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公子？”谢韩激动地握住了松童的，“你家公子是何人？”
松童一头雾水地道：“我家公子是丞相之子，苏知玺。”
听到这个名字，谢韩一拍掌，他似乎很是震惊，但随后，他想起了那日在定北王府时傅九襄那一脸神秘却又忍不住自得的模样，一切都有迹可循了起来。
他惊叹道：“果然如此！竟然如此！”
“你家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啊！”谢韩拍着掌，沈万山听到此话，也接话道：“当今朝中只覃隽文才无双，那是他们没见过苏公子写的文章，就单单那一草书，也不是一般人能练出来的。”
到此，沈万山倒是一声叹息，“只是可惜了，听苏家公子自幼体弱，若不然，也是我南邑的大好儿郎啊。”
松童默默听着两位大人话，他当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自家公子了，跟着光公子从儋州走到岭南，这一路走了可真远。
光见柏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顺着声走了过来，他在外头听着谢韩和沈万山在谈论雀奴，微微笑着，待里头人发现他之后，他才进了屋。
“九州赋在民间反响极大，奉常大人，不知您这边贪官污吏巡查的如何？再拖下去该中秋了，民间朝堂吵了几月的官吏改革，若不动点真功夫，天下书生只怕迟有心凉那日啊。”
光见柏这话得没错，如今民声已然达到了顶点，天下书生的愤慨都被一封九州赋调动了起来，可若是过了这股劲头，便是有草船，也没了借来的箭。
“光公子所言甚是，老夫已拟好了官员名单，不日便将呈进烛都，岭南贪官横行，书生惨死，百姓压迫苦不堪言，桩桩件件皆记录在册，陛下见了，定会有所定夺！”
谢韩自从进了锦官城，便案牍劳形，不得休息，他撑着一把老骨头，来到这个他与苏朗仪昔年的恩怨场，他是存了必胜的信念。
十年，等了十年。
黄泉白骨，他的陵儿惨死岭南，无处伸冤，如今他将这群南邑的蛀虫连根拔起，来日去了阴曹地府，昔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仇，他到底也算是报了！
“算起来，我竟没深思过，谢韩怎么就和苏朗仪有过节了？那些烛都的人精，心眼比九曲银河还要弯绕，甚少会这样将矛盾搬到明面上来。”
傅九襄同苏知玺又躲回了郊外别院中，夏日傍晚天还是亮的，自从入夏后，苏知玺便懒懒的整日不肯动弹，千户大街上的定北王府占地宽广，连带着日头都装进去了不少，傅九襄见苏知玺整日闷着，便带着他又回了清凉的宅子。
傅九襄自己去后山砍了一捆竹子，敲敲打打地钉了一把躺椅出来，苏知玺爱躺在这把竹椅上乘凉，葡萄架上的葡萄熟了，紫色的葡萄垂挂了下来，苏知玺像只猫似的蜷在葡萄架下头，寂静的夏日连带着猫奴都不爱动了，一人一虎懒成了夏日里的两个冰雪团子。
“谢韩独子惨死于收复苗疆之战中，而那场战役的主将，是赵熙。”
“谢陵死后，谢韩曾三次上书，要求顺帝彻查那场战役，但是都被苏朗仪压了下来，恰好那时岭南那边又多了许多谢陵是被赵熙针对的流言，谢韩彻查不清，顺帝忌惮苏朗仪，他一气之下，这才有了那出愤而离开金銮殿，此生不入高堂镜的言论。”
烛都中的事情，苏知玺还算是清楚。
傅九襄就像是听故事似的，听后也没什么触动，大概是烛都中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有，陈年往事放到如今来，既不能感同身受，也无法悲欢相同。
他摘了一串架子上的葡萄，喂到了苏知玺嘴边。
苏知玺皱眉，“酸。”
傅九襄哈哈大笑，“酸吗？”他摘了一颗扔到了嘴中，然后呸了一声。
苏知玺神色嘲笑。
“啧，真酸。”
两人话的动静惊醒了趴在地上睡觉的猫奴，连带着在猫奴背上啄着虎毛的红鹄扑腾着飞到了苏知玺肩上。
傅九襄伸脚勾着猫奴的腹部，“它大了，该回北疆去了。”
“北疆捡到的虎，迟早要回去。”
苏知玺伸摸着傅九襄的脸，“从北疆飞回来的鹰，迟早有一天也会飞回北疆。”
他的目光眷恋缱绻，装着藏不住的深情。
“我会带着你，一起回去。”傅九襄的语气笃定。
“明日下了朝，我回去见陛下。”傅九襄突然道，“我大概猜出来了，陛下为何突然着于我的婚事。”
到此，傅九襄的语气凉薄，“其实我断子绝孙，与谁而言都满是益处，定北王府袭承两代便让陛下忌惮如此，我若真诞下子嗣，生出来的也只会是傅家的窝囊废。”
“陛下如今以我婚事为挟，不过是不满于我推三阻四不处理书生闹事，世间事一码归一码，书生闹事推进了官吏改革，顺了陛下的心意，可书生长长久久地闹事，到头来挑战的只会是皇权威严。”
“第二回了。”苏知玺突然道。
他直勾勾地盯着傅九襄，“当日你只身一人去北疆，是第一回。如今你被陛下要挟，是第二回。皆是因我而起。”
“阿野，你不必如此。”
傅九襄摇头，他轻轻吻着苏知玺的侧脸,“雀奴，可若没有你，烛都这样吃人的地方，我怎么过得下去？”
“那日在千佛寺中，你‘是我救了你’，”傅九襄顿了顿，他的神色温柔，犀利的眉眼软成了天边漂浮的云彩，黑黢黢的眼眸中完完整整地只装了一个苏知玺，“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被困在了孤城里，是你救了我。”
“你有七窍比干心，我乃乱世桀骜臣，但终有一日，我与你要不羡鸳鸯不羡仙。”傅九襄拥着苏知玺，一字一句地道——
“此兹缔结良缘，天成佳偶，白首永携。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看此日花好圆月，欣燕尔之。愿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愿白玉高台琼楼起，雀奴看尽天下风流、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