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宫闱浮尘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六王爷弘曕与这魏松本是并无什么过节的,魏松虽然做的过分,可六王爷弘曕也不是那样多管闲事的人,素日里只是瞧不惯魏氏一族鸡犬升天的做派罢了,偏偏和亲王弘昼想着为皇后出口恶气,处处找魏松的茬,这魏松呢,也是自己个儿往枪口上头撞。

    前些日子在邵春楼里头,居然敢调戏了徐月娘,杭州一带,大都晓得徐月娘如今卖艺不卖身,是被金主儿给包下来的,只是不晓得这金主儿到底是何来历罢了,可魏松不服气,财大气粗的非要为难徐月娘,幸而后来没有惹出什么差错来,若是不然,六王爷弘曕可就不仅仅是上折子的事了。

    乾隆帝冷哼了一声道

    “一个包衣奴才,他凭什么和皇家挂上钩?”

    乾隆帝宠幸魏氏为贵妃,可打心里。是瞧不起包衣奴才出身的。抬举魏氏一族,也不过是为了爱屋及乌罢了,如今既然这么不识抬举,乾隆帝便也没什么慈心了。

    六王爷弘曕见乾隆帝这副模样,便知道他也是不甚在意这魏氏的包衣奴才,便拱了拱笑道

    “臣弟听闻,魏松从去岁开始筹办盐矿,他今年大抵腊月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皇兄?”

    六王爷弘曕,做事虽然不如和亲王弘昼成熟稳重,可到底年轻,还是有些许多聪明的,魏松的把戏,在他眼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乾隆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六王爷瘦削的脸庞轻笑了笑

    “我大清国库空虚,放着这么个东西再赚些钱罢,此事交由你督办,待朕回宫,自会有圣旨给你”

    几次三番的赈济灾民,各地的灾旱此起彼伏,国库里的银子再多,也禁不住如此的动荡。

    朝中臣子私自开设盐矿,这是要杀头的罪名,昔年慧贤皇贵妃的胞弟高恒,便是因为帮着金乐珠一同私自开设盐矿,二人从中敛财,事情败露之后,才落得了满门流放的下场。

    魏氏一族一向心谨慎,八成也没想过会出了个魏松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六王爷弘曕闻言便跪下了身子,庄重的开口道

    “臣弟定当不辱使命”

    乾隆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

    “这事你查办的极好,待朕回京后,定好好重赏与你”

    六王爷弘曕却是个坦坦荡荡的,见乾隆帝开心,也不想自己将功名都拦了下来,便顿了顿开口道

    “回皇兄的话,这事儿原先一直是五哥在暗自查办的,臣弟不过是捡了个现成儿罢了,皇兄若是要赏,还是一起赏赐的好!”

    乾隆帝闻言沉思了片刻,弘昼与魏氏一族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怎么去暗自查办起来了呢,不过如今也算是查出来了些猫腻,乾隆帝心中也高兴,他朗然的笑了笑道

    “好,这些等回宫再议罢,朕如今既然来了江南,暂且不提这些了!”

    六王爷弘曕笑了笑道

    “那臣弟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乾隆帝默然的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个最的弟弟离开了书房。

    脑海中却被弘昼这个名字再次牵动了最最敏感的一根神经。

    魏氏一族是外戚,连外戚还算不上的身份,怎么就值得弘昼这般上心呢?他即便不再在江宁府上任,还是处处担忧着自己朝堂之上的事务,乾隆帝一颗刚刚安定不久的心,再次浮了起来

    如今才是刚刚午后,乾隆帝回过神来,既然出宫,便不愿意再去想这些烦心扰神的事情,他看了看外头日头还高着,觉得这漫长的一日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便抬脚也离开了书房,朝着府邸外头走去。

    许多年前的自己,也在杭州的江宁府这里,留下过一段迤逦缠绵的情事过,却不想,自己的一时情动竟然会害了她的性命,至今不知尸首何处。

    这样的事情自己也疑心过皇后,只是那段时间里头,阿菡的意外夭折,自己后来还是无声无息的选择了相信皇后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只是,苏三是个令自己魂牵梦萦过的女子,鸳鸯盟誓曾在,自己却连累她一个弱女子丢了性命,乾隆帝鬼使神差的就出了府邸的大门儿,朝着曾经常去的邵春楼去了。

