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257章 为他用
    “主子与公子感情好,老王爷和王妃在下头也能放心了。”郑伯一声感慨。

    他与千山两人站在院子里头轻声着话,屋内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笑声。

    片刻后,就见傅九襄披着宽大的袍子推开了门,他的鬓发潮湿,甩着湿漉漉的一双,“将晚饭端过来吧,今儿不出院子了。”

    饭桌摆在了外头,饭菜刚端上来没多久,苏知玺就笈着木屐走出来了,他的头发半干,傅九襄替他拢了一把,便牵着他做到了桌边。

    “特意让郑伯炖的鸡汤,喝一碗?”

    苏知玺就着傅九襄的闻了闻,皱眉:“不喝。”

    鸡汤冒着热气,散着刚炖出来的香味,浓稠滚烫,傅九襄喂了苏知玺一口,“就一口。”

    “给你补身子呢。”

    苏知玺白了傅九襄一眼,“你自己补去吧。”

    “我身子好不好,你还不清楚?”傅九襄坏笑。

    苏知玺不想搭理这个无赖混账,闷头喝汤。

    千山近日整理了不少各地寄过来的信,可巧了,他收到了青山的信。

    “主子,青山来信了。”

    傅九襄同苏知玺对视了一眼,苏知玺温吞地喝着汤,擦了擦嘴,问道:“青山在岭南那边,一切可还好?”

    千山将信递给了苏知玺,“青山在岭南,碰见了光公子。”

    “济身?”苏知玺有些惊讶,“他怎么跑岭南去了?”

    自光见柏出了烛都后,苏知玺便没有与他通过信。

    他们没有傅九襄这样四通八达的渠道,也没有傅九襄底下能够日行千里的精兵强将,更没有北疆一驯服出来的鹰隼。

    苏知玺若是往外头传信,只怕他里头就算写了半个字,也会被苏朗仪截下来。

    “里头写了些什么?”傅九襄一边往苏知玺嘴里头围喂东西,一边问道。

    苏知玺一目十行,粗粗看了一眼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点了点信纸,“罗樊刈在儋州的生意,不好做了啊。”

    “青山和薄远道在岭南揪昌隆柜坊在暗地里的尾巴,没了柜坊,罗家就没了存钱的地方,罗家藏钱的钥匙都被青山和薄远道拿了,他还怎么做生意。”到此,苏知玺倒是笑了,“我倒是没想到,济身竟然在儋州找到了覃隽。”

    “覃隽啊,”傅九襄眯着眼睛,摇摇头道:“他可惜了。”

    明明是个书生,却误入了屠戮场,成为苏朗仪底下的一把刀。

    “他若做个纯臣,是南邑的福气;可他不是,那便是自个儿造的孽了。”傅九襄想起了昔日覃隽在朝中不惧威权弹劾他的光景了。

    其实那也是个有骨气的人。

    “可惜什么?”苏知玺语气淡淡的,“若不是苏朗仪,覃隽只怕连入仕的会都没有。竖柳巷中多少书生有才情、有见地,只是苦无门路,他们才是南邑的可怜人。”

    傅九襄竖柳巷去的多了,也能体会到那些书生心中的酸涩无奈。

    他叹了口气,“天下苦察举已久。”

    苏知玺捏着信,轻声道:“九郎,我时常在想,那些书生不是没有学识,倘若、倘若有一日,这天底下的选官制度不再由家世决定,不再由上峰的保举决定,这天下又该是怎么样一个天下。”

    “为官者,为天下官;为民者,有路可走;选官者,不再无门。”苏知玺一声轻叹。

    “前朝末年,门阀割据,想入仕者只需向占据一方的门阀大家孝敬一定数量的冰敬炭敬即可,如此以来,朝中上行下效、贪污成风,这也是为何我傅家先祖马蹄才踏进烛都城,先朝诸臣便下跪卖国。在那些贪官污吏的眼中,没有国,没有家,他们脚下的官位是用钱买来的,他们脚下的官位比什么都卑贱,于天下百姓眼中的父母官,在他们眼中就只是唾可得的物件。雀奴,察举制固然有弊端,可那也是傅家先祖借鉴了前朝血的教训,建立下来的制度。”到此,傅九襄语气悲愤,有回首当年对先祖的敬佩,也有如今哀其不幸的慨叹。

    苏知玺自知在此事上他与傅九襄达不到共识。

    他是激进的,他听了太多竖柳巷中书生的心声,他与光见柏在竖柳巷中开了书香雅舍,那是他们对如今选举制度的不满。

    而傅九襄代表着皇家利益,无论他有多桀骜不羁,他终究是傅家人。

    推翻察举制,那就是在推翻傅家先祖百年来的礼仪制度。

    就连顺帝,如今建立尚书台,也只是想在如今畸形的官吏制度下寻找一个平衡。

    顺帝不可能像铲除谢家一样将苏朗仪斩草除根,三公九卿制是南邑的跟,倒了苏朗仪,那就是在亲砍南邑的跟。

    所以顺帝想要削权,想要改革,但从未想要制苏朗仪与死地。

    屋内的气氛骤然沉默了下来。

    苏知玺默默地喝着茶。

    傅九襄捡起落在地上的信,伸,捏住了苏知玺的。

    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傅九襄的一双眼睛若是乖顺下来,黑白分明,乖的不行。

    这哪里是北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这明明是外头廊下躺着的猫奴。

    “起开些,挡着光了。”

    傅九襄不依,依旧用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苏知玺。

    也不话。

    苏知玺被他盯了片刻,最后无奈道:“我没气。”

    “我知道。”傅九襄立马笑了,他捏了捏苏知玺的腕子,摸着那串光滑冰凉的紫檀珠,“我家雀奴多善解人意呐。”

    自那日后,苏知玺便再未同傅九襄谈起过官吏改革。

    只是他依旧白日里往竖柳巷跑,等暮色四合了,等着傅九襄提着灯笼来竖柳巷接他。

    他们偶尔会共同走在巷子里头闻着酒香钻进酒馆中,苏知玺酒量不行,傅九襄偏生爱逗他,用筷子沾一筷子的酒,让他闻酒香。

    苏知玺闻着那味道,都觉得要醉了。

    傅九襄便背着他,沿着巷子走到护城河,春末的风懒洋洋地扑在人身上,护城河上的画舫重新开了,丝竹声靡靡传来,苏知玺趴在傅九襄的背上闭着眼睛喊一声:“九郎。”

    傅九襄便偏过头,就着苏知玺凑过来的鼻尖,微微碰了碰。

    也喊一声:“雀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