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宫闱浮尘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刀锋剑霜严相逼
    皇后的眼睛锋利,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去她,她与乾隆帝同床共枕多年,二人也是交心的夫妻,此刻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她也不愿意戳破乾隆,只是失望像是偷偷从心里撕开了一道口子,缓缓的流了出来。

    夜凉如水,偏殿内的烛火摇摇晃晃,室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皇后淡淡开口,打破了满室的凄凉

    “臣妾要离开这里!”

    乐安和这个鬼地方,她一刻都不愿意多待,连带着这里的主子,还有乾隆这个人,她也不想再看到。

    他此刻仿佛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只是一个不分是非的皇帝,一个不顾自己的夫君。

    乾隆帝听到她并没有继续反驳自己,而是要离开这里,他缓缓的转过身来,见皇后的面色坚定像是铁了心要离开这里,她摔下来还不到一日,常明虽然用了药,可是产的伤痛怎么是好就能好的,她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乾隆急忙劝阻道

    “这怎么能行?你在此好好歇着,待养好身子,朕自然会派人送你回去”

    皇后看着他的神色有一刹那的紧张,不由得冷笑道

    “臣妾犯了过错,还怎么敢在这样的天泰福地久待,请皇上允准罢”

    既然在他心中,万事都是因为自己而起,何必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呢?他不去严查此事,倒在这里怪罪自己,皇后心中半点温度都没有了。

    乾隆喉咙里突然像是被哽住一块石头一样,不出话来,他往前迈了一步,伸出去的不尴不尬的停落在半空中,他原本似乎是想握住皇后的动,只轻咳嗽了一下道

    “朕并没有这个意思,皇后!”

    不知怎的,乾隆只要看到皇后严谨的神色,话到嘴边的景娴二字,无论如何也是叫不出来了。

    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无论再多些什么,都不能挽回来了,皇后却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道

    “臣妾纵然有罪,皇上责怪也好,处置也罢,只是,臣妾必得请求皇上一件事!”

    言罢见乾隆的目光投向自己,皇后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和卓氏,不可轻饶”

    余光所致,乾隆帝的眼睛,狠狠的紧缩了一下,皇后似乎是知道他的疑惑,面色淡然又道

    “且不论宫规严谨,她今日无礼冲撞臣妾,违背太后的意思,还寻死觅活,哪里有半分妃嫔的样子?”

    乾隆帝仅有的一些心软也荡然无存,他不明白,皇后为何要处处忤逆自己,不屑道

    “若是朕偏不呢?”

    天子的意思,没有人可以忤逆,自己于万人之巅,受千万人仰视跪拜,从来不能有人逼迫自己,皇后也不可以。

    皇后却只是往后靠了靠,轻描淡写的开口

    “臣妾大可以不做这个恶人,只是难保她沦落到皇额娘那里,弑君之罪,即便是就地绞杀也不为过”

    眼看着乾隆帝的脸色大变,皇后扬了扬眉毛,低声道

    “再不济,臣妾的景仁宫中,还有中宫笺表在”

    乾隆帝也愣住了,皇后居然要为了和贵人,去请中宫笺表,中宫笺表是她还为皇贵妃的时候自己就提前颁布给她的权利,中宫笺表一出,即便是圣旨,也不能阻碍。

    他看着皇后眼眸之中的坚定,甚至还带有丝丝的要挟,向前一步道

    “你定要逼朕至此吗?”

    皇后看着他的目光,眼睛里没有一丝惧怕,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

    “和卓氏妖女,断不能留”

    不远处噼啪一声,是烛花炸裂的声音。

    注意:

    中宫笺表,有点类似于皇帝的诏书是大清皇后统摄六宫特有的权利,由皇后口述,代诏女官笔录,加皇后宝册凤印,是一项极大的权利。

    笺表一出,虽圣旨也不可以轻易反驳,可以制约妃嫔皇子们。但是笺表不能经常使用,要不然御史们要参奏的,皇帝也会停止中宫笺表的。

    像顺治的第二个皇后,因为董鄂氏,就被顺治停了笺表。

    晚来风急,乾隆帝却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匆匆的从乐安和东偏殿里出来,逃离了这里。