    邵春楼本名千春楼,前些年被一个姓邵的老板娘给包了下来,那老板娘原是京都人氏,名叫邵成蓉,因为死了夫婿名声不好,便携带着银子来了江南这么个风水养人的地方,思来想去也没什么能做的,一个女人家,名声又不好,便接管了当时已经摇摇欲坠的千春楼,又仔细翻修了不少地方,如今的邵春楼看着倒是个风雅之地一样了。

    许许多多的文人秀才,聚在这邵春楼上头,吟诗作对,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府邸--

    皇后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了黄昏,玉琈也不再身旁,窗外的斜阳浅浅,倒让许多伤心事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爬上了自己的心头。

    玉琈进来的时候,瞧见她还窝在床榻上出神,也不禁吓了一跳,将中的东西放在桌面上,笑着掀起来了皇后的床幔道

    “主子,您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叫奴才一声!”

    皇后眼前的光线骤然的明亮了起来,她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道

    “方才醒了,如今什么时辰了?”

    玉琈兀自笑了笑,便伸出来扶着皇后起身道

    “已经酉时了,娘娘想来是累的很了,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呢”

    皇后坐起身来,揉了揉睡得酸疼的脖子,由玉琈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拿起来衣架上一件秋黄枫叶的衣衫换上,瞧着时候已经不早了,便让玉琈松松散散的给自己绾了个发髻。

    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气色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乾隆帝那日在圆明园里头自己的话

    “皇后这副模样,活像个深宫之中的老嬷嬷”

    心里便没来由的烦闷了起来,她骤然贴近了铜镜,仔仔细细的看着镜中的美人儿,鬓发乌黑明亮,皮肤白皙光滑,眼角处虽然有了细细的纹路,可并不是很明显,即便如此,这一点点的细纹也让她心生不悦。

    玉琈瞧着皇后唉声叹气的模样,禁不住笑了笑道

    “主子美貌的很,不必上脂粉也是好看的”

    皇后心里知道她这话是在哄自己,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看向镜中为自己梳着头发的玉琈缓缓开口道

    “老爷呢?还在书房里头和弘曕商议事情么?”

    玉琈为难的摇了摇头道

    “六王爷早就走了,老爷也出了府邸,至于去哪了,吴书来都不知道,奴婢哪里有这个本事儿”

    皇后捻着胸前的一缕碎发,心中却莫名的不安了起来,她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道

    “命吴书来派人寻寻罢!”

    乾隆帝出门,身边总不会一个人都不带着的,吴书来是贴身伺候乾隆帝数年的奴才,乾隆帝的行踪,他心里定然一清二楚的很,连玉琈也不透露,皇后稍微的转了转脑子。便知道了他的去处。

    玉琈瞧着皇后的神色似乎不大高兴,便也点了点头道

    “诶,奴婢明白了”

    桌上的沉香徐徐冒着香气,皇后的心里却无法沉静下来了。

    她心里头清楚得很,乾隆帝到底是个多荒唐的人,昔年先后德州病重的时候,他尚且能够下船偷偷去寻花问柳,更不必提之前几次自己随他出来的时候了。

    自己也明里暗里劝解过无数次了,天家君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去那等污糟的地方找女人,也不怕掉了自己个儿的身价。

    可乾隆帝呢,次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冒,嘴上答应的再好,该如何还是如何,几次三番下来,皇后逐渐觉得出宫也没个什么趣味儿,往往都是急着赶回宫去了。

    玉琈急忙去告知了吴书来,她神色严肃的对着坐在躺椅上悠然自得的吴书来开口道

    “您真是好兴致呢,老爷究竟做什么去了,弄得你也不知道?”

    吴书来怎么会是真的不知道,他见玉琈来了,急忙掐灭了中的水烟袋,赔上笑脸儿道

    “姑奶奶,您怎么来了?”

