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综英美]英灵物语 > 第211章 梦
    间桐樱又开始做梦了, 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她几乎每夜都会做梦,不过梦境往往和美好扯不上关系。她不是梦到已经死去的间桐脏砚, 就是梦到自己被一群虫子团团包围, 甚至有的时候会梦到间桐雁夜惨死虫海的景象,这样的遭遇让间桐樱几乎夜夜不能安眠。

    来也奇怪,自从珈蓝陪伴着樱入睡之后, 这样的梦境也就离她而去了。

    而今天,在樱和自己的父亲重逢并且和解之后,她又罕见的做起了梦。只不过, 今天的梦,和珈蓝有关。

    在梦境之中,樱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宫殿, 而在宫殿之中, 有一道身穿华服的身影, 正跪坐在桌案之前, 似乎在写些什么。

    只一眼,间桐樱便认出, 那道身影便是自己的从者, 大秦的秦二世,嬴珈蓝, 只是梦境中的她, 相较于现实之中,似乎年轻稚嫩了许多。

    哪怕这样的姐姐看起来依旧沉稳而又威严, 可对于樱来,能够见到这样年轻的姐姐,也算是意外之喜。而且樱惊呀的发现, 梦境中的女子并没有像现实中的一样,眉目间凝聚着永远化不开的忧愁,他的眼神中也没有那样的悲伤而又凄凉,仿佛冻结着永远无法消融的寒冰。

    “嘎吱,”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人影断了樱的思绪,也让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樱抬头看向来者,那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他低着头,脸藏在浓浓的阴影之中。而跟随在这位老者后面缓缓而来的,那位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哪怕樱还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也能够认出来,对方正是名为张良的军师,也是雁夜叔叔的从者。

    之后发生的一切樱都看不清了,她只记得那位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庄严肃穆的向珈蓝行了大礼,随后用那双枯瘦有劲却又微微颤抖的手,向珈蓝递上了一个被火漆封存的竹筒。张良从善如流的从那位老者的手中接过了竹筒,随后恭敬的送到了珈蓝的手中。

    珈蓝漫不经心的接过了竹筒,毫不在意的破坏了火漆的封口,拔开了竹筒的盖子。随着她手腕的轻轻抖动,一卷薄薄的丝帛便落入她另一只手的掌心。

    那卷丝帛薄如蝉翼且精致至极,被用黑金交错的丝线束缚住。

    随着珈蓝拿起那卷丝帛,轻轻抽动绳子,丝帛便好似从梨树上纷纷洒洒落下的梨花般轻柔的绽开。樱情不自禁的走上前,想要努力想要凑上前去看看那卷丝帛上写着什么,然而那薄如蝉翼的丝帛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樱只看到珈蓝颓然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那片丝帛如同轻盈的柳絮般缓缓飘落在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樱好奇的想着,然而后面的梦境并没有给她答案,樱看见她的姐姐,那位在她心中如同天之柱般沉稳可靠的姐姐,她那永远挺直的脊梁,在那一刻弯下了,如同擎天之柱,突然倒塌。

    那位老者和张良一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毕竟作为臣子,察言观色是最重要的基本功。在这种时刻留在大殿内看见未来天子的失态恸哭,那不是想要飞黄腾达,而是一心求死。

    间桐樱看到泪水顺着那位女帝光洁而又精致的脸颊缓缓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到大殿铺设的地毯上,将浅色的地毯,晕染出了深色的痕迹。

    梦境到此刻戛然而止,樱猛地从床上坐起,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可那从通过窗户洒向屋内的皎洁月光告诉樱,此刻仍是深夜。可此刻的间桐樱却没有了半点的睡意。

    到底是怎样的悲哀,才能压垮这位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姐姐呢,樱不知道。

    可再一次陷入梦乡的樱又开始做梦了,而梦境之中无一例外,全都是嬴珈蓝的身影。

    樱梦到的宫殿有所不同,却都是巍峨庄重,尽显皇家气派。嬴珈蓝身上的冕服,也从较为宽松简约的服饰,转化为了更加华丽肃穆的帝王棉服,可高坐在御座之上的那道身影,却慢慢的消瘦了下去。

    她似乎听到那位女帝撕心裂肺的痛哭和哀嚎,可哭声过后,女帝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她日夜批复奏折,不断面见大臣,召集大臣安抚叛乱,嬴珈蓝为了这个,自她的君父去世之后,便满目疮痍,叛乱四起的大秦之地,耗费了无尽的心血。

    可梦境交错,间桐樱只看到原先的六国故地,那些已经属于大秦的土地上,原本六国的子民,在旧日六国贵族和王族的煽动之下,叛逆层出不穷。

    这明明是一名日夜为国忧心,无比勤政的明君,可却被那些六国的遗民痛斥为无道昏君,他们唾弃她荒淫无道、痛斥她居然以女子之身登帝位,将一系列莫须有的罪名,加之在这个刚刚登基的皇帝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让天下人和他们一起痛斥这个昏君人人可诛之。

    樱忍不住想要去骂那些胡八道的人,明明她的姐姐比任何一名君主都要圣明勤政,甚至于在政务最为繁忙,形势最危急的时候,这位女帝直接将处理朝政的宫殿当做了住所。她日夜不息的批复奏折,朝见朝臣,有的时候甚至于在批复奏章的时候,就因为困顿而昏睡了过去。

