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153章 成王寇
    千佛寺的僧人脚程快,释静悄无声息地就将苏知玺的信送往了山脚的驿站。

    这天入夜,关了大半个月的书香雅舍终于开门了,光见柏撑着伞慢悠悠地走在巷子中,隔壁的老板娘倚靠在门边,“光老板,奴家有阵子没见你了呢!”

    光见柏收了伞,笑眯眯地道:“家中逢事,在下也惦记着姑娘呢!”

    “嘿,我这都是半老徐娘了,还是光公子会话。”老板娘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老板可用了晚饭?我这儿还有些热饭,老板若是不嫌弃,给你端过来?”

    光见柏混不吝惯了,见着谁都油嘴滑舌,“那在下便多谢姑娘了。”

    “哦!”光见柏喊住进屋端饭的老板娘,“姑娘那儿若是有壶热酒,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老板娘动作迅速,很快就端来了一碗热粥,“酒我那儿是没有,光公子若是想喝酒,出了竖柳巷花酒多得是!”

    “哈哈哈,三娘你这真是,几日未见越发有趣了!”

    三娘年轻时候是个风尘女子,后遇良人,替她赎身并在这竖柳巷中开了家酒馆,也算是余生有个好去处,无论当了三娘当了多久的酒馆老板娘,但言行间却总是少不了一股风尘气。

    就见光见柏箕踞在软塌上,三娘半跪在他边上,话间越靠越近,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瘫软在了光见柏身上。

    光见柏荤素不忌,倒也觉得坦然。

    一时间屋内笑语盈盈,就在这时,安静的长街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个时候万家灯火正浓,正时各家各户围在一块用晚饭之际,竖柳巷内的书生大多窝在了酒馆中,风雪正大,也无人在外头走动。

    “谁?”光见柏耳尖,捕捉到了外头的动静。

    “哪儿有人呐,光公子,春宵苦短,外头风雪扰人,您可得好好疼疼奴家”三娘倚在光见柏身上。

    光见柏笑着推开了三娘,起身推门。

    与站在外头的覃隽撞了个满怀。

    “你”两人齐齐发声。

    覃隽有些足无措,他搓着,双耳冻得通红,雪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

    “覃大人你这是走错了?”光见柏酒气上头,一时间有些恍惚。

    覃隽清瘦的脸上透露出一分尴尬,他刚想什么,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软语,他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地搓了搓脸,“竖柳巷中有不少喝酒的好地方,在下无意路过,叨扰了。”

    “覃大人,既然来了,进来一同喝酒啊!”

    光见柏自然地拉住了覃隽,他带着覃隽进了屋,趴在桌上的三娘见到来人,惊讶地道:“原来是这位公子”

    “怎么?”光见柏有阵子没来竖柳巷了,自然不知晓覃隽这几日总是能如此‘恰巧’地路过竖柳巷。

    “没什么,没什么!”覃隽赶忙开口,欲盖弥彰。

    三娘见状,也闭了嘴,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覃隽,顷刻后,她笑道:“这位公子样貌清隽,看上去倒像是个老实人呢。”

    光见柏在屋内散漫肆意,他摘了发冠,一头黑发凌乱地散在两侧,“这位大人,可是当朝新贵,咱们都得好好巴结呢。”

    “覃大人,喝一口?”

    光见柏摇了摇中的酒壶,里头传来空荡荡的风声,他哑然一笑,“空了。”

    “无事在下便先走了。”覃隽匆忙起身,慌乱间挂在腰间的玉佩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光见柏捡起玉佩,轻声道:“覃大人,外头风声烈烈,咱们席地而坐而一口热酒不痛快吗?”

    覃隽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覃大人,坐吧。”

    三娘见状,妩媚地笑了笑:“光公子饭也吃完了,奴家告辞。”

    光见柏轻佻地摸了摸三娘的脸,“外头冷,三娘回去该心些。”

    吱呀一声,门关了,三娘走了,屋内空荡荡一片寂静。

    光见柏的书香雅舍久未住人,矮柜上遍布尘灰,角落中还缠绕着些许蛛,露天的庭院中白雪堆积在瓦缸上,厚重的白雪掩盖住了地面上的所有肮脏与污垢。

    “今夜咱们不谈朝政,不谈党派,只论古今风流。”光见柏叹了一声,望着庭院中的飞雪,只觉得些许冷意涌上心头。

    覃隽似妥协,似无奈,幽幽转身。

    “覃大人清减了许多。”

    “光公子看着过得倒不错。”

    “哈哈哈!”光见柏抱着空酒壶,“我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这儿应当还有许多未喝完的酒才对啊”

    光见柏嘀嘀咕咕地蹲在了柜子前头,覃隽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背影。

    这半个月,他来了竖柳巷许多次,每每站在巷口,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朝堂中的纷扰心,将他压得无法呼吸。

    今日闻着书香雅舍中的满屋子酒气,他难得找到了一丝安宁。

    “找到了!”光见柏从柜子底下拖出了一箱子酒,“这可是宝贝啊!覃大人,喝完这些酒,保管你有什么忧愁都烟消云散了!”

    “呵,”覃隽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明日之愁明日愁,自欺欺人。”

    “覃大人不信?”光见柏回头,他拎着一壶酒走到了覃隽身边,弯腰,一缕头发落在了覃隽的肩上,他认真地盯着覃隽的眼睛,发现覃隽的眉心有一颗痣,灰褐色的痣像极了他这个人,寡淡无趣。

    “覃大人,试试?”

    覃隽失了神,他比了比眼睛,喉头发紧,“夜深了,光公子,在下告辞。”

    “哈哈哈!”光见柏起身,将酒壶放在案桌上,“覃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光某佩服!只是鄙人还是那句话——慧极必伤。”

    “光某见你迟迟不走正途,心中实在百感交集。”

    听到此话,覃隽面色骤然冷漠,他挥袖起身,冷声问道:“何为正途?何又为歪道?”

    “光公子,我与你萍水相逢,你究竟有什么资格三翻四次我不走正途?”

    光见柏一双眸子亮的出奇,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望着覃隽,“覃大人,您若当真认为此途无错,又为何屡屡买醉?落得如今一个落魄下场呢。”

    “落魄?”覃隽笑了,他指着外头的雪夜朗声道,“我乃丞相门生,曾获天子御赐,一朝金榜题名,打马绕过烛都城,万民称拜,光见柏,你我落魄?”

    “光见柏,我年少家门不幸,幸得丞相养育,放有今日的出人头地,如今朝中奸佞当道,吾辈自当死而后已。你我落魄,我不认!我不认!”

    “覃公子,你醉了。”光见柏替他正好衣冠。

    这满纸荒唐风流富贵,到底成了这满朝浮华,还是造了迭起的乱世?

    正道?沧桑?人?君子?

    究竟谁是人谁是君子,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