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宁的态度前后相差甚异, 情绪波动大有悬殊,实在是有些异常。

    曲云清稍稍平复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发现她眼中的红光暗了许多, 眸色几乎看不出异常。

    他心中鼓:莫非她入魔之后, 神识会受到牵动。修道之人最忌道心失守,心魔丛生。有的人一旦走火入魔,便会彻底失去常性,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可入魔和产生心魔并不是一回事,按理来她应当不会受到如此明显的影响。

    曲云清看着她,试探道:“最近一年以来, 你的身体可曾出现什么异样?”

    李攸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上去比之前平静了不少。

    “云清可是在关心我?”

    听惯了对方称自己为师傅,冷不丁的从对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竟然有些不习惯。

    李攸宁笑的不怀好意:“怎么了?不喜欢,还嫌不够亲热?那便叫你清儿可好?”

    曲云清面无表情:“胡言乱语, 没大没。”

    李攸宁:“算了, 我还是更喜欢叫你师尊, 尤其是在床榻上的时候。”

    曲云清抿了抿嘴唇, 实在是不想反驳。因为他知道, 如果自己接下去, 估计这一茬就会没完没了。他在心中自我安慰:不要与她计较口舌之快, 否则是给自己添堵。

    “之前幻海之墟留下的咒印可还在?”曲云清开门见山。

    李攸宁:“原来师傅是想知道这个, 那你自己来看便是。”

    罢李攸宁转过身,将长发撩起露出自己的后颈, 顺带还有大半的背脊。

    曲云清转眼看去,只见之前如同盘蛇的咒印已经消失不见,反倒是出现了几道青色斑纹。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触碰:“这便是冥火试炼留下的印记?”

    李攸宁突然转身一把握住对方的手。

    “怎么, 师傅心疼了?”

    曲云清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收回,却被对方紧紧拉住,不得挣脱。

    只见李攸宁眼底红雾若隐若现:“若是心疼,当日为何要与郁垒定下约定?如若我的修为再低一些,怕是没命再来见你了吧。”

    曲云清见她神情发生变化,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知道她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怀有怨气,他心中一痛,开口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信我?”

    李攸宁眼神倏然变冷,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难道我逃过了几次生死劫难,就合该无坚不摧了么?

    当初你明明知晓我雷劫将至,还令我留在淅川,当时如果我非要坚守不入魔的决定,根本连雷劫都渡不过。九幽冥火试炼,非地仙以上修为触之即化为飞灰,你既让我压制修为,又私下和郁垒达成协议,你看,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想要我的命么?”

    李攸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可我明知如此,当日看见绿竹出现在人群之中,我还是传音于她,让她出那番话与你撇清关系。

    现在想想,当初的我真是愚蠢,为何会甘愿赔上性命只是为了让你能够全身而退?”

    李攸宁的语气越发森然:“我就该拉着你一起入魔,永生永世把你捆在身边才是。”

    “而现在……师傅你灵力受困,你这算不算是天赐良机呢?”

    感觉到周围的信香再次起了变化,曲云清脸上露出谨慎的神情,身体不自觉的微微向后躲避。

    只见李攸宁眼中的红色越加浓郁,眼看着又要上演一场香艳好戏,曲云清心中腾起一股异样,不清是想要抗拒还是隐含期待。

    可还没等自己作出反应,却见对方狠狠向后一退,莽撞又忐忑,一下子用力过猛,整个人差点滚落在地上。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看见李攸宁额前渗出冷汗,自顾自的狠狠的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强迫自己清醒。

    “你且先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她喘着粗气慌忙转身,连连后退,“以你现在的状况和在道门中摇摇欲坠的地位,你自己应当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吧?”

    曲云清:“你若愿意,可以留下,我过,玄霄的山门永远向你而开。”

    李攸宁回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道门仙山竟然向魔族修士门户大开?我且没有听错吧。”

    曲云清:“静室的禁制对你无效,玄霄的护山阵法毫无应警,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李攸宁愣了愣,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似是讥诮,又似是自嘲:“师傅的心意讳莫难猜,攸宁自以为猜中了一次,已经让我心念具灰,又哪里敢猜第二次呢。”

    话音方落,还不等曲云清再开口些什么李攸宁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他面前。

    见对方毫无征兆突然消失,正如她消无声息的出现。曲云清神色黯然,呆坐原地。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指尖亮起一点灵光,周身气韵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身体中遭受禁锢,如同死水的灵力渐渐流转开来。于此同时,数道青色的斑纹如同水蛇扭曲蔓延,在他胸前的皮肤隐隐浮现。

    随着灵力沿着经脉运转周天,皮肤上的越发明显。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忽然吐出一大口淤血。

    “阿宁,你回来了……”

    他闭上双眼,试图平复体内灵力的波动,直到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身体内□□的灵力才渐渐平息下来。

    虽然眼下还不是解除封禁的最佳时机,可李攸宁回来了,曲云清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曲云清将周身整理妥当,随手燃起传信符,素问和灵枢师姐弟闻讯而来。

    两人见曲云清周身灵气萦绕,脸色却十分苍白,不约而同的关心起他的身体来。

    “师傅,之前您以同心契为凭,为师妹受下一半雷劫和冥火试炼的威力,而后以伤病之身强行度过真仙之劫,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为何要提前开封禁?当初您以仙体受魔火之劫导致灵力混乱,此时尚未将九幽冥火的余威耗尽,贸然动用灵力怕是会受到冥火焚心之苦!”

