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什么呢？”
“瞧我们九郎，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苏知玺拍了拍傅九襄的脸，“起来吧，黑骑军被你晾在城外大半月了，再晾下去，该出事了。”
“晾着呗，反正有赵熙，他这会也该反应过来被骗了，指不定上苏朗仪那儿找办法去了。”傅九襄吊儿郎当地曲着腿，“他一个挂着大将军职位的北疆驻军，私自回烛都，真查起来，监察院那些参他的折子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苏知玺伸，敲了敲傅九襄的脑袋，“你就得意吧。”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使出来也不怕被人笑。
傅九襄没料错，那赵熙被裴元漠诓骗着从北疆来了烛都后，当即就与驻扎在城外的黑骑军撞在了一起，他一见到这批整装待发的黑骑军，就知晓自己被骗了。
他恨不得在心中大骂傅九襄三百回合，可骂归骂，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只是没想到，那裴元漠平日里看着只关心北疆的一亩三分地，竟然也会联合傅九襄一同骗他。
“你是怎么服让裴元漠骗那赵熙的？”
苏知玺与傅九襄走在廊下，雨停了，院子里头滴滴答答的声音逐渐了下来，空气中是湿润的草香，闻得人心神舒畅。
傅九襄卖了个关子，他反问道：“雀奴，你可知北疆最缺什么？”
“缺什么？”
苏知玺一不在边疆作战，二不曾去过北疆，纵然他平日里涉猎再深，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
“粮食。”
提起粮食，傅九襄整个人都沉了下来，他的面色铁青，压低了音量道：“你当我当初为何会打败仗，让蛮族人跨过狼居胥河，还不是因为吃不饱肚子，吃错了粮食，撤下了黑骑军的爪牙，这才让蛮族人有可乘之！”
“裴元漠那个人，旁的我不予置评，但他对北疆的百姓，那是真的没话。我用三千石粮食才和裴元漠换来的交易。”
苏知玺倒吸了一口凉气。
南邑律例，三公一年也才四千两百石粮食，傅九襄如今不过侍郎，加上爵位俸禄，可能才够三千石，他凉凉道：“王爷这是把家底都赔进去了啊。”
傅九襄呵呵笑了几声，“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大司农为了今年上交的税收发愁，你这边倒是大气，一下子就出去三千石，明日大司农就该登门，让咱们南邑的定北王多上供点粮食，充一充国库。”
傅九襄将苏知玺揽在了怀中，“雀奴，你是没见到，我这次回北疆，那边的百姓都快饿的啃树皮了，别三千石，如今我若是拿得出来，散尽家财也要给裴元漠。”
苏知玺不是不懂傅九襄的家国情怀，他只是气，气傅九襄不顾自身安危甘愿被傅九襄要挟将黑骑军从北疆带回来。
他点了点傅九襄的胸膛，冷声道：“我管你是不是散尽家财，只一点，日后你若是还要将命门交到苏朗仪上，我便再也不登你这定北王府了。”
苏知玺狠狠瞪了傅九襄一眼。
傅九襄亲了亲苏知玺的眼角，“为夫知道了。”
定北王府岁月静好，那边赵熙登门后，丞相府是一片风雨欲来。
苏朗仪面色阴沉，赵熙坐在他的下位，同样是沉默不语。
“丞相，傅九襄若没有犯上作乱，我便先回北疆了”
“你以为，他联合裴元漠将你从北疆骗回来了，你还回得去？”苏朗仪冷笑，“我且问你，你在北疆，做了何事？黑骑军在北疆你可插的进去半只？裴元漠作为北疆刺史，你又与他有几分交情？”
赵熙也三十有二了，可在苏朗仪面前，依旧是只有垂首听话的份。
他摇了摇头,“义父，儿子无能。”
苏朗仪摆了摆，“不是你无能，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北疆这个铁桶，究竟有多牢固。”
“黑骑军，绝对不能放在傅九襄上。”
“裴元漠，也必须要从北疆调出来。”
赵熙听后，只是低声道：“义父，据儿子观察，那裴元漠，的的确确是爱民如子，北疆本就偏远苦寒，若是没了他，只怕百姓的日子会更难过”
“有何难的？”苏朗仪冷声道：“南邑文官武将如过江之鲫，裴元漠能治理好北疆，我就能再找一个人出来顶替他的位置。我要的，只是一个能够治好一方的官，不是要一个百姓眼中的父母官。”
苏朗仪三番四次想要插北疆诸事，就是因为北疆已经是南邑不受控制的一环。
这是一个变数。
这个变数是无往不胜战无不败的黑骑军，也是一文一武镇守住北疆的傅九襄和裴元漠。
“留下来吧，我不但要你留下来，我还要陛下将黑骑军也困在烛都。”苏朗仪冷声道：“明日你和我进宫。”
阔别近三月，赵熙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这位曾经掌管烛都五万细柳营的将帅之才似乎从来都不曾出过风头，甚至有很多人都忘了，赵熙也是苏朗仪一养出来的棋子。
然，就算烛都中所有人都忘了赵熙，也有一个人，日日夜夜都记着他。
高堂镜外，谢韩从太监中接过伞，正准备冒雨出宫，迎面就遇见了往这边走过来的赵熙。
“奉常大人安好。”
赵熙毕恭毕敬地向谢韩行了一个礼。
“赵熙。”谢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突然道：“十年了。”
“当年我儿跟着你去岭南的时候，你才二十出头。”如今一晃眼，赵熙依旧是风光无比的大将军，可他的独子，尸首早就成了岭南大山中的一堆枯骨。
“谢公子是英雄，下官每每想起谢公子，也很是怀念。”
谢韩冷冷地注视着他，年迈的身子仿佛背负了千斤万斤。
许久过后，谢韩只留下了一句：“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当年走错了，已是再无可错，可如今，天下大变在即，苏朗仪纵然再有本事，也顺应不了天命。赵熙，你若还跟着你义父只遮天，我谢韩就算是拼了这老骨头，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奉常的哪里话，下官与义父一同侍奉陛下，为天下之忧而忧，为天下之乐而乐。岂敢肖想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