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30章 怀春意
    外头雨下的大,苏知玺站在傅九襄身侧,边拎着一把伞,毕恭毕敬道:“王爷,廷尉大人脾气暴躁,还请见谅,别往心里去。”

    “廷尉史的哪里话,你方才不都了么,本王不是这等肚鸡肠之人。”

    常年习武之人站在那便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傅九襄身形高大健壮,那张脸明明是刀削斧凿的犀利线条,在一身煞气下硬是让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苏知玺站在他身边,一黑一白,一俊一美,顿时吸引了廷尉寺来来往往所有人的目光。

    “雨下的这样大,还要烦请廷尉史大人送本王一程了。”傅九襄嘴角戳着笑,懒洋洋地把玩着玉扳指。

    候在廷尉寺外头的青山刚准备迎上去,见到傅九襄那不怀好意的笑,他顿时收回了抬起的脚,他家主子似乎只有见到这位苏公子,才能笑的如此开怀。

    好吧,姑且把王爷眼中的戏耍给去掉。

    苏知玺撑着伞,有些无奈,好看的眸子微微皱起,“王爷难不成来时就没撑伞么?”

    “没有。”

    这人起胡话眼睛都不带眨。

    苏知玺随叫住了廷尉寺的一位官,朝他声道:“同我向沈大人告个假,定北王未带伞,我送王爷一趟。”

    被叫住的那位官方才也听到了沈万山对傅九襄的斥骂,他的目光飘忽,即恐惧又好奇地看了傅九襄一眼,应下来后跑着离开了。

    苏知玺揉了揉眉心,轻声问道:“不知王爷要去何处?”

    “竖柳巷。”傅九襄不假思索,他弯腰,微微低头贴在苏知玺耳边,“上次喝酒那地儿,本王想的紧。”

    “哈哈哈!”冲着苏知玺完混账话,傅九襄只觉得这几日心中的烦闷都消散了,心中畅快的不得了。

    从廷尉寺去竖柳巷,路程不远,眼下找车马也麻烦,苏知玺撑着伞,朝傅九襄点了点,“下官送王爷走过去可还行?”

    傅九襄伸,一把将苏知玺中的伞接过来,他个头比苏知玺高,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时落在地上的影子恰好将苏知玺笼了起来,模糊的光影下,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被落在地上的雨水撞得支离破碎,忽明忽灭,残破不堪。

    远远望去,就像是画中人平白沾染了凡尘俗世。

    “大公子,大家伙都您是个芝兰玉树的妙人,本王实在疑惑,这谪仙般的人物怎么就肯落凡尘,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打交道?传闻中的不食人间烟火,难不成都是假的么?”

    苏知玺低头,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颈,他伸摸了摸脖颈,低低笑道:“王爷都了是传闻,传闻怎可当真。”

    那抹白玉般的肌肤刺的傅九襄心头一颤,他不自觉地喉头滚动,目光想移开,但又像是被胶住了,动弹不得。傅九襄长久以来的郁郁不得志都被这抹白刺激没了,他就像是误入城中的猛兽,从暴躁不受控制的挣扎中骤然跳了出来,他有了新的猎物,那是一条蛇,一条吐着蛇芯子的毒蛇。

    但没关系,傅九襄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一个牢笼,他要在笼中放上最好的绸缎,摆上最好的美食,他要等那条蛇自甘堕落。

    如果没有蛇,一只雀也可以。

    反正他已经做好了笼子。

    他有的是时间。

    这天就像是漏了似的,晨起就开始下的雨,到了午后依旧不见停,一把伞根本无法容忍两名男子,没过一会,苏知玺和傅九襄各自湿了一半的衣裳。

    傅九襄余光扫到苏知玺泛青的唇,兀自想起来这人娇气,似乎禁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他又有些后悔了,不该逞一时之气让苏知玺送他去竖柳巷。

    心里头这样想,傅九襄的就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扔到了苏知玺的肩头。

    苏知玺:“”他忍耐了许久,最终还是声道:“定北王将湿透了的衣裳脱给我,是想让我衣裳湿的更彻底一些?”

    傅九襄一愣,北疆霸王难得被呛得不出话。

    竖柳巷快到了,前头这一片地势低洼,积水流不走,不过半日,大道上就出现了好大一片水坑,若是走过去指定鞋袜全湿。

    “大公子,前头没路了呢。”

    苏知玺再怎么也是个出门坐轿,有人伺候的公子哥,今日雨里走的这一遭,他已经觉得脚发凉,回府估摸着又得喝几天汤药了,他提着衣摆,正准备淌水走过去,就见傅九襄一只撑伞,另一只猛地将他提了起来,反一转,苏知玺就趴到了他的背上。

    “抱紧了,掉下去本王可不负责。”

    苏知玺一只虚搂着傅九襄的脖子,另一只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腕子上的叶紫檀一晃一晃的,雨水滴落在了珠子上,从腕子上一路滑落到了指尖,那只白的晃眼,身后人好轻,伸能摸骨,苏知玺安静地趴在他背上,呼吸温凉却又灼热,凉的是此景,热的是躁动不安的人心。

