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关于我爱的人 > 噩梦
    李天水欠了人情,中午请人吃饭。吃完又回展厅忙了会,傍晚李天云送他们去机场。

    车上李天水一直叮嘱他这儿,交待他那儿,永远不要怕事,事来了沉下心,一点点去解决。晚上多用热水烫手,烫完涂上冻疮再睡。

    李天云听烦了,他,“哥,你咋跟爸一样?人家都父爱沉默如山,你们叨叨叨叨叨叨……没完没了。”

    李天水再不。

    “是吧,明月姐。”李天云看向后排座上,一言不发的梁明月。

    “你远比他话多。”梁明月回了句。

    李天云好好开车,也再不吭声。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李天水找了会,指给梁明月看远处的一幢大楼,带着浓浓的鼻音:“梁巳以前就住那公寓,十七楼。”

    梁明月倾头看了眼,并没做声。

    车到机场,下车前李天水先喝了药,随后戴上口罩,拿出行李朝着李天云示意,“回去吧。”

    李天云看他,克制着语气里的不舍,轻快地:“哥,那我回了!”

    “回吧。”

    “你到家给我个电话。”

    李天水点头,“回吧。”

    直到李天云的车完全消失,李天水才准备进去安检。他找梁明月,她站在吸烟区一面听电话一面抽烟,见他这边完事,挂了电话,直线朝他过来,俩人一块去安检。

    梁明月行李简单,一个中号手拎袋。李天水更简单,一个背包。安检完去登机口的途中,梁明月:“动土开工的日子选好了。龙抬头那天。”

    李天水点头,“好。”

    “这三个月你先跟着宋克明去车间学经验。”梁明月:“等动土开工了你再去工地上。”

    “好。”李天水:“我这几天先把开工前的手续办齐。”

    梁明月点头,公事谈完,无闲话。俩人在候机厅并排坐下,中间隔了张空座椅,座椅上是梁明月的行李袋。

    李天水感冒没过,头还是有点昏沉,坐着慢慢合了眼。梁明月先是回了几条微信,闲着没事四下张望,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三个男人身上。

    其中一位年长,穿着朴素,脚下是一双普通的老年健力鞋,他气度从容地坐那儿,身边两个男人跟他讲话,他只听,偶尔点个头,老半晌才发表一下意见。

    梁明月大概也听懂了些,因为对方讲的是家乡话。她没多犹豫,直接过去跟对方搭讪,做了自我介绍。

    李天水被广播声吵醒时,梁明月在对面正跟人谈笑风生,见他醒来,朝那人介绍李天水。

    出于礼貌李天水过去,梁明月笑着介绍,这是什么什么企业的候总。等相互交换了名片登机落座,李天水才:“我以为你们认识。”

    “不认识。”梁明月:“我是听了口音才过去搭讪。他们企业很厉害,省内百十强。”着在微信添加朋友那一栏,输了串手机号。

    没一会对方验证通过,梁明月朝他示意手机,笑了笑,:“微信。”

    李天水也笑笑,没做声。

    “这种企业我们和他距离大,除非是特别的缘分,否则很难认识上话。”梁明月明显心情舒畅。

    李天水也同她闲聊,“从外表看不出来。”

    “他们这种经过大浪淘沙出来的企业,老总一般都很朴实无华。”梁明月:“我们企业将来要能上市,我穿身乞丐服都能从容地上街。”

    “年龄不同,心境也不同。三十岁开跑车的人,六十岁骑二八车也不奇怪。这叫返璞归真。”

    “我爸妈除了必要场合才刻意体面,日常都很生活化,什么舒适穿什么。真正的有钱人恨不能藏着掖着,都低调得很。”

    对有钱这事李天水没发言权,他只听,点头,不接话。忽然就想起梁巳喝了酒狂妄的样子,六七百万掉地上都不捡,想着他就笑出了声。

    梁明月见他笑,没再聊,从随身包掏出本书看。李天水靠在那想事儿,想登机前梁巳发他的微信,她上午去省会出差,逛了家商场,竟然发现里面卫生间都装了简易的宝宝椅。妈妈上厕所的时候,可以把还不会走路的宝宝放进去。她好贴心,好人情化呀。

    想着想着他就困了,朝着一侧看书的梁明月:“姐,我先睡会儿。”

    “你睡。”梁明月头也不抬地应声。

    ——

    梁巳忙完工作上的事,一路风风火火地赶来机场。梁明月不在,她的一些日常事务梁巳都得帮她完成。梁明月离开的这三天尤其忙,从早上八点忙到晚上十点才回别墅。

    昨天下班她还在想,要是整天让她这么没日没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八晚十的上下班,赚多少钱她都不干。她的承受能力就是早八晚六。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她才不如梁明月有能力。所谓付出什么收获什么吧。

    碰巧在接机口看见宋克明,梁巳吃惊,“宋厂长也接机?”

