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罗南洲提议过,  可以看叶灯的作品找感觉,与萧远叙的想法不谋而合。

    正好叶灯的新电影上映,近期排档很多,  十个厅里有六个厅在放。

    路采取出两张票,  抬头看着大屏幕的预告片:“真能参考他的吗?可他这次扮的是个杀手,和我要演的完全不一样啊。”

    萧远叙没直接回答,问他要不要吃爆米花。

    “想要大桶的。”路采道。

    电影开场后,  却他没来得及吃,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荧幕上。

    商场的影院虽然没私人的清净舒适,但能直观感受到影片和观众之间的情感连接,也更好领悟该如何塑造角色。

    电影里的人是如何摆表情的,  是怎么念台词的,  又凭借什么留住观众,  让台下的人为自己又哭又笑。

    路采目不转睛地看着,  在叶灯孤零零地淋雨时,  听到旁边有人抽出了纸巾。

    “他真是……”女生,“刚才有人领便当,  我都没觉得虐,  他这样子我心疼死了。”

    冷血无情的杀手绝不讨喜,  套上了叶灯的皮囊,被叶灯赋予了生命之后,  却一举一动都教人想爱。

    杀手受伤再正常不过,  他的偏偏让人同情,杀手复仇多么俗套,他的偏偏使人揪心。

    “他真的是每次都在镜头前给人下蛊。”女生的男友感叹,“你自己激动就激动,不要掐我的胳膊!你的手好凉啊!”

    女生道:“是吗?对不起……”

    男友握住女生的手,  胡八道:“没事没事,漂亮的人就是体温要低一点,让我来中和一下。”

    他们交流的声音很,但足够让临近的路采听清楚。

    路采不知道萧远叙听没听到,怕扰到男人观影,自己把笑声压得尽量轻。

    继而他看着影片,同时伸手去捞中间的爆米花,自己的手无意间和男人的碰到了一起。

    尽管此刻光线昏暗,但他不用看就能描摹那只手的形状。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上有隐约的青筋。

    因为常年养尊处优,所以皮肤并不粗糙,但也没自己那么娇嫩,指腹有握笔留下来的薄茧,而且有力又灵巧……

    明明前一秒还能专注地紧盯剧情走向,这一秒连字幕都听不进去了。路采顿住了动作,没有握住对方,也没有直接抽回手。

    萧远叙也是同样,如此保持了几秒,再像是卡机重启,他的指尖拨弄了下爆米花,捏起一颗喂进嘴里。

    路采如梦初醒,匆匆地吃了几颗,仿佛忙着掩饰些什么,但因为心不在焉,他差点咬伤舌头。

    之后配角有场缠绵的床戏,路采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可视线收回来又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扭头去看萧远叙,萧远叙也垂着眼瞧他。

    男人轻易地猜到他是为什么慌张,随即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

    尽管没有开口直,可路采推测这是在嘲笑自己,赌气般地抿起了嘴,硬着头皮继续观看。

    被这么连续岔,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找回状态,幸好影片也步入了圆满的尾声。

    离场时大家依依不舍,直到人员名单表都播完了,才愿意离开。

    路采正事:“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和南洲哥的意思了,他很懂怎么让观众爱上自己。”

    “嗯,他在这方面做得是不错。”

    萧远叙并没和其他观众一样对叶灯赞不绝口,态度认可,但也仅仅是认可而已,远达不到惊艳的程度。

    路采觉得这应该是萧父的缘故,有个影帝级别的演员低头不见抬头见,眼光自然被培养得很高。

    而且,他陆陆续续听不少人过,萧远叙本人的演技也非常厉害,如果把这当成正经事业,不定能达到他父亲那样的高度。

    路采难为情:“你真的要教我吗?叶灯都只是不错的话,我的可能很烂……”

    “从你画了涂鸦的剧本上,我差不多猜到了。”萧远叙道。

    纸上偶尔有几条下划线,标出来的也不算重点,看得出路采毫无头绪。

    空白处有简笔漫画,两条人鱼和一座城堡,关押在里面的一脸委屈,看守在外面的笑得开心。

    路采道:“要不然算了吧,我试镜失败的话,还浪费你的时间。”

    萧远叙道:“没有人生下来就会演戏,对于新人来讲,敢于踏出这一步比拿到好结果更重要。”

    “难道你只想唱唱歌、做做直播?”他又问,“这点曝光量就能满足你了?”