    言罢见玉琈抱着胳膊站在自己面前,连外头的光线都挡的严严实实的,吴书来急忙站起来身子,瞧了瞧她身后并未跟着皇后那位主子前来,心中的大石头便也放了些。

    玉琈见他这副心谨慎的模样,愈发断定其中有鬼,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道

    “我没有功夫在这跟您耍花枪,夫人只要我来问一句话儿”

    吴书来转过身来,笑嘻嘻道

    “什么话?”

    玉琈环顾了一眼,扬起来下巴开口道

    “你家老爷,晚膳还回府用么?若是不回,我便吩咐厨房不必费这个劲了”

    吴书来面色为难,他也着实不知道乾隆帝去了何处,只是见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想来除了那里,也没什么好去处了,他摇了摇头道

    “这八成是回不来了,姑奶奶,你好生劝慰着主子罢,就是去六王爷那儿了。”

    吴书来心里头忐忑的很,乾隆帝与皇后刚刚修好还没有几日,如今前脚刚刚到了江南,后脚就不见人影,莫是皇后了,只怕玉琈都想到那里去了。

    玉琈昂起来脸庞,鼻孔不屑的哼了一声道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伺候的!”

    玉琈言罢便扭头走了,吴书来在她后头,一张老脸都皱成了一团,这样的事情,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吴书来无奈的叹出了一口长气,捡起来地上的水烟袋,闷闷不乐的重新点上了。

    果真如同吴书来所言。

    直到晚膳的时候还是不见乾隆帝的身影,玉琈打量着皇后的神色,心翼翼的为她布菜,出乎意料的是,皇后今日的胃口似乎并未受这影响,一顿晚饭,用的倒是比平日里还多出好些。

    邵春楼内--

    乾隆帝这样的贵客,坐在上好的雅间内,房间外头的熙熙攘攘都与他无关,雅间内安静极了,有动人心魄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夜色愈深,窗外的一轮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瞧瞧的爬上了窗台。

    只剩乾隆帝与雅间内的女子两人在对弈,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被金主儿六王爷弘曕包了下来,邵春楼的头花魁,卖艺不卖身的徐月娘。

    这徐月娘二八年纪,眉不描而黑,唇不点而朱,一双墨黑色的眸子如同秋日里的古月一般,扣人心弦。

    如今已经是晚上了,二人只顾着下棋,什么也不,安安静静的,倒是十分不像在邵春楼里头了。

    老板娘邵成蓉,已经明白了乾隆帝的身份,她悄悄的摇着中的团扇,推门进来见他二人还在下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邵成蓉轻轻缓缓的凑到乾隆帝身边坐了下来道

    “老爷,这么晚了,您与我这妹妹,倒是要下到什么时候?”

    言罢轻轻打了个哈欠,吐气如兰

    邵成蓉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绣牡丹花纹的衣裳,在黑夜里头,像是一抹罂粟花一样,危险迷人。

    乾隆帝被她身上的香味扰的分神,只轻轻啧了一声道

    “成蓉,你这个姐妹,可是极有才情,又会下棋又会作画,我已经多年没有下了这样久的对了”

    在宫中多年,人人对着乾隆帝都是心谨慎的,能够赢了自己的,八成也只敢有皇后一个人了。

    言罢,邵成蓉还未来得及话,只见坐在他对面的徐月娘盈盈一笑道

    “老爷谬赞了,是您让着奴家呢”

    乾隆帝暗自笑了笑,神色却有些认真了起来道

    “不,我这一生,只让过一个人!”

    那人天资蠢笨,就连下棋,都是时候自己教给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愚钝至极,自己让她数次才只能是个平罢了。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了

    一局终了,二人竟成平,乾隆帝抬头看了看徐月娘,哀声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老板娘叹道

    “如此天资,在这里实在是屈了你”

    此话一出,老板娘却是不怎么高兴了,她缓缓的落下了脸面愠怒道

    “诶,艾老爷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这里清白透彻,月娘在这儿,也是风流快活,万人敬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