    “大公子,丞相府没饭吃么,轻的像只雀。”

    苏知玺哧了一声,没有理会傅九襄。

    不知道这位爷又在发什么疯。

    脚下淌水的声音伴随着雨滴落入耳中,苏知玺难得静默无言,从他这儿看去,只能见到傅九襄的耳廓,他突然伸,在距离傅九襄耳廓半寸之际堪堪停了下来,叶紫檀仿佛挂在了他的腕子上,又仿佛挂在了傅九襄的耳廓上。

    “古来多执剑,君王不肯全。”苏知玺低声念了一句,他在傅九襄耳边问道:“王爷,上次你要挣脱这条烂命,如今种种,可后悔了?”

    “后悔什么?”傅九襄托了一把,继续往前走。

    “王爷将伞给我吧,一只背着人怪累呢。”

    傅九襄好臂力,他只用一只就背稳了傅九襄,“大公子这话的不妥,男子是不能累的。”

    “好的吧,既然男子不能累,那男子可能后悔呢?王爷可后悔回烛都了?北疆天高地远,千里荒原任君驰骋,如若王爷不回来,依旧是那个马背上自由无拘无束的玉面修罗,如今被困在了烛都,只剩下数不清的勾心斗角,世事总是如此无常。”苏知玺叹息。

    竖柳巷到了,傅九襄却依旧没将傅九襄放下来,他停在了原地,扭头,“大公子是爱慕本王么?”

    苏知玺哽住了。

    傅九襄将人放了下来,继续道:“若不是,大公子怎的对本王这些破事如此如数家珍?北疆那些怀了春的姑娘,也是这样记着本王的英勇事迹。”

    “诚然本王的确是英俊潇洒,军功卓著,大公子的爱慕也算是情有可原,只是”

    傅九襄话还没完,就见苏知玺面无表情地抖了抖伞,泼了他一身水,走之前漠然道:“王爷可真是一等一的自作多情!”

    果然,白日里一通折腾,苏知玺回府后就病了。

    他躺在床榻上浑身无力,额头滚烫,松童着急忙慌地禀明了大夫人,入夜进宫请御医已是不便,只好找了大夫过府。

    苏郎仪得知此事后,难得放下中的公务来了苏知玺的院子。

    “大公子,丞相来了,的扶您起来?”

    苏知玺烧的有些迷糊,强行撑着身子留了几分神智,他掀开纱幔,让松童给他披上外袍,靠在了软枕上。

    “父亲,”苏知玺面色微红,见到苏郎仪后挣扎着想起身,“恕儿子今日不便向父亲请安。”

    苏郎仪沉着脸,见苏知玺病重不但没有丝毫关心,反而露出恼怒,“怎么搞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将自个儿折腾生病?过几日皇后娘娘还要召见,你这副身子如何进宫?”

    “娘娘千叮万嘱,让你保养好身子,雀奴,你近日放肆了。”

    苏知玺低着头,未束的黑发散在身后,几缕发丝缠绕在他的脖颈,那分病气更显得他无比孱弱,苍白精致的眉眼中无悲无喜,静静承受着苏郎仪的怒气。

    “廷尉寺不缺你一个人,你若是连自个儿身子都养不好,以后就别出府了。”苏郎仪语气愈发不悦,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苏知玺,“娘娘的话你别当做耳旁风,快到冬至了,宫里头御医该配药了,松童——”苏知玺朝外头喊了一声。

    松童赶忙快步走了进来,“丞相有何吩咐?”

    “你盯着大公子用药,宫里头来的药必须喝干净,入冬后大公子病的有些多了,若你连大公子都照料不好,丞相府也不用再待下去了!”

    苏郎仪不会斥骂苏知玺,但他可以迁怒身边的侍从,松童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点头:“诺,的一定照顾好大公子。”

    “近日就别让大公子出府了,等进宫见了皇后再。”苏郎仪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苏知玺露在外头的双冰凉,他啜了啜嘴角,低敛着眉眼,“松童,加些炭火吧,屋里头有些冷。”

    冷的哪里是屋子呢?分明是人心。

    “大公子,您先躺着吧,的把煎好的汤药拿过来。”

    苏知玺沉默地摇了摇头,“扶我起来。”

    “公子”松童面色纠结,“您该喝药休息了。”

    “怎么,难道我如今连起身的资格都没了吗?松童,扶我起来!”苏知玺一向冷清,那张美到极致的脸上向来没什么多余的悲喜,但此刻,缺见他一双眸子中蕴满了怒意与不甘。

    “哈哈哈,丞相的话,就这样让你害怕吗?”苏知玺侧躺在床上,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笑的浑身都蜷缩在了一起,骨子中泛出来的凉意浸满四肢百骸。

    何为命运?

    苏知玺讽刺地望着窗外边亘古的明月,他连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哪里来的命运?谁又能挣脱这种镣铐中的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