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傅乾安拧眉，“尸首呢？”
“就在后院，主子，您还是别去看了，死状惨得很。”王权欲言又止。
傅乾安不信，他大步往外走去，“白盏那人，心思缜密，就这样死了，未免太蹊跷了。”
可白盏的尸首又的的确确停在了后院之中，傅乾安掀开白布扫了一眼，满脸都是血水，只能依稀辨别出身形。
“主子，这尸首怎么处理？”
傅乾安确认再三，最终到：“找个好地方，埋了吧。”
白盏到底做了他府上几年的先生，如今人死如灯灭，也只剩下了一阵唏嘘。
四皇子府外，青山和千山一直趴在高处打量着府内的一举一动。
千山捅了捅青山的胳膊肘，“事情都办好了吧？四殿下应该瞧不出来吧。”
青山轻声道：“这已经是我找的最像公子身形的死囚了。”
苏知玺不见了。
傅九襄离开之前明明过让他在原地等他回来，可如今他回来了，人却没了踪影。
苍茫茫一片荒野上，拉着马车的马不安分的来回走着，傅九襄坐在山鬼上，举目望去，瞧不见一个人影。
他想了想，立马拍马，准备回函关口。
就在这时，他突然在泥泞中发现了一颗珠子。
那是苏知玺腕上带着的叶紫檀珠，他下马捡起了那颗珠子，就见珠子上有着一道划痕，上头刻着一个粗糙的‘等’字。
傅九襄捏着那颗珠子，眼底的深意愈发浓厚。
雀奴，你究竟在做什么？
傅九襄在函关口外逗留到了天黑，一入夜，老坦就出来接他了。
“这位壮士，您是要去哪儿？”
傅九襄跟在老坦后头，他想了想，问道：“城内有什么落脚的地方？不会被人查到的。”
老坦挠了挠头，“这昨儿带您去的那地界就不错，鱼龙混杂的，官兵老爷去了那边都不会惹事。”
所以蛮族人选了那里当落脚点。
傅九襄给了老坦一把铜钱，“去，替我安排个住处，离昨儿那伙人近一些，但也别太近，最好我能注意到他们，但他们注意不到我的屋子。”
听了傅九襄的话，老坦有些为难，但在对上傅九襄冷冽的眼神后，他立马畏缩应道：“哎哎哎，我老坦办事，您就放心吧啊！”
“还不知道这位爷怎么称呼？“
“傅。”
“好嘞！傅爷，您就安心等消息吧。”
苏知玺没了踪迹，傅九襄心想着他定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便想先在函关口逗留一番，指不定雀奴是在路上碰见了什么变故，他留在函关口，以不变应万变。
老坦动作快，半天时间就给傅九襄找了个落脚的院子，距离那伙蛮族人住的地方就隔了一条街，傅九襄趴在墙头，眼力好一点都能看到蛮族人院子里头发生的事情。
“傅爷，今晚还得去找一趟蛮族人我我该些什么？”老坦面色纠结。
傅九襄冷笑道：“赚他们钱的时候不是挺利落的？如今知道怕了。”
“那可是蛮族人啊”老坦心有余悸，这个傅爷，看着年纪轻轻，行事章法却老道狠辣，比起蛮族人，老坦其实更怕他。
“再拖一天，我明日去见他们。”
“但你告诉他们，就路上遇见的耗子太多，剩下人被困在了关外，还未来得及进城。等我先去见了他们，确保安全，我才会让剩下的兄弟们进城。”
如今函关口内苏朗仪的人正在大肆搜捕李孟，搞得这一伙蛮族人也东躲西藏，傅九襄这一番话，他们倒没有起疑。
只是在听了老坦的话后，为首的蛮族人不满地道：“已经拖了好几日了，再不来，我们便先走了。”
老坦原样转述了这番话，傅九襄听后，陷入了沉思。
先走？
他们要走去哪儿?
关中三城若只是他们的落脚地，他们要从函关口，去哪儿？
难道——
傅九襄神色愈发阴翳，思及此，他猛地抽出了水鬼刀，铿锵声吓得老坦面色骤变。
绝不可能！
国都五城乃国之重地，岂可让蛮族人这般随意进出！
他挥了挥，冷声道：“你先走吧。”
老坦三步做两步的跑了出去，屋门半掩，他好奇地趴在了门边，还没瞅见什么，就见一道冷风扫过，一把刀从他的眼皮子前擦过。
生死一刹那。
老坦后背一阵发凉，他连屁都不敢放，夹着裤子就跑走了。
这一路过来，苏知玺和傅九襄形影不离，写信读信的功夫都落在了苏知玺身上，这还是傅九襄头一回拿起笔，往烛都送信。
烛都的光见柏收到了函关口来的信，见着信上潦草的字迹，辨别了好一会，愣是没看个明白。
“这是主子的字迹，公子这是发生何事了？”青山脑子转得快，“主子这人，最讨厌写信了，他若是都主动写信过来，定是函关口那边公子出了事。”
“烛都如今也离不了人，定北王府时不时就有人上门，安庆王挡的越发吃力了，青山，你留在烛都，千山你去一趟函关口。”光见柏当立断做下了决定。
“函关口那边只怕局势不明，你去了，心藏匿，若是无事，便消无声息的回来，若是出了乱子，记住，先找到你主子和雀奴，听他们吩咐在行动。”
“是。”
风雨欲来，黑云压城。
越是平静的云层之下，藏匿的暗潮就越是汹涌。
只要顷刻，天地都会为之震荡。
乌压压的云堆积在天边，到了傍晚时分，落雨了。
豆子一样大的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傅九襄站在院子前，听着外头稀稀拉拉的话声、叫骂声，烛都的富贵和太平飘不进这些穷苦人家里头，他们是藏在泥泞之下的贱命，在烛都的富贵人家眼里，他们或许连人都算不上，不过是些能够用金钱买来的奴隶。
他们跌入泥里，就成了天地间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傅九襄在北疆，守护的就是这群构成了南邑百年荣光的百姓，他们或许在史书中连一笔一画都算不上。
但没有他们，就没有南邑的史书。
如今他站在函关口，亦为他们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