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金屋囚娇 > 第32章
    十六宅紧挨着大明宫, 乃是?皇子皇孙们的?住处,裴寂进了坊门,一路来到潞王府正门时, 门吏早笑着从阍室中迎了出来:“裴中允也是?过来马球的?么?”

    潞王应珏乃是?神武帝第五子,平日?里??是?潇洒爱玩, 时常召集许多?长安风流子弟在府中斗鸡走?马, 裴寂向?周围一望, 见空地上停着许多?车马,又有许多?锦衣的?奴仆侯在边上, 便知道今天应珏大约又是?叫了人在府中玩乐,他?之所以来寻应珏, 是?为了请应珏出面,帮沈白洛脱罪,如今既是?人多?, 想?来也没机会跟应珏细,便道:“在下刚好路过, 原想?着来拜见大王,既然?大王今日?有客,那我就不进去了。”

    身后遥遥传来一阵清脆的?金铃声响, 跟着应长乐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玉裴郎既然?来了, 又何必着急走??”

    裴寂回头一看, 应长乐一身正红色镶金边的?骑装, 骑着那匹红马, 飞快地朝他?奔过来,佳人雕鞍,原本已经足够引人注目,更兼那红马脖子底下挂着一串的?金铃铛, 随着她的?奔跑叮叮当当响个没完,越发引得周遭的?人一个个注目观看。

    裴寂早避让在一边,躬身行礼,应长乐扬鞭催马,霎时间已经来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勾起了红唇:“早听玉裴郎马球得精绝,可惜从未见过,今日?既然?来了,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裴寂沉声道:“徒有虚名而已,不敢有污贵主耳目。”

    应长乐笑起来,脆生生道:“罢了,我??不爱听这些酸文假醋的?推辞,走?吧,跟我一道进去!”

    她手中的?七宝长鞭轻轻一扬,鞭梢滴溜溜在裴寂腰间的?十环犀角金带上一勾,跟着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背。

    裴寂不动声色退开两步,袖子似是?不经意地一拂,鞭子便已落下。

    跟从的?侍婢们纷纷下马,上前服侍,应长乐把手中鞭子丢给她们,美目向?裴寂一溜,道:“还不走?么?”

    裴寂也只得迈步上前,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三步之外,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应长乐走?得无趣,忽地停住步子,回头道:“怎么,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裴寂也停住步子,道:“不敢。”

    应长乐又是?一笑,道:“听你藏了位美娇娘在外头,我还道你转了性子呢,原来还是?这样!”

    却在这时,门内传出一阵大笑,却是?应珏带着一众宾客亲身迎了出来,向?着应长乐笑道:“七妹可算来了,今儿我要?痛痛快快地跟你一场球!”

    “五哥要?是?能让裴寂下场,我就跟你痛快一场!”应长乐笑着,半真半假道。

    应珏在襁褓之时,生母便已过世?,静贤皇后宽仁慈爱,便接了他?与应琏都在膝下养育,所以诸兄弟中,应珏一向?与应琏??为亲近,也因此对裴寂这些东宫僚属十分熟稔,当下只唤着裴寂的?表字,笑道:“无为,你来都来了,就陪我们一场吧,今日?人多?热闹,正该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裴寂昨夜罚跪挨,此时双膝和肩背都还在疼痛,原是?不该做这些激烈的?戏斗,然?而有求于他?,又不好拂他?的?面子,只得叉手为礼,道:“敢不从命。”

    “还是?五哥面子大,我这里了半天,玉裴郎都不肯答应下场,”应长乐笑吟吟地往里走?着,道,“五哥一句话,他?就应下了。”

    长乐公?主对玉裴郎另眼相看的?事,长安的?贵家却都是?知道的?,天授朝风流盛世?,对这种男女情i事向?来喜闻乐道,并不拘泥风化,应珏听她这么一,顿时大笑起来,眼睛睨着裴寂,笑嘻嘻道:“那么七妹以后多?往我这里走?动走?动,只要?七妹肯来,我就叫上无为给你作陪,如何?”

    裴寂便道:“大王与贵主笑,臣不敢当。”

    应长乐一撇嘴,道:“瞧瞧,五哥的?面子,大约还是?不够呀!”