    次日天还没亮,勤政殿里就出来了两道圣旨,一升一降,贵人和卓氏,不遵宫规,降为常在,忻嫔戴佳氏,端庄自持,晋为妃位。

    乾隆帝终究是妥协了,他深知中宫笺表一出,和贵人不仅仅是降了位分这样的牺牲,皇后的脾性如烈火,又加上丧子之痛,即便是处死和贵人,自己也不能多做些什么。

    中宫笺表一出,前朝后宫都会为之颤动,自己与皇后,也就再无转圜之地了。

    和贵人降了位分,乐安和内已经空了出来,而心神俱伤的皇后还是在歇养了三日后,就挪回了原本的平湖秋月居住,下令吩咐了谁都不见,乾隆以皇后身子虚弱为由,下令让她在平湖秋月养身子,非召不得出!

    而皇后得知了这样的旨意之后也只是淡然一笑,他这样处心积虑的防着自己,生怕自己再对和卓氏下。

    慈安普护--

    皇太后一身墨红色的狐裘裹在身上,她由诚嫔搀扶着,正给窗台上的一株腊梅浇水,腊梅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在徐徐的浇灌之下,显露出了些生,皇太后苍老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欣慰的笑容,她看着腊梅,无奈道

    “你瞧瞧,这梅花也愈发娇气了”

    梅花,开在冬日里的梅花,本该是最最坚强的花种,如今也受不住外头的风雪,

    诚嫔扶着她点了点头,就听一旁的和婉公主开口道

    “刀锋剑霜严相逼”

    太后侧目,看着这个丫头,呆在自己身旁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何时长成了如今这副窈窕少女的样子,太后满怀的欣慰,戳了戳她的脑袋道

    “这又是从哪儿央求来的书上看的?”

    安晴性子温顺,人如其名,也随了她早去的母亲,喜爱诗书女工,万事都有她在太后面前温和的劝解,前些日子乐安和的事一出,太后气急攻心,要不是她在身旁好言相劝,只怕就要出事儿了。

    好在第二天乾隆甩下了旨意来,贵人和卓氏,不知宫规,冲撞太后,着降为常在,移居鉴碧亭。

    这样的旨意下来了,太后的心中也算舒坦了许多。

    诚嫔搀扶着太后坐下,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安晴,开口道

    “和婉公主聪慧,这是太后教导的好呢”

    皇太后无奈的坐了下来,中的佛珠晃动,她看了看安晴,叹了口气

    “再聪慧,哀家也留不得几年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和婉公主入宫这些年来,如今也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若是太后再一味的强留她在身旁,难免会招人诟病了。

    太后与弘昼算不得亲近,与弘昼的母亲皇贵太妃更是水火不容,初初将和婉公主抚养在自己的膝下,不过是乾隆帝的权宜之计,弘昼远走西北不肯带着和婉公主去一同受苦,只好留在宫中,本是要抚养在皇后膝下的,是自己非要将这个丫头留在自己的身边,一来好牵制弘昼,二来,也让弘昼没了理由留在京都城里,也好远离弘昼与皇后的流言纷飞,于皇家颜面有损。

    可这么多年下来,她眼看着这个丫头在自己的膝下一天天的长大,又性子温和,不是谄媚讨好的性子,十分得自己的欢心,如今一想起来,她不久之后就要嫁人,离开自己,再也不能承欢膝下,太后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和婉公主福了福身子道

    “安晴不嫁人,就守在太后身旁”

    皇太后看着她也笑了,长长的佛珠在心里捻动

    “傻丫头,你跟着我这老婆子,还能过几年的好日子?”

    和婉公主哑口无言,看着太后鬓角处已经花白了的头发,有些不忍道

    “皇祖母”

    她自幼在太后的膝下长大,与自己的阿玛弘昼几乎不怎么见面,亲生的兄长永璔倒是偶然见过一两次,皇贵太妃才是她的亲祖母,可太后这些年以来对待自己如同嫡亲的孙女一般疼爱,安晴不过是才及笄的少女,又怎么懂得是非呢。

    太后似乎是不想提起这样难过的事儿,她笑着摆了摆道

    “得了,出去玩儿吧,哀家与诚嫔还有些话要”

    和婉公主噙着嘴唇,抬起眼来看了看诚嫔,弯身告了退

    “那安晴告退”

    诚嫔在太后一旁伺候着,看着和婉公主的背影,笑叹道

    “您可是真心心疼这个公主呢”

    太后捧起了桌上的茶盏,她余光看着和婉公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尽头,心中却为了这个孩子谋好了打算,此刻却并不回答诚嫔这样的话,而是撇了撇茶盏里的浮沫,微微挑眉道

    “哀家听闻,皇帝晋了忻嫔的位分?”