    曲云清神色淡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灵力之事无妨。如今阿宁的情况已经稳定,有些事情便不该再拖了。”

    两位徒弟的眼中满是担忧,却碍于师傅一不二的态度,只能点头称是。

    “绿竹最近如何了。”

    曲素问:“一直待在幽篁别苑足不出户,终日谁也不理,只有孙玄能与她上两句话。如今修为上得到孙玄的指导,已经正式步入灵窍。”

    原来当初她想要留在望乡,却因为仍是凡体不能长久耐受淅川魔气的侵蚀,被孙玄敲晕了带了回来。

    “她当初的那些话并非是受人指使有意挑拨,而是出于阿宁暗中授意,不过是意在撇清与玄霄派的关系。”

    灵枢与素问不禁有些意外,两人连连点头。

    曲素问:“她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她。况且她是攸宁的弟子,也算是玄霄门徒,我们自然会善待她。”

    曲云清将目光落在曲灵枢的身上:“你与楚寒舟是旧识。”

    曲灵枢:“的确如此,早在二十多年前李攸宁盗……取走承影石离开门派之后,我也紧跟着外出探寻她的下落,在途中与楚寒舟结识。”

    曲云清:“你觉得此人品性如何。”

    曲灵枢“他心性坚韧,毅力拔群,心思也十分缜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曲云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反常:“你倒是将此人看的透彻。”

    曲灵枢鲜少见自己的师傅对谁展现出如此在意的态度,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师傅可是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异样之处。”

    曲云清:“过去你可与他过玄霄门内之事。”

    曲灵枢:“却是谈起过一些两派间的生活往事。但并不曾涉及各家内门核心机密。”

    曲云清:“可有过失去神志的时候。”

    曲灵枢刚想回答没有,转而一想,自己与楚寒舟相交以来却是有过两次醉酒的经历。一次就在一年之前,还有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

    他迟疑开口:“似乎醉酒过两次。”

    曲云清面沉如水:“何时。”

    曲灵枢老实作答:“一次是在初识不久,当时我心绪低落一下子控制不住,便多喝了两杯。还有一次正是在一年前,恰逢他来这里通知东海之行后续之事。”

    曲云清面无表情道:“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术法,能趁人不备操控心神,事过之后毫无痕迹,当事人根本无从查觉。”

    曲灵枢闻言蓦然一惊:“师傅,你是他……可楚兄是世人皆知的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不备作出这种事。”

    曲云清见对方一脸难以置信,双眸一垂,轻轻叹了口气:“枢儿,你为何如此信任一个与你半途相交的外门人士,却对你的师妹处处怀疑,心生怨恨?”

    曲灵枢闻言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愧疚神色,朝着曲云清深深一拜:“多谢师傅点醒。”

    曲云清:“阿宁不是没有错,可她的错却是源自于我。至于楚寒舟,我无法肯定他是否对你做过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或许你应该听一听。”

    曲云清将君沐言当初所,关于楚寒舟与君风行结识,而后又当着自己和李攸宁的面假作不识,疑似将众人引入幻海之墟的所做作为一一告知。

    “他身上究竟有没有藏着秘密,为师也无法做下定论。但有句话为师必须要,楚寒舟此人,城府之深,远超你的想象,日后若是与之相见,万万不可再有迷失神志的时候。”

    曲素问也适时开口:“据弟子调查,一年前各大宗门发现被人夺舍的弟子,多是之前自东海之墟归来的金丹修士。当初一行人,除却师傅还有师妹,再就是君沐言和楚寒舟四人并未发现被人夺舍的迹象。却是听闻,除了师傅之外,另外三人均表示身上出现了奇怪的咒痕。而那些被夺舍的修士身上却是没有任何痕迹。

    师妹还有楚道长,君道长,是这群人中除了师傅之外,灵力修为最高,最有可能短时间内突破境界的修士。他们三人身上出现的印记,或许是某种追踪之用,只待他们修为更近一层……”

    曲素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道:“师妹她已经度过仙劫,不知道她身上的印记是否发生了异变?”

    曲云清:“不必担心,她经历过九幽冥火淬炼,只要不是神魂烙印,都能够尽数瓦解。对方如果当真起的是标记夺舍的心思,便不可能下神魂印记,那印记已经是彻底消弭不见了。”

    曲云清又嘱咐了些许,随后两人告退。

    半路上曲素问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师傅怎么知道阿宁已经恢复了,而且咒印也消除了呢?”

    曲灵枢心不在焉的随口一答:“或许是猜的吧。”

    曲素问斜过眼朝他一瞥,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个呆子,这辈子道侣怕是难寻了。

    作者有话要:  其实我想写一个非常美好的,生死相许不顾一切的爱情故事,可是写着写着感觉达不到我自己想要表达的那个味道。这本书写到这里,感觉节奏不是很好,可是重新去改情节也是没有精力的,只能改一改不通顺的语句,以及删掉一些废话,增补一些没有交代清楚的地方。

    还是希望下一本书能够精彩一点,自己驾驭故事的能力能在完成这故事的过程中有所提升。真的很想某一天能写一本动自己的爱情故事,希望这一天能早一点来临。

    话回来,可能是有滤镜,我自己看我自己的文其实还觉得挺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