    着话抬眼一望,就见门内许多?人站在道旁等候,??前面的?,却是?永昌郡马康毕力,应长乐顿时明白,应珏突然?请她来马球,只怕是?为了给她和康毕力和,当下微微一笑,道:“那胡人子也来了么?”

    “好了七妹,”应珏怕被康毕力听见,忙压低声音劝道,“他?是?永昌的?夫婿,也不算是?外人,你就高抬贵手,让他?一步得了,免得圣人听见了,又要?不放心。”

    “好,就看在五哥面子上吧。”应长乐着话迈上台阶,站在??高一阶上,瞧着康毕力展颜一笑,“郡马也来马球么?”

    她平日?里??是?高傲,又为着替永昌郡主抱不平,连着几次当面羞辱,所以康毕力极是?恨她,然?而此时她向?他?一笑,艳光丽色简直是?勾人心魄,康毕力心里那股子恨意不觉便消减了一大半,忙赔笑道:“听闻公?主球技超众,某渴盼一领公?主风采。”

    应长乐瞧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微哂一下,迈步向?下走?去:“我一向?胡天忽地惯了,万一球场上到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康毕力从未见她这般和颜悦色过,心里越发痒了起来,连声道:“岂敢,岂敢!”

    裴寂跟在后边,忽地觉得人丛里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抬头一看,竟是?韦策,面无表情地走?在康毕力身边,唯有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片刻不离他?身上,裴寂心中一动,他?怎么会在这里?

    “走?吧,我们直接去球场,”应珏回头瞧了他?一眼,笑道,“无为你没带球衣的?话,就先穿我的?吧!”

    因是?一向?熟稔,裴寂便没推辞,换了衣服出来时,刚走?到球场边上,耳边只听得风声呼啸,急急抬头看时,那毡缝锦镶的?马球流星也似,直直朝他?面门上冲来,裴寂双腿行动不便,眼看躲不过,千钧一发之时一把拽过身边僮捧着的?衣箱,横在身前一挡,噗一声闷响,那球磕飞出去,嵌进了脚下潮湿的?土地。

    裴寂抬眼一望,齐云缙一身窄袖胡服,骑在马上遥遥向?他?一点?头,道:“裴三,躲得倒快。”

    今日?倒是?,来得齐全。裴寂的?目光慢慢看过正在场中与应长乐谈笑风生的?应珏,在边上偷眼观瞧应长乐的?康毕力,独自一人站在边上的?韦策,还有一些素日?里惯在潞王府玩乐的?贵家子弟,??后又看回齐云缙,道:“齐将军下次,可要?再看准些。”

    “呵,”齐云缙嘴角掀了一下,似笑非笑,“裴三你这腿,看着怎么走?不动道似的??莫不是?连日?销魂,亏虚了?”

    裴寂看着他?脸上新鲜的?伤痕,淡淡道:“齐将军脸容受损,当心御前失仪,再被弹劾。”

    当一声锣响,却是?计分的?僮子敲响金锣,催促众人上马开战。

    应长乐翻身上马,瞧着平整干燥的?球场,向?应珏道:“五哥,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你是?怎么弄的??这马球场一点?儿都不曾湿。”

    “我既然?约了你今天来球,自然?是?操着心,”应珏得意地一笑,“昨儿半夜里一听见下雨,立刻就让奴仆们搭了长棚把球场遮住,我又怕从边上飘进来雨水,还让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层红锦地衣,七妹,为了请你好好一场球,我可是?折腾得大半夜都没睡呢!”

    边上的?子弟们都笑起来,凑趣赞扬应珏盛情相待,裴寂独自站在场外,看着被随意丢弃在场外那堆厚而软的?红锦地衣,心头生出一丝沉重的?感觉。

    这地衣乃是?贡品,织成一丈,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可年年水旱之灾却也不少,国富民贫,也是?实情,然?而长安城的?豪贵人家,却是?一个比着一个的?穷极奢欲,大约也是?因为神武帝喜爱铺张,上有所好,下必从之的?缘故。

    又想?起应琏从来宽厚仁爱,体恤民情,虽然?贵为储君,但东宫中的?陈设用?度,一概都是?简单,不比惠妃的?蓬莱殿和应长乐的?公?主府了,就连潞王府,也比东宫气派得多?,应琏大约也是?因为生成这种性子,所以并不得神武帝欢心,总嫌他?谨慎微,不似他?的?豪阔风度。

    然?而为天子者,又岂能一味放纵私欲?王公?贵族的?封地越来越多?,国库能收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少,上半年甘州大旱,竟连赈灾的?银米都筹不够,这太平盛世?底下的?满目疮痍,也唯有等应琏上位,大约才能有所好转。

    “想?什么呢?”应长乐的?声音断了他?的?思?绪,“快上马吧,你跟我和五哥一队!”