    乾隆的旨意与处置和贵人的旨意是一同下来的,忻嫔失女,心情悲恸,乾隆不忍,遂晋封妃位。

    诚嫔闻言顿时收起了笑吟吟的神色,她点了点头道

    “是,晋封了妃位呢,只是忻妃娘娘伤心过度,卧床不起,也不能来向太后问安了”

    太后的眼中来回攒动着情绪,诚嫔也看不透她在想着什么,只听她缓缓笑道

    “她也算不枉了”

    忻嫔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年纪又大了,容貌恩宠又不及令贵妃,她也没什么争宠的腕儿,如今两个公主都没了,太后心中,她早就是个弃子了,乾隆还能看在往年伺候的情谊上封了妃位,也算是恩赏了,戴佳氏的女儿,虽然容貌生的娇艳,可是恩宠到底不算长久,她又是个直来直去的肠子,夭折了孩子就一蹶不振,太后都不曾想过她还会有爬到妃位的这一天。

    诚嫔看着太后的神色,似乎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道

    “只是可怜了皇后娘娘,如今还在平湖秋月养着呢”

    她语气叹息,眼睛里哪里有半分同情皇后的样子呢,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罢了,皇后失子,于她而言,只有无穷的益处,太后嘴上虽然不,可诚嫔心里明白,太后也是不愿皇后恩宠太过,膝下嫡子太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皇太后睁开眼睛来,她看了看偌大的殿内,心中没来由的也涌上了一丝愧疚,扭头吩咐了一旁的崔嬷嬷道

    “清漪,带上哀家那两只上好的山参,还有些阿胶,都给皇后送去补补身子罢”

    崔嬷嬷点了点头恭敬道

    “是,奴婢遵旨”

    前些日子乐安和里,崔嬷嬷也在那里,那一日的状况,让崔嬷嬷这样久居宫闱的人都止不住胆战心惊,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与乾隆帝对峙,又在乐安和收了这么大的委屈,如今还被乾隆帝给禁足在了平湖秋月,她心中也是对皇后十分心疼了,此刻领了命便转身向外走去。

    亲自去库房里取了上好的山参与阿胶,又带了许多滋补的药材,浩浩荡荡的朝着平湖秋月去了。

    慈安普护的屋子里暖意洋洋,地龙烧的旺旺的,皇太后闭着眼睛,想起前些日子崔嬷嬷从乐安和回来告诉自己的一切,和贵人颇得盛宠,如今虽然受了惩戒,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乾隆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皇后,满宫里的眼睛都瞧着她在乐安和这样失了颜面,出了事儿的时候又是弘昼搭救,饶是皇太后有心想为他开脱,也找不到理由去,为何殿内的侍卫无一人上前,每一次,每一次皇后有事,都是弘昼在身侧,皇太后想起二人之前的恩恩怨怨,忍不住扶额长叹了口气

    “冤孽!”

    乾隆或许也是因为这才和皇后离心,二人生分至此,皇帝又一夕之间失去了两个孩子,这对他来,是莫大的打击。

    诚嫔看着太后的神色,不明白她在些什么呢,试探着开口道

    “太后?”

    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诚嫔道

    “哀家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看看忻妃吧,也好代哀家表一份心意”

    忻嫔如今已经晋封为妃,只要乾隆对她还有一丝愧疚的情谊,还能晋封,她就还有一丝东山再起的会,皇太后不愿意放弃这样的人。

    诚嫔见太后已经没了和自己话的心思,不情不愿的俯下身子告了退

    “那臣妾告退!”

    太后复又缓缓闭上眼睛,她点了点头,中的佛珠来回转动,仿佛这样就能求得一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