    路采不假思索地答:“当然不,我只是怕麻烦你。”

    萧远叙笑了下:“之前不嫌麻烦我,现在倒是很讲究。”

    在路采看来,私生活归私生活,工作归工作,平时再怎么黏着萧远叙,身为艺人就该乖乖对老板收敛分寸。

    但老板不介意的话,路采就更不介意了。

    “那你教啊。”路采道,“教会了奖励你最佳新人一晚上陪i睡服务,你觉得怎么样?”

    如意算盘得啪啪响,不仔细琢磨还以为他下了血本。

    萧远叙挑了下眉梢,明知故问:“哪位自封的最佳新人啊?是半夜踢被子那个吗?”

    “你抱住我就不踢了呀。”路采上赶着对号入座。

    过年那会儿他猜测萧远叙想和自己睡,心里还抵触了一阵,觉得成年人就该学会一个人过夜。

    现在他后知后觉大家嘴里“睡”的真正意思,人类不愧是人类,比自己最开始构想的狂野多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排斥眼前这种零距离接触,至少和萧远叙就不排斥。

    求偶期就暂时不考虑一起过了,他误点进那段视频,搞明白交i配是怎样进行的以后,感觉这件事又疼又暴力,自己不想和任何人这么做。

    “我不想睡觉还玩双人快。”萧远叙道,“而且你我顶多被开除,我还手那算你工伤,还得赔你一笔。”

    路采道:“那你把我绑起来。”

    他们一路走去乘电梯,萧远叙比路采个子高,步也迈得大,不擅长快步走路的美人鱼很快落在后面。

    但路采也没抱怨,抬手揪着萧远叙的衣摆,努力地跟了上去。

    萧远叙觉得毫无可行性:“正常人家里谁有绳子?”

    再了,少年皮肤细腻敏感,自己之前都心翼翼地对待,感觉稍微用力就要泛红。

    “你不是有很多领带么?用领带凑合一下嘛,绑得用力点我又挣不开。”

    萧远叙没见过这么硬塞奖励的:“你是在强买强卖白菜?”

    路采还有着最后一丁点王子的架势,摆谱道:“本奖品机会难得,过时不候。”

    电梯门一开,他们并肩进去,萧远叙让路采站在里侧,自己挡在外面,隔绝了其他乘客。

    两个人都戴着墨镜,路采在来的路上还被扣上了一顶鸭舌帽,不过没挡住的部分依旧好看,有人时不时朝他们张望。

    “你长得好像萧远叙啊。”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搭讪。

    萧远叙不冷不热地敷衍道:“之前听人这么起过。”

    “我是他影迷,特别喜欢他。”男生道。

    电梯里贴着叶灯新电影的宣传海报,叶灯一袭黑色风衣衬得身形消瘦,直视镜头时眼神格外明亮,将人物的坚韧和冷酷展现得淋漓尽致。

    厢内正好有几个粉丝,欢喜地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幅海报,并且遗憾着不能撕了带走。

    男生看了眼海报,又:“萧远叙穿风衣的那套扮更帅。”

    这么,也借机抬高了与萧远叙相像的人,照理来很满足人的虚荣心。

    然而这男人没有接茬,散发出来的气场虽没敌意,但也非常疏离。

    男生悻悻地不再攀谈,转而声嘟囔了句:“好拽,又不是大牌,架子挺大。”

    出了电梯门,路采吵得如同麻雀,复述:“好拽啊,你是什么大牌吗?为什么架子这么大?”

    萧远叙扶了下墨镜:“这位记者,采访请先排队。”

    “请问前面还有几个人呢?”路采听。

    “不多就一个,可惜路先生心思太野,现在还没拉回来呢。”

    路采成为记者的路被半途堵死了:“你好难搞定啊。”

    萧远叙散漫道:“嗯,我难搞定,你要比我更难搞定才行。”

    “时候我爸教我演戏,等到休息结束,他会个响指告诉我该入戏了。”他完随手了声清脆的响指。

    路采道:“你的童年肯定很好玩吧。”

    萧远叙撩起眼帘,睫毛扑闪了下,路采感觉自己被瞥了一眼。

    那眼神和平时的不一样,有点故意勾人。

    “你想知道?”萧远叙不急不缓道,“想要什么东西都会有相应的代价,你愿意为我付么?”

