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206章 生杀意
    苏知玺看得不真切,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影晃成了一团虚影,他伸,抓住了一团混沌的空气,“九郎?”

    傅九襄顺势握住了他的,“可有哪里难受?”

    苏知玺摇了摇头,只是伸出另一只遮住了眼睛,轻声道:“好亮。”

    “公子许久瞧不见光亮,如今骤然是会有些不适应,王爷,在下想着这几日不若先用黑布蒙住公子的眼睛吧,要不然接连几日施针,公子的眼睛只怕受不住。”

    “雀奴,你觉得如何?”傅九襄轻声问着苏知玺的意见。

    苏知玺点了点头,“便按着沐大夫的主意来吧。”

    这是苏知玺头一次松口,应了沐羽的话。

    沐羽惊讶地抬头,望向苏知玺,他的眼眶骤然红了下来,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头。

    “你倒也不必如此。”苏知玺叹了口气,他撑着傅九襄的坐直了身子,黄昏的光影浮动,他整个人恍若都笼罩在了暗淡之中,唯独那双将好的双眼漆黑如墨,他的语气淡漠,脸上不带半分悲悯,“你师父犯下的罪,终有一日我会让他血债血偿,至于你,等我的眼睛好了,阿野自不会将你困在定北王府中,从前种种就此烟消云散,沐羽,你该知道的,我与你们师徒,此生都不会和解。”

    沐羽面色灰白,他的双唇蠕动道:“在下知晓。”

    苏知玺完,便再无后话。

    沐羽拎着药箱出了卧房,傅九襄捻着苏知玺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沐羽吧,倒是个难得的实诚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当初在幽都,我猜那个傻子也不过是想先让老五的病缓过去,然后他在进烛都替你诊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苏知玺躺回了床榻上,有些累,他微眯着眼睛,望向纱帐外的微光,问道:“烛都的雪还没停么?”

    “没呢。”傅九襄躺在了他身边,“等咱们雀奴眼睛治好了,三月就到了,烛都的春三月,城郊桃花都该开了。”

    苏知玺翻了个身子,在一片昏暗中找着傅九襄的眉眼,他伸勾勒着傅九襄的鼻梁,“阿野,你瘦了。”

    “是啊,”傅九襄叹了口气,啄了一口苏知玺的唇,“照顾你怪累人的。”

    “有行军打仗累吗?”

    傅九襄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然后故作正经地道:“打仗呢,累的是身,照顾你呢,累的是心。”

    “殊不知,心一字,最为磨人呐!”

    苏知玺低声笑了出来,他的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锦被之下,闷哼的笑意在胸腔内震动,笑够了,他才想起了正事。

    “你打仗累不累人先不,反正我猜,王家人在城郊待着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王家带过来的都是一群少爷军,冰天雪地的哪儿呆得住呢。”傅九襄的语气不屑。

    不怪他看不上王家,凉州那地方,天然就是个温柔乡,北边有国都五城挡着,就连北疆的寒风都吹不到北疆,再加上东边的函关口,是个天然的天险之道,函关口一口,谁也进不了凉州,但凡南邑有个什么动荡,诸如流民盗匪四起的年份,凉州都会提前一步关上函关口,任凭外头什么风波,都牵连不到凉州。

    就这样一个温柔乡中养出来的军队,能有什么血气?

    就单单这几日傅九襄打听到的消息,那凉州都护王蟾底下的人,就城外就不安分的很,骚扰城内百姓,烛都城内可以是名不聊生,百姓们没见过那样的铁刃阵仗,个个都怒不敢言。

    “都过了冬至,这天就该放晴了,九郎,流血的事,可不好拖到春天呢,耽误了城郊的花期,我心难安呐。”

    苏知玺面色平静,甚至还藏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恬淡笑意,好似他谈论的根本不是什么流血死人的血腥事。

    算算时间,王蟾带着三万大军放着凉州的土皇帝不做,千里迢迢赶到烛都来,可不是为了在城外吹寒风的。

    苏知玺语气冷漠,“岭南的人想要趁着陛下病重抢先一步推五殿下上位,九郎,你猜,王蟾若是知道谢家人把持宫廷这么久,到头来连个苏家人都摆平不了,他还坐不坐得住?”

    当然坐不住!

    王蟾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带着三万大军驻扎在城郊,不就是想要这辈子也能做那出入高堂镜的供股之臣,问世间,谁不想站在龙椅边上,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南邑重文轻武多年,且大部分紧要的兵力都在北疆,各地的驻军本就形同虚设,除开战备需要,平常时候军中士兵皆要卸下盔甲屯田种粮。

    试问哪个将军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日子?

    是夜,寒风呼啸,快要入春的烛都依旧冷得不像话,雪已经停了,但地面上的冰霜依旧厚的化不开,盔甲在寒夜里冷得能把人一层皮给活活冻下来。

    王蟾和其副将王弗懿站在军营前的土坡上,前面正对着的就是烛都的万家灯火。

    王蟾神情凝重,他冷声道:“今早在城中闹事的将士可处理好了?”

    王弗懿躬身道:“回都护话,今日闹事的一队将士已经按照军规,打了三十军棒,且在下命令三万将士皆围观这十余人受刑,想来再无人敢触犯军规了。”

    王蟾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他穿着一身黑色盔甲,站在夜色下,背影无比宽厚,他拿头盔,大步往军营走去,“咱们从凉州来到烛都,求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等着来日三殿下登上大宝,兄弟们能够堂堂正正地上朝听政,再不用成为天下人口中的武夫!管好你底下的人,别让外人瞧咱们凉州人的笑话!”

    道此处,王蟾的语气愈发愤慨,他转身,望着正在收拾营地篝火的将士们,压低了音量:“当今陛下不重视咱们,只把兄弟们当成驻守凉州的一条狗,如今我就要让泡在烛都的富贵乡中的公子哥们看看,凉州来的狗,咬人有多痛!”

    王蟾话音落下的这一刻,风声骤停,天地间仿佛都静了下来。

    他的眉眼戾气横生,站在他身边的王弗懿听得热血沸腾,他应声道:“都护的是!在下愿为了都护所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就在王蟾和王弗懿话的功夫,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拿旗的兵往军营狂奔而来,他跑得太快,在土坡上跌了个跟投,就见他浑身带血,挣扎着爬起来,高声道——

    “不不好了!咱们巡查的兄弟被人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