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277章 众矢的
    傅九襄成为众矢之的,这在他们那日在谢韩府上商议好之后便是早就料到的事情。

    陛下既要改革,又不想皇权被挑战,天下书生拿捏不好这个度,那就只能由朝廷中人站出来当这个度量衡。

    苏知玺拍了拍千山的肩膀,“再等等吧,天黑了外头那些书生就散了。”

    千山愤愤不平,一屁股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墩上,他闷声道:“公子,这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啊?你是没听到外头那些人骂的有多难听”

    “快了。”苏知玺轻声道。

    谢韩已经在高堂镜中与陛下以及傅乾安等人商议废除察举制一事了,以科举代察举,天下书生至此科考有路,这一切都快了。

    苏知玺抬头望着明晃晃的日头,只觉得有些恍惚,从前的夏日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此时此刻,他坐在定北王府的亭子当中,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到了七月底,流水似的涓涓而去。

    南邑十四年的酷夏,伴随着群起而攻之的书生辱骂,官吏改革终于落到了实处。

    岭南聚福楼书生惨遭大火一案以岭南上下官员沆瀣一气结党成风抄家流放而告终,至于结的是谁的党,营的是谁的私,众人皆知,却又不宣之于口。

    这天从晨起时便阴沉沉的,天边堆着几片黑黢黢的云。

    谢韩从宫人中接过伞,正准备提着衣袍往外走去,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奉常大人留步!”

    太尉李孟跑着从高堂镜中追了出来,他位列三公,谢韩九卿之首,两人官职不分上下,待站定了,李孟也不同谢韩虚的,开口便道:“奉常大人,我与光禄大夫想请奉常吃杯茶,不知奉常可有这个闲工夫,咱们坐上一坐?”

    谢韩笑呵呵地看着李孟,如今朝中改革如火如荼,他借着改革的名义裁撤了不少苏朗仪的门生,朝中虽然苏党众多,但同样的,对苏朗仪的横行强硬亦积怨已久,以谢韩为首的尚书台接纳了不少能人贤臣。

    外有傅九襄雷霆段镇住了试图反抗的苏党,内有谢韩以春风之力软化冥顽老臣,软硬相交,内外配合,如今的谢韩在朝中可以是春风得意。

    民间对谢韩的推崇也可以是到达了极致,书生门提起当今奉常,也只会尊称一句‘谢大相公’,可以是赞誉满天下。

    “今日不巧,有约了。”

    谢韩早早就同傅九襄好了,今日他们会一同去苏知玺在郊外的宅子中畅聊。

    七月中旬的时候南邑暴雨不停,天气无比闷热,苏知玺养了大半年的身子在一日比一日闷热的酷暑下到底有些撑不下去,病得虽然不重,但胃口却奇差,半点荤腥都不想沾。

    傅九襄见他那消瘦的模样,便什么也不肯让他插官吏改革一事,连带着谢韩都不让他登定北王府的门了。

    “今日七月半,奉常大人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也不怪李孟这样问,他原本也是想着谢家满门流放,谢韩唯一的外甥还被幽禁在了宫中,他与光禄海于今日邀谢韩吃一杯茶,一是为了谈事,二也算是告慰老友独身寂寥,可他没想到,谢韩竟然有约了?

    如今的谢家,满门流放去了北疆,还有谁能约谢韩上门一叙?

    “老夫约了友,今日实在是不得空与太尉一同喝茶了。”谢韩笑着往前走。

    李孟见谢韩如此,更是好奇了,他急忙跟了上去,好歹也想跟着谢韩一听拜访他那位口中的友。

    毕竟谢韩两袖清风的声名在外,在朝他的至交就少,更别在野了,两人出宫的功夫,又碰上了御史大夫光禄海,三人同行出了宫。

    此前谢韩只是与傅九襄和苏知玺约好一人拜访,可如今三人一同上门,于情于理都有些失了礼数,傅九襄在开门的时候,这位老大人还难得的有些心虚。

    “雀奴这几日可好些了?可还吃得下饭?”

    傅九襄朝谢韩马车上看了眼,直接问道:“大人来便来了,怎的还带客?”

    谢韩哂笑道:“马车上坐着的是太尉和御史大夫,两位老大人好奇口中友,便也想跟着来瞧瞧。”

    听到老熟人,傅九襄笑得更欢了,他倚在门边,“奉常大人怕是不知道,您请了太尉上门,我这家都要被他拆喽!”

    傅九襄站在外头话迟迟不进来,苏知玺披着外袍笈着木屐,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同谢韩问了个好。

    “雀奴看着清减了。”

    苏知玺微笑:“老大人主持官吏改革,瞧着也辛苦。”

    “这是怎么了?都站在这儿不进去?”苏知玺神色疑惑。

    傅九襄斜靠在苏知玺身上,漫不经心地道:“我倒是想让人进去呢,就是怕咱们端的是来者是客,来的人一心只想、报仇雪恨。”

    苏知玺一愣,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目光同样落在了谢韩乘坐的马车之上,轻声问道:“太尉来了?”

    昔日李燃惨死于傅乾辉生辰宴之上,至今未找出杀人凶。

    在朝毫无建树的李孟更是没了斗志,整日庸庸碌碌,如今再想来,苏知玺回忆起李燃这个人都觉得有些模糊了。

    “阿野,你去将太尉大人请进来吧。”

    傅九襄看了一眼苏知玺,虽不解,但还是往前走去了。

    望着傅九襄的背影,苏知玺突然道:“去年阿野刚入烛都,我瞧着他只觉得这人真是满身戾气,桀骜的不得了,可如今大人您再瞧,可还看得出半分北疆难驯的鹰的影子?”

    “李燃死的不明不白,那时烛都中人人都阿野脱不开干系,我也搅了不少浑水,如今跳出来再看当日迷局,只觉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知玺这番话的意味不明,谢韩朝他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一阵沉闷的风吹过,要下雨了。

    谢韩轻声道:“雀奴,你这话的老夫倒是不明白了。”

    苏知玺微微笑着,却没有再话。

    烛都中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他们哪儿能一一弄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