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出来了？”傅九襄送走了谢韩等人，摸了一把苏知玺的脸，低声问道。
苏知玺点头，“八九不离十。”
两人对视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苏知玺又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傅九襄的覆在了苏知玺的眼皮上，“怪只怪他生了一双与你相同的眼睛。”完，他得意地道：“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知晓的？”
“猜的。”苏知玺漫不经心地道，“我很早便质疑我与苏朗仪的父子关系了，后来被抓回相府，皇后出宫看我，我愈发肯定此事。再后来暗地里让首阳替我调查十多年前与苏朗仪交好过的官员，几番排查下来，最后只剩下光见柏——这位由苏朗仪一举荐上来、但如今却几近与苏朗仪形同陌路的御史大夫。”
往事终归是往事，没有亲历了那段过往的人，苏知玺猜的再多也无从考据，他也只是从过往中拼凑出零星，一猜二查的下了依据。
“九郎，你可曾去看过五殿下？自千佛寺一别后，倒是许久没有听五殿下的消息了。”
“老五在相府养了许久的病，沐羽去看过他，但千佛寺他病的重，沐羽的医术虽然能医好你，老五却无法彻底根治。若不是病的出不了宫，就如今朝中这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官改，苏朗仪怎么可能不把老五塞进尚书台。”
“昔年医治五殿下的参商道人，出了烛都后便再没人寻的到他的踪迹，就连沐羽也近一年未曾与参商道人有书信往来，若是能找到参商道人，五殿下的陈年旧疾，些许能够痊愈。”
傅九襄神色不屑，“老五的病，关我什么事？”
虽然这样，可隔了几日，傅九襄还是进宫去看了一趟傅乾辉。
自从去年冬至病后，千佛寺的一把大火彻底烧掉了傅乾辉的退路，没了苏知玺做他的药人，傅乾辉身上溃烂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天一热，伤口化了脓，满殿都是散不去的血腥味。
身上有伤，再加上溃烂的位置有些难言，这几个月来，傅乾辉的性情大变，身边伺候的宫人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他。
傅九襄到的时候正值傅乾辉喝药，他披头散发地坐在踏上，宫人跪在脚边，伸接着他吐出来的白痰。
“老五。”
见到傅九襄，傅乾辉立马露出了暴虐的神情，他一脚将宫人踹远了，骂道:“没眼力的畜生，定北王来了都不知道伺候，本王要你们还有什么用！都给本王滚出去！”
“五点下息息怒！”
“奴才们没瞧见定北王来了。”
“狗奴才，狼心狗肺的畜生，都给我滚！”傅乾辉面目狰狞。
傅九襄听着他骂人，过后，就见他淡淡问道：“骂好了？”
傅乾辉咧嘴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如今这个模样丑的很，比不上雀奴分毫，九哥厌恶他，那是应当的。
只是他心里恨啊。
受罪的不是只有雀奴一人，难道他想生来就是这副模样吗？
人不人贵不贵。
他是南邑尊贵的五殿下，如今连老四那个从不出头的废物都得了父皇的宠爱，可他却只能躲在这儿见不得人的偏殿中养病，他这算什么？
他这就是在苟且偷生！
“九哥，你来看我笑话吗？如今雀奴在外头过得可好？千佛寺他弄出了好大的阵仗，要是过得不好，怎么对得起九哥你千里迢迢将他从千佛寺中救出去。”
傅乾辉自嘲一笑，“我还以为，九哥你当我死了呢。”
啪！
傅九襄摔了傅乾辉一巴掌，声音清脆，傅乾辉被打懵了，他捂着脸，踉跄地站直了身子，怒吼道：“难道不是吗？九哥，我才是傅家人！凭什么到头来你却帮那个苏知玺？他苏知玺算什么！不过是我母后养在苏家的一条狗！我看得起他叫他一声雀奴，九哥，雀奴他哪里比得过我？那日在千佛寺，他是要害死我啊！”
“九哥，你看看我如今这个样子！若不是雀奴”
傅九襄听到这话，一把抓着傅乾辉的衣领，骂道：“若不是雀奴，你早就死了！雀奴他不欠你什么！”
傅九襄松，卸了力，傅乾辉便狼狈地跌坐到了地上。
他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只觉得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感席卷而来，背上的衣裳被冷汗打湿了，傅乾辉笑的歇斯底里，“那我呢？我想这样吗？雀奴不欠我，那谁欠了我？九哥，你告诉我，那谁欠了我！”
傅九襄不可置信地望着傅乾辉，他好似从来没认识过老五。
世人皆苦，或苦于本我，或苦于他物。
然难自在。
傅九襄蹲下身子，望着傅乾辉：“老五，我去年入烛都，一脚踩入了荆棘丛当中，那时候回望四周，皆是虎狼之辈，蛇蝎心肠，可唯独你，心地至纯。”
“咱们都在变，可那颗心总得在，不是吗？”
傅九襄起身，“你生来有疾，那是你的命；雀奴生来被困于相府，那是他的命。你能怪狗老天，能怪皇天后土，可你不该怪人。”
“老五，你生来是皇子，即享了尊荣，便不该再有怨恨。”
“九哥！”傅乾辉坐在地上，突然一声歇斯底里，“那你恨父皇吗？”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皇子，苏朗仪一心想让他坐上高位，奈何他的身子不争气，可这并不代表他一事无成事事不知。
“父皇将你从北疆召回来，九哥，你恨他吗？”
傅九襄回头，面无表情地道：“我恨的，是这个世道。”
“你要是有本事，就站起来，堂堂正正地打败你所恨之人，而不是懦弱的像是阴沟中的老鼠，见不得光，畏缩一生。”
傅九襄探望傅乾辉的消息传去了椒房殿，苏媚元得知此消息后，沉默了半晌。
桂嬷嬷担忧地道：“娘娘，那定北王同大公子交好，大公子可会让定北王”
苏媚元摇了摇头，“雀奴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
那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来下的雀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