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专家团对着报告单啧啧称奇。
“根据检测报告，顾先生你的身体在良性恢复中，暂时没有发现后遗症和明显副作用。
最理想的状态，是毒素已经被身体代谢了，但是，不排除将来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话未完，许是担心刺激到病患内心，主治医师稍稍安慰了一句：“别太忧心，目前的结果还是很乐观的。”
顾之瑾还沉浸在他香甜的山茶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霸王花的纠结中，对医生的话反应很冷漠。
接到消息赶来疗养院的院长翻阅着手里的报告单，沉思片刻，道：“那家非法实验所早被查封了，但是调查还没结束。因为案情重大，受害者皆为未分化的未成年，社会影响恶劣，政府高度重视，警方目前对相关信息都是保密的。”
“我会去尝试沟通一下，如果能在收缴的证物里发现被感染的毒素样本，或者更具体的毒素信息，或许可以查出等级进化的原因和是否有副作用。”
提到那次轰动一时的案件，顾之瑾知道的并不比院长少。
当初为了给在案件中受到伤害的未成人提供各种医疗、法律援助，他在警方获得的案件信息不定比院长还要多。
据他回忆，实验室查缴的药品中，确实包含很多与信息素相关的。
但都是针对omega使用的，所有的卷宗中并没有提到什么信息素毒素可以感染更别还能提升等级。
心里这么想，顾之瑾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应了声。
顾之瑜守在一边，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她毕竟太过年幼，专家们到的医学术语她听的再认真仔细，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有一点她听明白了，顾之瑾现在是S级alpha了，她的哥哥比以前更厉害了。
“我以前只要电视里见过S级的以前哥哥是A级，班里的同学就好羡慕我的，现在哥哥是S级，同学们一定不敢相信。”
顾之瑜眼睛亮亮的，抱着顾之瑾的臂兴奋极了。
“哥哥，你最棒了！瑜最喜欢哥哥了！”
顾之瑾对S级没什么感觉。
他对S级习以为常，但看到顾之瑜雀跃的样子，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她去了。
主治医师看了一眼顾之瑜，向一旁的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默契地走上前，借口顾之瑾还需要做更详细的身体检查，将顾之瑜带了出去。
只剩下顾之瑾的主治医师、院长和一个很眼生的医生。
“顾先生，有件事，避开你妹妹，我们需要单独和你谈一下。”
院长从一边单独拿出来一份报告，一页一页翻看，表情有些凝重。
气氛有点不同寻常，但顾之瑾也只是很平常地看了一眼院长和另外两位医生，并没有什么明显情绪波动。
“顾先生，之前的一系列检查，我们在你提供的自测表里，发现你在心理方面有些……”
院长转过身，正面对着顾之瑾，严肃道：“顾先生，我们初步判断，你有抑郁倾向。”
主治医师随声附和，一旁那个眼生的医生也在时刻观察着顾之瑾的神态动作，不时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因为你的特殊经历，我们起先怀疑是你在实验所遭遇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迫害，但是根据脑CT、磁共振和脑血流的红外热成像，我们排除了由器质性精神障碍或是非成瘾物质所导致的抑郁可能。”
“顾先生，你的抑郁倾向，是主观个人情绪导致的。”
到这里，顾之瑾终于有了反应。
这个诊断，他很意外。
他很确定，顾之瑾并没有残余的灵魂留在体内，如果真的有抑郁，那必然是他这个单独完整的灵魂所带来的的。
什么时候的事？
顾之瑾有些不确定。
他自认是一个心理还算强大的人。
虽然他一帆风顺地长大，凭借出色的外表和卓越的才华，加之优越的出生背景，几乎没有在成长过程中遇到过挫折。
但也只是几乎。
和那个人纠缠的几年时间，耗尽了他的所有。
重生回来的一个月时间，他发现自己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不上来。
他对情绪的感知变得比以前迟钝很多，唯独将自己的内心的孤独和迷茫放大了无数倍。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世界隔离在外，这个想法令他很不好受。
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有攀附着顾之瑜这个姑娘。
对方鲜活的生命力成为牵引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纽带，一声哥哥留住了他的脚步。
