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书生闹事，傅乾安在民间苦心经营，在书生心中博得了好名声，顺帝便将计就计将他派出了凉州。
若不是他的身子骨当真差到了连这个冬日都熬不过去，他也不会如此着急忙慌地将细柳营的军令牌都交到了苏朗仪上。
顺帝累了，他瞧着跪在地上的傅九襄，都有点恍惚，如今到底是这些少年人的天下了。
他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老了的呢？
福鹤也不见了，如今高堂镜的这波人，全成了傅乾安底下的走狗，他前阵子被傅乾安哄着喝了不少药，没有什么清醒日子，一朝梦醒，才发现朝堂之上已然换了一个天地。
巫蛊之祸成了傅乾安中的刀，朝中大臣全都被他换了一批，顺帝这才发现，他这第四个儿子，最狠。
也最有心。
这样的人，做不了帝王。
他想要更高的权势，却学不会妥协。
“阿野，去吧。”
傅九襄跪在地上，抬头望了一眼坐在高位之上的帝王，没有人能够成为天下之主，所谓万人之上，尽头又有什么，谁知道呢？
傅乾安想要一个他能够完全掌握的朝堂，想要军权和政权大一统，来简单，可放眼望去，朝堂之上站着的，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如何确信，自个儿的本事能大到掌控人心呢？
荒唐！
天真！
就在傅九襄连夜去了凉州之际，远在幽都的苏知玺也催促着傅乾历做好了准备。
入夜，闷热的暑气尚未散尽，苏知玺穿着宽大的衣袍坐在王府的阁楼之上，抬头望去是朗朗晴空，傅乾历提着酒壶爬了上来，“雀奴，一万守备军我已经点好了。”
“你打算如何？”
苏知玺侧头想了想，“给我三千人，我往烛都赶。”
“你要去接应九哥？”傅乾历一声惊呼。
他想岔了。
苏知玺一脸看傻子似的望着傅乾历，随后他叹了口气，“安庆王，你如今也是一城之主了，想事情也该周全些才是。”
傅乾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雀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弯弯绕绕的事我总是要想很久才会明白。”
傅乾历进烛都进的晚，朝堂上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太大的打算，去年在定北王府跟在傅九襄和苏知玺身边已经算是学不少了，要不然这次回幽都，指不定有多忙脚乱。
“雀奴，你要带兵回烛都，究竟是为何？”
苏知玺沉声道：“我要这三千兵马，成为阿野的底气。”
他模样阴柔，再加上又一贯在人前疏离，本就冷艳的眉眼平添了几分冰霜，傅乾历时常觉得雀奴太过于冷清了，他跟了九哥，只怕不长久。
可今日夜色之下，他原本如枯井的眼底涌现着强烈的坚毅，这一刻，傅乾历又觉得，天底下只怕没有人比雀奴和九哥相配。
一个眼角眉梢间都吊着冷清，一个行事作风如同天上的烈阳；一个爱玩心计、耍段，一个却又是天底下最坦荡之人，一冷一热，相得益彰，互成佳偶。
“那我与你一起去吧。”
苏知玺伸，挡下了傅乾历接下来要的话，“幽都离不了人，更何况你在幽都，就是对阿野最大的襄助。”
如今皇权不稳，底下人也便没了规矩，若是在从前，傅乾历哪里敢随意地出‘离开幽都’这种话，要知道封地王私自出封地，被弹劾到陛下跟前，重则是可以被扣上造反之罪名的。
“你一人去烛都”傅乾历神情犹豫，苏知玺不善武力，再加上腿伤才好，领着五千精兵去烛都，那就相当去去鬼门关闯一圈了。
“无妨，我身边有人。”
“那我让首阳跟着你？她武力高强，在你身边也能护你周全。”
听到这话，苏知玺笑了笑，他难得起了戏谑，“既然都将人从烛都带出来了，不准备迎娶她，还让她跟着我回烛都？”
傅乾历多了几分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九哥还在烛都呢，此事不急。”
“回去吧，准备准备，明日便该启程了。”
一夜晴朗，明亮的月头挂在天边，然后又愈渐西斜，傅九襄披星戴月，再加上山鬼脚程快，终于在第二日正午时分赶到了凉州。
凉州在经历了傅乾毓造反一事后，原本紧握兵权的王家四分五裂，凉州兵权的集中比起北疆更甚，王家一乱，整个凉州就更乱了。
派系握住了兵权的将领纷纷圈地占兵，王家日渐衰弱，但却不肯放权。
傅九襄才到凉州，在城门站了没一会，就把城内的消息听得七七八八，不过此刻他没工夫打听琐事，进了城便去了傅乾安下榻的悬泉置。
“告诉你们四殿下，就我傅九襄来了，让他出来见我。”
傅九襄站在悬泉置的大厅中，自从傅乾安抵达此处后，这座悬泉置便再无外客了，一楼大堂站了七八位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你们殿下呢？”傅九襄拧眉看向众人，不悦地问道。
“回定北王话，殿下今日出门去了，的们也寻不到。”
“行啊，出门了是吧。”傅九襄抽出了一条椅子，大刀金马地坐了下去，“那我便在这儿等着他！”
凉州城池林立，要寻一个人不容易，傅九襄如今来了，便有的是时间。
反正要傅乾安命的人，不是他傅九襄，而是他老子！
黄沙漫漫，这条官道年久失修，傅乾安带着身边数十位精锐策马狂奔。
“殿下，前头岔路口右转，便是去幽都的路了。”
傅乾安神情严肃，凉州不能待了，昨夜傅九襄刚出了烛都城门便有人给他递了消息，但还是太迟了，他今早仓促出逃，为了拖延时间，在悬泉置中留了一批人。
如今逃出凉州，他必定要为自己挣一条后路出来！
朝中他有经营，而如今——
傅乾安唇角漏出了一丝笑意，他要去更大的地方！
顺帝、傅九襄、苏朗仪、傅乾辉，他们都以为他谋求的是那一把能把人困住的龙椅，那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无知！
“冲！今日你们跟我逃出凉州，来日我必定领着你们风风光光地踏平宫门！”傅乾安昂起了头颅，神色无比坚定。
他必定会落下最后一颗棋，赢得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