他眸中有一瞬泪光闪现,却即刻跪着叩下头去

    “罪民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一别六年,荣嘉看见他这般,心中自是难受,却不想他与自己这般生分,将中食盒放在一旁,她亲自俯下身扶起他

    “你这是做什么?我千辛万苦进来,难不成是要看你与我行礼的”

    柳晨奕被她扶着站起身,却因浑身伤口一个踉跄险些站不住,荣嘉想要扶他坐下,却看到了他身上血迹斑斑,咬牙切齿道

    “他们对你动?”

    柳晨奕抚开她的

    “此地不是公主久留之地,公主请回吧”

    荣嘉不耐地将食盒里的菜摆在桌上,气愤至极

    “一别六年,我费尽心思进来与你相见,并非听你与我白费唇舌”

    柳晨亦躲避着她的眼睛,抬头向外看去,眉峰一挑,还是当年的不羁模样

    “不知公主想听什么?”

    荣嘉见他如此几乎要急出眼泪来,她抓住柳晨亦的

    “你只告诉我,你有没有?有没有刺杀皇兄?”

    她问完心里忐忑极了,生怕柳晨亦出的确做过谋杀了皇兄的事情,她一早想好了,如果他是被冤枉进来的,或是根本没有参与谋反,自己就有的是法子救他。

    却见柳晨奕昂起头,眸光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凌厉,他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丝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昏君死不足惜,今夕是我等大意,若再有会,定要将那狗皇帝,扒皮抽血,千刀万剐”

    荣嘉大惊,连忙伸出来捂住他的嘴巴,她眼里含泪

    “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要你的命了,可我还要”

    柳晨奕挣开荣嘉的,扭过身去不再看她,荣嘉带来一壶酒,是上好的桃花酿,他倒了一杯自顾自的饮下,呵,像极了他们初遇那日,京都的桃花满树,多好的桃花,多美的姑娘

    烛火忽明忽暗,柳晨亦的眼睛里盛满了东西,他饮下一杯酒,咽下心酸的往事,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

    荣嘉见他居然不愿意看自己,她看着柳晨亦血迹斑斑的囚服,悄悄的枕在他的肩上,伸出双慢慢的拥住他,在碰到他的那一刻,荣嘉只觉得,这六年,她没有白等至少,如今还能见他一面,泪水流进了柳晨奕肩胛处的伤口

    肩上的痛楚传来,柳晨奕只是微颤了一下,并没有动,他是想推开荣嘉,可这个女人,他发现,他推不开她,她是这六年内,日日夜夜思念的女子,是当日与自己海誓山盟的女子,她已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怎么推开?好像自己并非在受牢狱之苦,而是,踏尽千山万水,专门为了这个女子而来,为了与她相见

    他想回身拥住她,可理智提醒自己不能再这样做,他如今是死囚,而她,早已因自己被贬,公主的身份,如今只是一介尼姑,带发修行,他不能再连累她,却又不能推开她,两个人只是这样呆呆的愣着,良久,柳晨亦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荣嘉有些哽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究竟是为何?你入了白莲教?非要刺杀皇兄”

    灯光昏暗,柳晨亦又背对着自己,荣嘉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他在哭?

    柳晨亦抑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

    “鸢儿,我们的孩子呢?”

    回应他的,是荣嘉在身后止不住的泪水。

    柳晨奕再也忍不住扭过身来,他双握住荣嘉瘦弱的肩膀,一字一句开口道

    “昏君将你我拆散,流放我至那偏远蛮荒之地,他的目的,只是用你和亲,巩固他所谓的锦绣河山,你入了佛寺,我本以为你也可以避过这一切,可是呢,那狗皇帝竟用你我孩儿性命相逼,可怜你我孩儿,尚未出世便”

    荣嘉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形容憔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少年,他的眼睛通红,像是要把这挤压多年的仇恨都喷发出来,她愣了愣连忙道

    “这怪不得皇兄,是我自己,是我整日不思茶饭,以致产”

    柳晨亦缓缓将放下来,他拿起酒盅,又倒满一杯饮下

    荣嘉却亲自拉起他的,恳切道

    “你答应我,不要再与皇兄作对,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柳晨亦看着被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扯起嘴角笑了笑