    车来来去去,装走了一车又一车的竹筒,连往返的宫人都因为这样繁琐的工作而疲惫不堪,可理应最忙碌最疲惫的帝王,却硬生生的撑了下去。

    樱在梦中看得真切,那位女帝的身形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可那样无稽而又可笑的流言却从未停歇。事实在是过于显而易见,就连她这样稚嫩的女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并非皇帝无道,并非群臣昏庸,只是那些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昔日的权势与富贵的六国旧臣,因为不甘心于自己失去的一切,而夹杂煽动着那些可笑的六国王族血脉,为了一己私欲哄骗民众造反。可偏偏那些愚昧无知的民众,因为他们昔日的王,昔日的贵族的怂恿和欺骗而失去了理智,拿自己和全家的性命去填补那些亡族无尽的野心与欲望。

    樱能看到的只有这些,毕竟她的年纪还。可换做成年人,他们能看到什么呢?

    樱从梦中哭醒,哪怕已经醒来,她依旧能够感受到灵魂深处那种深深的悲哀。樱微微挪动一下,却发现脸上是一片冰凉,原来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已经浸湿了枕头。

    “子房!”这两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她那位御主与自己父亲的和解,让珈蓝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些微的波澜,反正英灵无需睡眠,在这样好的月色之下,她索性拉上张良一起去花园聊天。而在交谈之中,他们也聊到了,珈蓝刚刚登基的那一段,最艰难最坎坷的岁月。

    “陛下。”张良恭敬的站在了珈蓝的身后,他明白,此刻他的陛下只是想要找个人静静的听她话。若回忆那段过去,张良能看到的是残酷的现实,是这片经历了数百年战火的那片荒芜土地。寥寥无几的税收、贫瘠的国库、怨声载道的灾民,更有甚者,那些因为一己私利煽动叛乱的六国之人从未想过,虎视眈眈的匈奴,在那时也已经集结在了长城之外。不,即便他们知道,又能如何呢?

    这样天大的矛盾,这样几乎十死无生的局面,这样层层叠叠交织而出的重担,被压在了这位继位时尚且不满18岁的年轻天子的肩头。

    “有的时候,朕忍不住会去想,自己何必去争这个皇位呢?明明朕早已是心知肚明,哪怕成了皇帝,也绝对不是来享福的,而是去遭罪的。做得好,或许是理所应当,毕竟朕有那么伟大的一个父亲,可做不好,那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的帽子,便要扣在朕的头上了。”

    月色清凉如水,珈蓝抬头静静的看着天空,即便英灵能够将岁月定格在最为美好的年华,她的心境却也早已回不到从前了。

    “可即便做的再好,又能如何呢?弑父弑兄弑弟,这样的罪名无比荒谬的落到了朕的头上。”

    “陛下。”张良的声音依旧如同流水击石般清明婉扬,只是此刻却也忍不住生了一丝暖意,“您没做过这些事情,这不过是那些六国王族用来诋毁陛下的流言蜚语罢了。”

    “没有做过吗?”珈蓝的声音转瞬间变得讽刺了起来,朕确实没动过手,朕不过是,明明知道结局,却什么都没有做罢了。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君父会死在南巡的路上,可却也什么都没有。因为始皇的南巡有着更大的意义,更何况,她是不可能拦下的;她明明知道胡亥会矫诏篡位,可却也没有主动去陪伴自己的君父南巡。因为比起南巡陪伴在君父左右,不如留在咸阳监国胜算更高,而且还能,坐山观虎斗。毕竟她明明知道,她那可笑的弟弟会做出怎样荒唐的举动,可她没有拦下。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多么有才能,她终究只是大秦的公主,立贤立嫡立长,那位大秦的长公子才是她最大的敌人。哪怕秦朝再怎么不重视周礼,甚至一度想要修订一部秦朝自己的礼仪让天下遵守,但你不得不承认,朝堂之上还是有很多大臣想要推崇周朝立嫡长子的一套规矩。

    所以无论那位扶苏长公子有多么的儒弱,有多么的愚蠢,甚至于可笑到在自己还没有当上皇帝的时候,就先把自己重儒轻法的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以至于让一众法学法家改换门庭跑到她这里,扶苏也依旧是珈蓝最大的敌人。

    更何况,在看到尉缭子那天晚上秘密前来为自己送上的密旨的时候,珈蓝就已经决定了扶苏必须死的事实。不过可笑的是,珈蓝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便只能脏了她那位胆大包天弟弟的手。

    “陛下是明君。”看到珈蓝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张良依旧默默的站在珈蓝的身后。

    “明君吗?或许是当英灵当久了吧,朕总是忍不住想起王离韩信他们。论起杀·俘,他们未必比不上武安君白起,或许唯一的差距就是,那些旨意是朕下的。”

    珈蓝慢悠悠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裙子的下摆。“回忆就到此为止吧,朕做过的事,从来都不会后悔。”

    她抬头看着天边皎洁的月亮,“明天想必会是一个好天气,樱不是想去游乐场玩吗?明天带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