    僮牵来一匹白马,裴寂翻身骑上,应长乐当先挥杆出去一球,对战的?康毕力呼哨一声,拍马来抢,马头攒动,球杆乱舞,霎时间便斗到了一处。

    “无为,”应珏探身出一球,百忙中低声向?裴寂问道,“你来寻我,可是?二?哥有事?”

    应琏排行第二?,兄弟间都叫他?二?哥,裴寂忙道:“非是?为殿下,乃是?臣一点?私事。”

    “玉裴郎,”应长乐突然?一声娇喝,从齐云缙球杆底下抢到了球,挥杖击了过来,“接着!”

    裴寂扯住缰绳先往边上一让,跟着手中球杆伸出,只在球上一击,那球立时转了方向?,掠过半个场地,稳稳地撞进了康毕力一方的?球门。

    当一声锣响,计分的?僮高叫:“贵主率先得分!”

    应长乐笑起来,拍马到裴寂身边,球杆在他?胳膊上轻轻一点?,道:“不愧是?玉裴郎!”

    一声尖利的?呼哨声,却是?齐云缙又抢到了球,高叫着击了出去,应长乐拍马追出去,裴寂瞧着球的?方向?,趁机向?应珏道:“云州案那个沈白洛,臣想?求大王在张相面前为他?开脱一二?。”

    先前神武帝亲自判断了主要?案情,剩下那些无关紧要?的?案犯,便连着弹劾范温的?案子,一并交给了张径山,张径山乃是?惠妃一党,裴寂自知不上话,唯有应珏与各方都维持得不错,是?以他?思?来想?去,便来求了应珏。

    “当”一声锣响,却是?齐云缙那一球进了,僮高叫道:“郡马得分!”

    对方的?欢呼声中,应珏笑着道:“这可是?奇了,无为你什么时候,居然?托我行这种人情?可真是?不像你的?做派!”

    裴寂并不分辩,只道:“臣惶恐。”

    “行吧,”应珏道,“你想?怎么给他?开脱,保住性命?还是?别?的??”

    “越轻越好,”裴寂道,“他?是?被迫自卫,并非故意杀伤,按律该当轻判。”

    “你等我的?消息吧,就这几天!”应珏着话,靴跟在马肚子上狠狠一踢,疾风也似地冲出去,伸杆夺过了康毕力杆下的?球。

    裴寂正要?跟上去,球场边匆匆走?来一个家僮,叫了声:“裴中允,你府中有人来寻!”

    场中争斗成一团的?几个人不免都停了下来,裴寂自知能寻到这里来,多?半是?要?紧的?事,忙向?应珏一拱手,道:“大王见谅,臣去去就来。”

    “你快着些!”应珏笑道,“我先寻个人顶你一会儿。”

    球场边,韦策直直盯着裴寂远去的?背影,咬紧了牙关。

    齐云缙趁着换人的?间隙,向?应长乐道:“看见没,裴三那腿脚,他?为着在外头养外室,被他?耶耶了,公?主可曾听?”

    康毕力一指韦策,向?应珏道:“那个叫韦策的?,是?户部郎中韦需的?儿子,今日?向?我献了一只绝佳的?斗鸡,潞王,哪天我带来跟你的?黑将军斗一斗,如何?”

    裴寂赶到前面时,却是?魏蟠迎上来,低声道:“沈娘子的?母亲坚持要?带沈娘子走?,我等不敢狠拦,还请郎君拿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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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上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的,是她百事孝为先的爹。

    偷偷抹眼泪准备回娘家借钱的,是她老实巴交的妈。

    唐渺渺看看穷得只剩下四面墙的家,悠悠地叹了口气。

    自斗倒了所有对手,哀家已经咸鱼多年,还真是,技痒了。

    可就凭这些破烂家当,有什么值得斗的?

    当务之急,只有两个字:

    搞钱,搞钱,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