    “对。”宋克明看眼时间,一副不太想跟她这个笨蛋话的样子。

    梁巳找话,“我接我姐。”

    宋克明点点头,没做声。

    梁巳显无趣,没再试图找话。见陆续有人出来,她东张西望,当看见梁明月,挥手大喊:“姐!我在这呢!看见我了吗?我在这呢!”

    ……

    梁明月嫌丢人,没应。而她旁边的李天水挥手,应声:“看见了!”

    梁巳没再喊,望着他们一个劲地挥手。眼见梁明月要出来,她狗腿子似的上前要帮她拎行李,却被宋克明接了过去。

    ……

    “你们回,我坐宋厂长的车回。”梁明月。

    ……

    他们都出去老大一截,李天水合上她的嘴,拉着她去停车场。梁巳难以置信地问:“他们……他们去哪?”

    “去谈工作。”李天水回她。

    梁巳看看前面俩人,边走边谈公事,没再多想。

    梁明月系好安全带,见那俩人也前后上车。宋克明发动了车问她,“怎么愿意让我来接?”

    梁明月没回,继续同他聊公事。而宋克明也没回她,轰了油门就离开。

    ——

    李天水下来电梯就开始脱外套,进屋脱毛衣,裤子,随后穿着秋衣裤爬去了被窝。梁巳拉他,“你还没洗漱。”

    李天水紧紧裹住被子,绝不肯下床。

    梁巳在车上就感觉他发烧了,这会看他脸色更红,想带他去医院。原本飞机上李天水就在强撑,还没躺一会,就跑去卫生间吐。

    梁巳要帮他顺背,李天水推她出去关了门。随后勉强刷了牙,洗了把脸,人再次懒在床上。

    这一躺就是三天,三天低烧不退。中间梁巳态度强硬地拉他去医院,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开了药让回家养着。

    梁巳电话给梁明月,展厅才出那样的事,会不会是沾上了什么东西?梁明月先骂了她一顿,随后过来看,问她,“他就这样睡了三天?”

    “差不多。除了吃饭的时候清醒会儿,吃完就又睡了。昨天夜里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很痛……”梁巳着红了眼,等缓了情绪,又慢慢:“我问他哪痛,他浑身都痛。”

    梁明月看着床上睡着的人,没做声。

    梁巳坐床沿叠手里的方巾,叠着叠着就流出泪来。怕被梁明月看见,背背身假装抻被子。

    “能吃就明问题不大。”梁明月:“你以前也发烧三五天不退,你忘了?”

    梁巳没接话。

    “我没事就没事儿。如果体内炎症大,发烧个三五天很正常。”梁明月看她,“再观察两天,不行就去省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梁巳点点头,“好。”

    “我先回了。有事随时我电话。”

    梁巳送她出来,梁明月安慰她,“也许他就是太累了。医生不也他没事。”

    梁巳勉强笑笑,自己安慰自己道:“没事儿,我就是太担心了。”

    梁明月捏捏她脸,下了楼。

    出来楼栋,她给熟识的医生电话,对方低烧不退,要么就是没事,有事就是大事。建议再观察两天,还是不退就去三甲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梁明月犹犹豫豫,问会不会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问完就觉得自己蠢。果然,遭对方一顿嘲笑。

    梁巳每隔两个钟都要喊醒他,喂喂他水,问问他饿不饿。他也总是喝杯水,喝碗粥,再喝点药,转个身又睡去。

    梁巳也不时用温毛巾给他擦腋下,擦脖子,擦腹股沟。偶尔正翻身帮他擦,他会喊一声,“梁巳。”

    梁巳以为他醒了,就会应一声。

    他接着就嘟囔,:“我爱你。”

