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170章 绊人心
    傅九襄轻轻拍着苏知玺的背,藏着疼惜和不安,拍了苏知玺一巴掌,“什么胡话?”

    “使了那么多段,不就是想着怎么活下来么?从前也不知是谁缠着我,要我日后能留你一命。”

    苏知玺听笑了,“是啊,也不知是谁如此有胆量,竟然敢算计到了定北王头上来。”

    傅九襄捏着苏知玺脖颈上的软肉,就像是捏猫儿似的,揉的苏知玺舒服极了,就连心头微弱的刺痛都成了寒夜下的柔情蜜意,苏知玺换了个方向,将右颈转到了跟前,“这边也捏捏。”

    “雀奴,好好活下来吧,北疆还没去过呢?不是好了日后带你去北疆跑马么,堂堂定北王若是话不算话,日后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苏知玺强撑着一口气,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沉默了片刻道:“早知当初便不算计你了,我自个儿也能活下来,还不耽误人。”

    “这话晚了,这世上哪儿来的早知如此呢。”傅九襄真是爱极了苏知玺躺在他腿上乖顺温和的模样,他深知苏知玺不是这般温顺的人,但此时此刻傅九襄仍旧生出了一抹遐思,倘若眼前这个人此生此世都只属于他便好了。

    古有铜雀台,如今他也能为苏知玺造一座雀奴台,将这苏雀奴锁在高台中,只为他一人所舞。

    折了苏知玺一身傲骨,只做他傅九襄的家雀。

    但这发狂的想法想想也就过了。

    苏知玺若没了心没了傲骨没了段,那傅九襄又怎么在凡夫俗子中一眼就挑中了他。

    傅九襄是翱翔九天的鹰,苏知玺便是他的翅,他与他是他天生一对,是老天爷无论点错多少姻缘谱都命中注定的情之所钟。

    “北疆会比烛都好么?王爷心心念念着带我去北疆。”

    傅九襄一声轻笑,这笑声传到苏知玺耳中,就连心头都在发烫。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大漠无边风光和生死战场,是死是活都光明坦荡。”

    苏知玺听得出了神,他一声喟叹,“那还真是,好极了啊。”

    “可不是呢,不好能想着你吗?”傅九襄将苏知玺搀了起来,“起来吃点东西?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放心。”

    苏知玺默了片刻,自个儿挣扎着起来了,“我便罢了,白大人那边你还是得上点心,白大人年纪也大了,身子若是不舒服断不能连大夫都不瞧的。”

    傅九襄点头,“这是自然,我明日便让人上门替老师诊脉。”

    苏知玺大病刚醒,郑伯早就吩咐下去了,东院这边用的都是软糯的甜粥,再加上庄子里头送过来新鲜的白菜,绿油油的白菜看一眼都食欲大开,只可惜苏知玺瞧不见,白瞎了郑伯的一番苦心。

    “吃一口吧?自从醒过来便没正经吃过饭,光吃药怎么行?”傅九襄劝着苏知玺,想让吃几口。

    话里头都是担心,苏知玺皱眉,不情不愿地咽了几口粥。

    “你这脾气倒是大,从前松童怎么伺候你的?”傅九襄打趣道。

    苏知玺晚饭吃的不高兴,被逼着吃了好几口粥,懒懒的不爱开口了,只听到松童他挑了挑眉,问道:“松童是不是跟着光见柏走了?”

    “我底下人的没在烛都寻到他,想来应该是跟着光见柏出烛都了吧。”

    苏知玺嗯了一声,走了好,千佛寺这样一闹,从此以后只怕他自个儿都朝不保夕,更何况还要护住松童,这实在是痴人梦。

    “苏郎仪那边可有消息?我被你从千佛寺带出来了,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

    “那日我让青山千山两人将傅乾辉送去了丞相府,只怕苏郎仪眼下还在为傅乾辉的病焦头烂额。”

    其实傅九襄还有很多想问的,傅乾辉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苏知玺又为何会被关在千佛寺中?他这一身破败的身子与傅乾辉的病又有何干系?

    但临到头,傅九襄又什么都不想问了,如今苏知玺还活着,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同他一块用晚饭,再没什么比这好了。

    “我吃好了,你先去忙吧,整日赖在我这儿也不像样子。”

    吃了晚饭,苏知玺便将傅九襄赶走了。

    “虽如今陛下没召见你,但朝中许多事情你总不能都放下来了,但凉州的昌隆柜坊,若此番能将遍布南邑的昌隆柜坊都一打尽,苏郎仪只怕今年连年都过不好了。”

    “去吧,我多吃了几口,此刻有些困了,晚些你再来陪我。”

    “白大人病着,你好歹是他学生,总不能事事还要老大人焦心吧?”