    路采磕磕绊绊一时没回应,心里冒出来一句——

    有谁会不愿意?

    但他明白萧远叙并不需要这种答案。

    在起响指的那一刻,萧远叙已经入戏了,自己也该投入进去。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折。”路采其实有点接不上话。

    萧远叙单手摘下墨镜,一改往日的沉稳自持,把墨镜勾在指间轻佻地甩了半圈。

    他语气懒散,帮忙铺垫道:“这要看你表现。”

    路采深深吸气,清晰地感受到萧远叙的目光正一寸寸地量他,最后大胆直率地注视自己的眼睛。

    没有立即得到回应,萧远叙微微偏过头,再鼓励般地递来一个带笑的眼神。

    仿佛在诱人继续接近,完全是那个配角会有的举动。

    “你希望我能怎么表现?”路采气势没压过他,不过比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好得多,“你要再明白点,我才好让你满意啊。”

    萧远叙嗤笑:“反正现在这种不行。”

    “你也太严格了,我可做不到。”路采坐到车前盖,前倾着身体望向他。

    撑在两旁的手都在抖,他努力地做出懊恼的表情,但也克制着力度,有种以此求饶犯懒的架势。

    萧远叙与他面对面,但没礼貌地往后退,反而离得更近。

    “怎么可能,你不是最懂这些伎俩了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他在引导路采慢慢贴近人物形象,比自己更肆意一点,比自己更爱撩拨一点。

    路采被带得真有那么一点进入角色的感觉:“谁让你比较特别呢?”

    美人鱼到了求偶期,都会向看中的伴侣散发魅力,可是路采还没经历过,所以根本不会这类手段。

    他脑海里一团乱,知道直接亲上去就太放浪,但这时候也绝不可能退却。

    ……这要怎么办?!

    “是么?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的。”

    萧远叙漫不经心地摇了下头,拿出车钥匙开了锁,看起来是要走了。

    路采跳下车前盖,追在他后面,再挡住了主驾驶的车门。

    他靠在车上:“我的眼睛怎么了?你再好好看看,可不要随便误会我。”

    萧远叙的气场太强,他很容易败下阵来,为此逼迫自己轻抬起下巴,无法回避地与对方对视。

    “我的眼睛难道不是在……”

    这时候他忽地卡了壳,酝酿完再有点续不上力道:“在我真的什么都能答应你,只要你开口。”

    萧远叙笑了下,路采不知道这是在笑自己青涩,还是欣慰自己开窍了些。

    路采没有一直这么僵持,看萧远叙有些松动,就收起了问询时的认真,继续摆出俏皮又略显任性的姿态。

    他身形轻盈地转了个圈,站到了萧远叙旁边,萧远叙趁机坐进了车里。

    “倒是你,你照照后视镜。”路采道,“你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对我什么吗?”

    萧远叙感觉他不需要再示范了,于是只是接话:“什么?”

    眼前走向尽在掌握,路采渐渐摸索到了感觉,算是能做出该有的样子了。

    这成果不算差劲,但也不惊喜,少年演得还是有一些拘束,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下一秒,轮到他屏住了呼吸。

    因为少年直接跨坐到了他身上。

    路采感觉到了萧远叙的意外,颇有些顽劣地勾起笑,觉得自己被压制到了现在,终于能够勉强扳回一城。

    “它你很想吻我。”他把难题抛了出去,“你要听它的话吗?”

    萧远叙低下头,不过这不是为了躲闪。

    他绅士地牵起了路采的右手,礼节性地吻了吻手指。

    指尖纤细,触感稍凉。

    路采被弄得一噎,登时想收回手,却又腾升起一种被迷惑住的感觉。

    萧远叙演得太好了,教自己无法不混淆,疑惑这一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实感。

    “那你猜猜看我现在在想什么?”萧远叙问。

    路采没能坚持住,被这么带跑了:“我猜不到……”

    萧远叙:“影院里那个男生吵是有点吵,但得好像没错。”

    路采讷讷地“喔”了声,光顾着奇怪自己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忘了及时追问,是哪一句没错呢?

    是叶灯每次都下蛊?

    还是漂亮的人体温要低一点?

    作者有话要:  这是送分题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