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顺帝面色青白，但却被傅九襄这番话气得脸颊通红，他起身，伸指着傅九襄跪着的方向，大声道：“阿野，如今你怎么也变成了这样！朕真是白疼你了！”
顺帝将桌上的奏折全都扫到了地上，他望着那身桀骜的模样，只觉得无比刺眼。
傅九襄这幅模样，当真是像极了故人！
“定北王，朕不是在与你商量，这是皇命。”顺帝眯着眼睛，透过傅九襄，他仿佛将所有的怨气和不堪都发泄了出来，也不知道那个他不愿面对的人，若是知道了此事，是否觉得可笑。
因为恩义与愧疚，他疼爱了傅九襄十多年，可到头来，顺帝还是败在了疑心与私心上。
“陛下，臣自知人微言轻，然清查百官一事，绝非忠臣所为之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傅九襄神情坚毅，他望着顺帝，再三过后到底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如今后宫之中因为巫蛊之祸已是怨声载道，皇后主持中宫，本应稳固中庭，可如今却在后宫中大肆搜捕莫须有的巫蛊挖完”
“莫须有？”顺帝眼风一扫，他冷冷望着傅九襄，厉声问道：“定北王，你当真觉得，巫蛊之祸，是莫须有之事？”
傅九襄长跪在地上，听见顺帝的话，他抬头，斩钉截铁道：“陛下，微臣以为，子不语怪力乱神，巫蛊之祸，起于人心，必将终于人心，若大肆在民间朝堂宣扬此事，必会引起大乱！”
顺帝如今已然是鬼迷了心窍，再加上他大病初愈，傅九襄不知顺帝受了何刺激，醒来后召见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百官是否参与进了巫蛊祸乱之中。
这简直是天下之滑稽！
傅九襄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扬声道：“陛下，您今日就算让臣在这高堂镜中长跪不起，臣也恕难从命！”
“好！好！好！”顺帝一连了三个好字，他笑着看向了傅九襄，“朕养了好一个正义凛然无谓生死的定北王！朕当真是养了个好定北王啊！”
顺帝用力将茶盏砸到了傅九襄身上，“你们当真是一样，心系天下，你们比朕光明，你们比朕磊落，到头来就朕是伪君子，就朕是真人！”
傅九襄承受着滔天怒火，眼底的悲慨愈渐浓烈。
他心底的疑云越来越深，顺帝口中的‘你们’，究竟是何许人？
“陛下，四殿下到了。”
福鹤脚步急促地进了高堂镜，他见到跪在地上淌着茶水的傅九襄，眼皮一跳，他跪到了傅九襄跟前，偷偷看着顺帝的眼色，然后苦口婆心地道：“我的王爷呦，您这是又了什么惹了陛下了呀！您这张嘴啊，明明心里头惦记着陛下，但却总是惹得陛下不悦！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陛下心里头疼您，怎么舍得真的罚您呢？”
福鹤‘哎呦’了一声，又道：“王爷，陛下病着时，心里头都在喊着您的名字，您这样气陛下，真真是愧对于陛下对您的爱护之心啊！”
提及病重之事，顺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了明显的松动，他瞪了一眼傅九襄，不耐烦地道：“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整日同苏家那个子厮混在一起，无心朝政、就连朕的话也不听了，兄长若是看到你如今这个模样，当真是要被你气死！”
顺帝这番脱口而出的话让整个高堂镜都静了。
不知怎的了，近日来，顺帝提及已逝的老定北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傅九襄清晰地记得，早在他年幼时，宫中明令禁止了，不准提及老定北王，他初进宫时，常能见到因为一时疏忽提及老爹而被乱棍打死的宫女太监。
“陛下，您该喝药了。”福鹤及时出声，打破了高堂镜不同寻常的寂静。
他将傅九襄搀了起来，“我的王爷呦，您瞧瞧，您这衣裳都湿透了，奴才扶您去偏殿换身干净衣裳吧，天凉啦，穿着湿衣裳容易着凉。”
顺帝装作没听见，背对着傅九襄和福鹤，未发一言。
傅九襄沉默地朝顺帝行了个礼，跟在福鹤后头离了高堂镜。
廊下，傅乾安正侯在外头等着顺帝召见，傅九襄瞧见了人影，快步走上去，语气急速道：“四殿下，今日您若是为了巫蛊之祸求见的陛下，本王还请您替满朝的文武安定所想，切莫为了心中的一己私欲，置南邑百官于不顾！”
傅乾安笑道：“定北王这是的哪里话？乾安听不懂。”
“听不听得懂，殿下与我又有何用？只是还请殿下低头看看于南邑勤恳半生的地方官吏，那些才是南邑的根基，巫蛊之祸若是当真在前朝蔓延，如今的边疆安稳、朝局安定、百姓昌隆终将会如梦幻泡影，一瞬即逝。”
傅乾安原本带笑的眼角逐渐淡了，他轻轻将傅九襄的推开，“边疆安稳？定北王，您的，只怕是您的北疆吧，那可不是南邑的北疆。”
“您都不得父皇重用了，为何还要坚持这莫须有的恩义呢？定北王，自古以来，英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啊！”傅乾安意味深长的望着傅九襄，“您是个聪明人，如今朝中局势您也不是看不清楚，定北王，在下的府门，永远为您大开。”
傅乾安微微躬身，朝傅九襄站着的方向伸了伸。
有客来。
当招待之。
傅九襄面色阴沉地回了定北王府，回去后，他找来了千山，低声吩咐了几句，趁着深沉的夜色，千山动作利落地出了王府。
“你将千山派去做什么了？”
苏知玺找到了独自站在后山楼阁上喝酒的傅九襄，拿走了他中的杯盏，“听郑伯你回来了，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也未见人影，躲在这儿喝闷酒？”
“雀奴，近日我常常在想，南邑日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样一个朝堂，身为南邑的子民，当真好吗？”傅九襄醉眼朦胧，伸抱住了苏知玺。
“陛下要清查百官，近日我出宫，碰见了老四，我瞧着他的意思，此事只怕不会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