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314章 互揭发
    苏朗仪气得浑身发抖。

    他盯着傅九襄,冷声道:“定北王,老夫我一对得起南邑上下,二对得起天下万民,来日就算死了,苏氏上下行的端、坐的正,也决计走不上卖国通敌这样一条无耻之路!”

    苏朗仪这个人,在朝中浸淫了几十年,傅九襄自认看不透他,他和苏知玺,都不是这只老狐狸的对。

    从前的白愈和谢韩,加在一起段也没苏朗仪这般狠辣。

    能从岭南弹丸之地一路走进烛都,并且坐上丞相之位的人,决计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傅九襄起身,掸了掸衣裳上的灰,“丞相,您怎么想的,无需在这儿同我。庙堂之上一举一动,牵扯的都是南邑万民,今日我来您这儿,只想问一句,关中三城,若真成了蛮族人的跑马场,该当如何?”

    傅九襄目光如炬,神色果决,他紧紧盯着苏朗仪,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若真有那日,老夫必当竭尽全力,还请定北王亦然!”苏朗仪长鞠高叹,大有一副清风霁月之姿。

    傅九襄回了王府,独自坐在书桌前写道——

    “雀奴,今日我独自去见了苏朗仪,才发觉昔日看人如同雾里看花隔雾看山,人之好坏当真能一概而论吗?雀奴,我心疑虑,还望解惑。”

    扑腾声在窗边响起,傅九襄才行,便见那红鹄鸟站立在了窗,黄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内。

    他取下信。

    “九郎,人之好坏,犹如那天边银月,时圆时缺,时善时恶。若在从前,我定会将苏朗仪骂上千遍万遍,字字不重,可如今跳出那一方天地,才发觉许多事并非只有对错,取舍不同、立场不同,皆有着天差地别,错的只有时。九郎,烛都暗潮汹涌,你定要步步为营心为上,遇事不决可问济身。我在函关口并无差错,诸事妥当,勿挂勿念。”

    傅九襄将苏知玺的信贴在了胸口,那里有他雀奴的味道。

    来也是唏嘘,傅九襄和苏知玺不过离开了短短几日,烛都便像变了天似的,第二日上朝,傅九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朝臣之中,可朝堂之上却足足少了数十人!

    文官武将之队列稀稀拉拉,傅九襄放眼望去,就连从前跟着他老爹打江山的那批人都不见了,那些人如今也有五六十了,平日里领着俸禄也不做声,顺帝颁发的旨意他们最先应和,若要做些什么他们又高高挂起,傅九襄心中疑窦丛生,怎么连他们都被牵连进了巫蛊之祸当中?

    朝中这一批老将军,昔日里都是跟着老定北王傅庭出生入死,后傅庭死于上林苑,他们一度解甲归田,后开始白愈安抚住了他们,才将他们稳在了朝中。

    可将军虽在,将魂已失。

    昔日弯弓射大雕的英雄气概早已随着傅庭的死消逝了,英雄老矣,美人迟暮。

    但朝中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他们在一日,南邑便不会乱。

    这些平日里没人看得上的武夫,却是南邑最厚重的根。

    朝堂之上也是乱的很,顺帝病糊涂了,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隔着厚重的垂帘,傅九襄甚至都在怀疑顺帝究竟醒了没?

    那坐在龙椅之上、满头白发的人,当真不是一具傀儡吗?

    傅乾安堂而皇之地站在了百官之首,他穿着一身砖红色的朝服,瞧上去风光气派,但他同百官话,却又是克制有礼,态度十分周到。

    尚书台上下都对他赞赏有加。

    然傅乾安在巫蛊之事上,反应出来的态度却是激进而又强烈。

    当庭之上,他竟然直言‘巫蛊之祸,祸起后宫,源自前朝,必当严除’。

    此话一出,许多老臣直接跪在了金銮殿之中,高声齐呼道:“陛下,彻查巫蛊之乱已是让朝纲不稳,我辈在朝数十年,如今一朝宅邸被查,此乃奇耻大辱!此乃南邑之乱!还望陛下三思啊!”

    “四殿下,他们称赞你光明磊落,可老夫看来却不尽然!您若是当真坦荡,又何必借着‘清查余孽’的名义,将一位位大人们全都发落昭狱!”

    跪在正中间话的人是梁晟,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大人,素日里勤勤恳恳,在顺帝进行科举制改革时跟在谢韩身后振臂高估,庙堂田间皆能看见他与书生交谈的身影。

    梁晟是当今世上难得的斗士。

    谢韩曾经这样评价过他。

    可如今的梁晟却跪在金銮殿中,慷慨悲歌,傅九襄还记得,昔日谢韩在时,这些老臣谈论起科举制改革之后的清明吏治,各个眼中有光,无限憧憬。

    可不过短短数月,科举制尚未在全国上下推行,尚书台也才搭建了一个雏形,眼见着光明之路就要被劈开了,那道光仿佛就这样被人徒隔断了。

    傅九襄麻木地望着这一幕。

    朝堂之上纷争不断,朝堂之下官职空缺,散朝之际,傅乾安又颁布了一道官员调派的政令。

    南邑朝中有三分之二的老臣皆牵连进了巫蛊之祸当中,在互相检举、攀咬的风气之下,人人都想通过揭发同僚以获自生平安。

    更有甚者借着此次清查,将昔日里看不顺眼的、政见不同的官员全都抖落了出来。

    就连烛都的天,都是灰扑扑的。

    傅九襄独自一人出了金銮殿,他站在高台之下,抬头望着这座恢弘气派的宫宇,只觉得心头一片凉意。

    “定北王留步!”

    福鹤叫住了即将出宫的傅九襄。

    “定北王,您有一阵子未进宫了,可是发生了何事?”福鹤面色担忧。

    傅九襄宽慰地道:“公公不必忧心,本王只是心中郁结,去城郊散了散心。”他见福鹤佝偻着身子,忍不住道:“公公伺候陛下辛苦,还是得好生保重才行啊。”

    提及顺帝,福鹤一声长叹。

    “陛下啊”福鹤眼角泛泪,忍不住多嘴道:“王爷,陛下当真是疼爱您的啊!”

    傅九襄笑了笑,“公公,陛下是君,我是臣。君之爱,过深则易弛,过浅则容逆,我守本分,定北王府方能得百年安稳。”

    傅九襄从前看不透,才会对这位皇叔还存有恩义,如今也是因为看得太透了,才觉得世事无常者居多,君王恩义不过是镜花水月,实乃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