所以，抑郁倾向究竟是上辈子就隐藏在体内没有被察觉，还是眼下这一个月造成的？
顾之瑾没有答案。
他也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
“顾先生……”
那个一直在旁观察的眼生的医生开口道，“我是这里的心理咨询师，我姓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吗？”
顾之瑾看了一眼韩医生，很淡的一眼，一扫而过。
“不愿意……谢谢……”
“顾先生，其实……”
韩医生还想什么，顾之瑾稍抬高了手，手掌心朝外，左右摇晃了几下。
很简单很的一个动作，代表着明确的拒绝。
“我不会……自杀，也不想……自残。”
顾之瑾话很慢，从眼神到语气都是拒人千里的淡薄。
“我只是……有点……累。”
“院长，我想……休息。”
病人的态度很坚决，医生也只能选择尊重。
院长叫来了护工，推着顾之瑾往病房走。
经过休息区的时候，护士站的几个护士围在一处，正在看电视。
“诶诶，你们快看，是宗先生！”
“年前宗董事长来疗养的时候，宗先生陪着一起。那时候我见过一次，真人比电视上更A！”
“什么！你见过宗先生了？”
“就见过那一次，气势太强了，很吓人，看着好凶的。”
顾之瑾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地移去了视线，当目光接触到电视屏幕的时候，他就挪不开了。
新闻里播放的是城南的项目二期的项目启动仪式。
记者招待会上，宗应面前的铭牌上赫然写着千盛集团总裁，旁边坐着的也都是与宗应关系交好的几方合作商的代表。
城南的项目一期大卖，二期也顺利得到政府的扶持，前景大好。
宗应如今一切顺利，也不知道自己提前布下的那些安排有没有帮上忙。
原主应该有轻微近视，距离太远看得就不是很清楚。
现如今的顾之瑾对身体保留下来的这个无伤大雅的缺点，还不太适应。
平时他没什么想看仔细的人事物，感觉没那么明显。
现在，他若想将电视屏幕的人再看得仔细一些，除非大特写，否则就只有一个带着重影的轮廓。
顾之瑾眯了眯眼睛，正好这时镜头对准了宗应，才让他看清了那张脸。
偏薄的嘴唇绷紧，拉出一条不近人情的直线，高挺的鼻梁如一把出鞘的尖刀，眸子里的低气压比起以前，更沉更盛。
熟悉的长相，脾气好像更臭了。
护工发现顾之瑾一直盯着电视看，他照顾这位病人一个月，第一次看他对什么东西表现出明显的兴趣，原来是喜欢看新闻吗？
护工停下来脚步，转了一下轮椅的方向，方便顾之瑾将屏幕看得更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镜头推远了一点，镜头对准了宗应的上半身，顾之瑾敏锐地捕捉到一道银光在宗应的手上闪过。
还不等他看清，镜头又切成了大全景，一直等到这则新闻播送完毕，也没有在切回宗应上半身的特写镜头。
顾之瑾垂下了眼，他在想那道银光，是……戒指吗？
宗应，戴了戒指。
那个位置，是婚戒。
所以，在他死后半年，宗应当上了千盛集团的总裁，功成名就之际，终于要和林语抒结婚了。
这一次，没有人会在阻止他的决定了。
也不会再有人能强迫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了。
这样，也很好。
原来，即便死过一次，他的视线还是会因为这个人停留。
宗应仍旧可以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但是，还是有变化的。
顾之瑾抬手捂上了心口，心脏的跳动很平常。
他没有像上辈子那样，一碰到和宗应有关的事就心乱如麻。
也没有因为知道宗应会和别人在一起就痛苦心悸。
他知道宗应的名字还刻在了他的心里，但不会再流血，不会有疼痛感。
就像是一根尖刺扎进了肉里，在伤口不停地出血、长疮、流脓，反复感染之后，血肉和尖刺达成了和解。
那根刺还长在肉里，但是顾之瑾不会再感觉到疼了。
只要不会疼，那根曾经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的刺，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顾先生，你不看新闻了？”
护工发现顾之瑾在走神，问道，“要回病房吗？”
“不看了……”
顾之瑾抬起眼，仍旧平静无波的样子，“回去吧……”
“顾先生，你刚才看那个新闻里的大老板，看得好认真，你认识他吗？他是谁啊？”
护工一直在观察顾之瑾，不会错看他对宗应的专注。
顾之瑾想了很久，回答道──
“他叫宗应，是我的……故人。”截止到目前，主角对旁人询问宗应身份的三个回答：我的爱人我爱的人我的故人。
这三个回答分别对应主角的三种状态，婚姻期间的占有，离婚之后的执着和时过境迁的平和。
但是感情这种事，不怕爱，不惧恨，唯恐被放下。
（默默给宗应点蜡，别人家追妻火葬场，下跪认错哭一哭，车祸挡刀你就不一样了，你老婆没收了你的火葬场门票……）
感谢Nny、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