    梁巳同样回,“我也爱你。”

    然后他再没音,已然熟睡,让人不免生疑,刚刚是不是幻听。

    这晚梁巳正睡着双手紧握拳头,一抽一抽地哭,特别特别伤心。伤心到极致就醒了过来,看看一侧熟睡的李天水,伸手紧紧抱住他。

    她梦见李天水死了。

    后来再睡不着,她看看时间,凌五点,她等不了两天了。一分钟也等不了。接着就毅然决然地喊醒李天水,哄着他穿衣穿鞋,死拖硬拽地拉去车上,准备去省医院。

    李天水昏昏沉沉地上车,蜷缩在后座,身上盖了张毛毯,有气无力地她,“医生还没上班。”

    “你安心睡。我们到那儿就上班了。”梁巳。

    外面有大雾,李天水再难受也不敢睡,要她同时开:雾灯、示廓灯、近光灯,双跳。

    梁巳手忙脚乱,问他,“什么是示廓灯?”

    ……

    李天水直接从后排跃到副驾驶,坐好,一一教她,随后全程目不转睛地看路面,一句干扰的话都不敢。

    等车龟速到医院,李天水才放松精神,很严肃地她,“就你这水平,可以直接吊销驾照了。”

    “吊吧吊吧,李交警!”梁巳不跟他废话,一心事,催他跟他表妹电话。

    过八点,他表妹出来,给他们个号,要他们等结果出来拿给她。原本梁巳没想检查,但考虑到机会难得,俩人把能做的,挨个排队做了个遍。

    整轮检查过程中,梁巳都面色严肃,李天水跟她话她也不理。等结果都陆陆续续出来,表妹看看,啥事也没啊!身体好得很嘛!

    李天水确认,“全都没事吗?”

    表妹笑他是不是傻子,哪有盼着自己有事的,随后了几句安心话,催他们回去,让以后少来医院。

    俩人去往车位,梁巳做梦似的摸摸他额头,竟然真退烧了。这才真真正正地、彻彻底底地放了心。

    李天水的肚子咕咕直叫,快饿死了。梁巳开车停在美食街附近,李天水下去十五分钟,大兜兜勾了满满的手指头。

    随后上车坐好,跟沉睡了一千年似的,吃笼包、吃油饼、吃菜角、吃火烧夹肉……一面吃一面再三确认她:你真不饿?

    他埋头,吃地认真,边吃边怎么感觉像饿了三天似的,怎么能这么饿呢?着夹在火烧里的肉片掉了裤子上,他迅速捡起,敷衍地吹吹,直接放了嘴里。

    梁巳回过了头,专注开车。她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老人常挂嘴边的那句:能吃是福。当她再次回头看向窗外时,车窗里影出她一张泪流不止的脸。

    她永远也不会告诉李天水,那么梦多么多么地真切,多么多么地可怕。

    ——

    晚上到家,梁母跟姨在沙发上聊天,梁父在餐桌前喝着药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

    姨回他,“我可不是贼!”

    梁母见她回来,给她留了饭。她厨房盛了饭出来,梁父跟姨还在抬杠,抬不知从哪听日本正研究一种药,可以延缓寿命的药,将来人平均年龄能活到一百五十岁。

    梁父觉得要是能延长年龄,最好延长 20—50 岁这个年龄段,无论从社会层面还是个人层面都最佳。他很有逻辑,“七十岁都老得不中用了,要是再活上八十年……老龄化岂不更严重?我们这帮老不死的能把国家拖垮……”

    梁母懒得听他们抬杠,朝梁巳马上要冬至了,她身体也好了,等周末她们去超市大采购。

    姨撺掇,“去吧去吧,我就没见你们家逛过街。今年多备几种馅,多吃几样饺子。”

    梁巳斟酌了会,看她,“妈,冬至那天让李天水也来吧。我想让你们见见。”

    梁母随意地应下:“好啊。”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既然这样,我让儿媳抱着俩孩子也来,让周全也来,咱们好好热闹热闹。”姨想法很简单,“反正一碗饺子是煮,二十碗也是煮,干脆一锅乱炖!”

    梁父附和,“行行,让都来吧,热闹!”

    梁巳点点头,很开心,“那我可跟他喽?”

    梁母好笑道:“吧。谁还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