    若是别的,傅九襄肯定是不愿意离开苏知玺的,可苏知玺抬出了白俞。

    今日傅九襄刚见过了恩师,上了年纪的老师重病在床连药都喝得怠慢,但却是拉着傅九襄的‘谢家如今因为谢清运一事早已将热闹了陛下,谢琨已经连着两日闭门谢客了,同往日作风大相径庭,只怕要出事’,白俞将此事托给了傅九襄,望他能够将此事查清楚,千万要看住了谢琨。

    “那我先去书房了,沈万山如今在咱们府上,他是个能办事的,我得想个办法让他留下来才行。”

    苏知玺心里头犯恶心,但仍旧有一番话想嘱咐,他掐着掌心,做出一番轻松的姿态,道:“陛下如今疑心你,沈万山留在烛都只会更加惹得陛下又厌弃不堪重用,让他去北疆,沈大人不是文臣,北疆与他而言并不是流放之地,他日沈大人在北疆站稳了,不是坏事。”

    傅九襄原本还想拉着苏知玺扯些别的,被苏知玺冷着脸轰出了卧房。

    砰,木门倒是关的快。

    傅九襄摸了摸差点被门夹着的鼻梁,笑着摇了摇,他冲着在外头看守的侍卫道:“瞧见了没,若是家里头娶了个母老虎,便是这个下场。”

    窗子被人打开了,一盏茶碗被扔了出来,在台阶上咕噜噜转了好几圈,在雪地中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侍卫们眼观眼鼻关闭,不敢吭声。

    他们家王爷从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外头脚步声远了,苏知玺整个人虚脱般地跪到了地上,他摸着找到了桌边的矮凳,终于有了一个支撑点。

    呕——

    苏知玺扣着喉头,将晚上陪傅九襄吃的东西都抠了出来,吐得胆汁都出来了,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外头的侍卫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后来还是苏知玺摸索着开了门,问了一句:“你们进来一个人。”

    侍卫低着头进来了,见着地上一片狼藉,抬腿边想禀告给侍卫总领青山。

    “站住。”苏知玺背对着侍卫,轻声道:“你们若想过的痛快些,便将这里收拾干净了,嘴巴闭紧。定北王的脾气你们也都知晓,若不想明日被王爷从东院赶出去,瞒着吧,毕竟我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下头伺候的人都不得安生,我好好地,你们也好好地,不好么?”

    “公子这瞒得了一日也瞒不了一世啊”侍卫简直两难,他们也想安生伺候王爷,可自从屋里头这位公子来了之后,王爷那是连半个好脸色都没有,他们下头的人终日惴惴不安,好不容易公子醒了,他们也不用将脑袋提在了裤裆上。

    “这就与你们无关了。”苏知玺若冷着一张脸,那便是满烛都都找不出一个比他还要冷漠的人,侍卫被他这架势唬的半句话都不敢,只敢低头收拾地面。

    “公子,都收拾干净了。”

    苏知玺点了点头,“出去吧,将这件事瞒住了,若是传到王爷耳中半个字,你们知道的,我随便点什么,王爷便能要了你们的命。”

    “你们是王爷的亲卫,即便帮我瞒住了,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到底,还是我要你们的命容易些。”苏知玺这话的轻飘飘,但落在侍卫的耳中,却是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屋子里头干净了,侍卫临出去前还点了一炷檀香,苏知玺头重脚轻地上了床,心里头火烧似的难受,浑身无力,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剔开了这一身皮相,拨筋断骨,只剩下一堆腐败的皮肉挂在空荡荡的骨架上,不知从哪儿吹过来的风灌进了体内,穿堂而过,所到皆为呼啸。

    苏知玺慢吞吞地翻了个身,他早已习惯了黑暗与寂静,不知来日去了与阴曹地府这双眼睛能否重见光明。

    又或许,地府中本就是一片混沌,他喝了那碗孟婆汤,也成了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

    只是可惜了,毕竟傅九襄还过,要带他去见一见北疆的好风光。

    早知如此

    苏知玺一双紧紧拽着床幔,早知如此

    他怎么也不会去招惹傅九襄,活不下来,还要惹得傅九襄为他伤情。

    苏知玺蜷起了身子,他本以为自己是无情人,如今动了情,上了心,竟然还妄想着能同傅九襄白头偕老。

    他可真是,贪心啊。

    苏知玺活了这十多年,明里暗里不知利用了多少人,生平第一次,想从头来过。

    那日摘星楼初见,谁也不知道,苏家玉树临风的大公子就看中了朱雀大街上的定北王。

    朱雀大街上的火树银花皆成了那一日的过目不忘。

    苏知玺没了力气,一双渐渐搭在了床边,朦胧间,苏知玺好似又想起了那日的光景。

    黄粱梦,绊人心,相思门,相思苦。

    九郎,你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还能重头来过。

    我这双干干净净,我这个人无病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