    “公主与我相识一场,如今我大难临头,还能来送柳某,实在让人感激,也不枉这多年情分”

    荣嘉呆呆的看着他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晨奕缓缓抚上荣嘉的脸庞,对上荣嘉充满希翼的眼睛开口道

    “鸢儿,如今的我,除了阴曹地府,还能去哪里?”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让荣嘉眼里的希翼化为乌有

    只见荣嘉身子猛地一软,扑到他的怀里

    “真的别无他法了么?不!我可以求皇嫂,今日我能与你相见,便是求了皇嫂,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准死”

    柳晨奕抚着她的头发,安抚着情绪不安的荣嘉,这样的怀抱,他想了许多年,他将头埋到荣嘉的秀发里,呼出的气打在荣嘉的耳鬓旁

    “乖,听我的话,不要再为我做今日这样冒险的事,你是公主,我他日死后,与你再无关系,你要好好保全自己,出寺还俗,再觅郎君”

    荣嘉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她死死的抓住柳晨亦背后的囚服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了,你答应过我的,咱们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看江南春色,看塞北孤鹰”

    柳晨奕安抚着怀里的人

    “鸢儿,好好听我的话”

    却听到牢门外的脚步声,柳晨亦连忙放开荣嘉,抬头见是刘子阳

    他为难冲着荣嘉催道

    “公主快些吧,时辰不早了”

    荣嘉便急忙收拾了脸上的泪痕平静的站起身来,她看向柳晨亦,认真又笃定

    “你放心,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我们还有以后,若实在无法,你去哪我便去哪,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阴曹地府,上天入地,我都要和你一起”

    柳晨奕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慌乱她做出什么事来,他开口唤道

    “鸢儿”

    荣嘉缓缓披上斗篷的帽子,她不舍的望了柳晨亦最后一眼

    “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柳晨奕似乎看出了她要去做什么,斥责道

    “榕鸢,休得胡来”

    荣嘉只是笑笑,却掉下了几滴眼泪,扭头向外走去,不敢再回头。柳晨奕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惆怅。

    荣嘉即将走出监牢,扭头吩咐刘子阳

    “那个牢犯,你给我吩咐下去,若有人再敢对他用刑,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刘子阳面色为难,也只好答应了荣嘉。

    她的身影钻入了无边夜色风雪中。

    荣嘉头痛欲裂,她将脑袋埋入棉被中,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死路一条,自己和他,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吗?行至半生,自己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自己和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次日清晨,乾隆便传了凤辇将皇后送回景仁宫。

    皇后回到景仁宫,亲自去了荣嘉的屋内,却见她还未起身,皇后让玉琈在寝殿外等着自己进去,她看了看荣嘉埋着棉被,以为她睡得正熟,便心翼翼的出了门来低声吩咐玉琈

    “嘱咐人看着公主,有什么不妥速来禀报我”

    “奴婢遵旨”

    皇后又担忧的看了一眼里屋的荣嘉,便扶着玉琈的向外走去,已经落了一夜的雪,外头银装素裹。

    玉琈为皇后紧了紧斗篷

    “外头冷,娘娘还是先回屋吧”

    皇后并不觉得寒冷,她已经帮了荣嘉,也算做了好事,昨夜又与乾隆破冰,多日来的心结如今才算彻底解开,她看向院子里初吐花苞的寒梅,拍了拍玉琈的

    “你的倒是比我冷,屋子里怪闷的,本宫喜欢这样的景色,多站一会儿”

    玉琈看皇后的气色也很好,她也跟着高兴

    “娘娘帮了公主,却也与皇上重归于好,奴婢也高兴”

    皇后笑了笑

    玉琈看向这偌大的景仁宫,景色虽好却终究有些寂静了

    “再过两年,就能看到阿哥在这玩耍了”

    皇后也想了想那场景,嘴角慢慢上扬起来,她抚上腹

    “公主也好,都好”

    毕竟有孕不能在外站久,玉琈为皇后打了帘儿进去,皇后想起来悄声嘱咐玉琈

    “去和亲王府送个信儿,嘱咐他放心”

    宫外的弘昼,还在苦苦等着宫内的消息,探子来报一切安好,弘昼心中才稍稍放心些,只是心内并不完全安稳,榕鸢那个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