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室这会儿没人, 走廊有脚步声聊天声，忽远忽近的传来，密密匝匝的, 徒添烦躁。
倪乔一身怂衰，因为摸不准顾罕的感情, 也摸不准自己对顾罕的感情，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脑子画面频闪。
第一次见面前男友低着眉心点烟的场景，第一次在嘉顿附近回头看见顾罕手搭在车窗上的样子。
两者轮换交替。
“渣女，见帅就爱……”倪乔声咕哝。
突然，手边被人放下一杯星爸爸, 愁肠百结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很困扰吧, 什么都不能，只能一直被人误会着。”
倪乔回身。
许嘉佑放完咖啡后, 靠在另一张化妆桌边微仰着头, 手里同样拿着一杯星爸爸，神色是同病相怜的苦闷。
倪乔：？
听了许嘉佑转述的八卦，倪乔才知道自己几天的披风白搭了。
那群长舌妇烂柠檬居然坚信倪乔被大佬包养！
并分析得头头是道。
对方有钱, 在影视圈有点话语权, 跟刘赫有利益牵扯, 决不低于五十岁。
倪乔从未如此无语。
–
争议多时的影视项目最终因导演爆出违法黑料, 被彻底入冷宫。
会议室里，高层们无声间递着眼神, 恍然后都有共识。
一惯做事雷厉风行的顾总，之所以会在这个项目上滞留多时, 似乎是一早知道内幕，单作壁上观，只是想看这步棋还能不能用。
快可拔刀不留人, 剑指旧部，慢可迂回等变天，唯利是图。
细思恐极后，空气多了份凝重。
连之后的惯常汇报，发言人措辞都拘谨了些。
中央首位的顾罕眼眸懒散垂着，手机轻震跳进一条微信，他扫一眼，状似毫不分心地黑了屏。
再抬眸，指一处数据不当。
这种低级错误，是顾罕最不能容忍的。
经理本来都想推下属出去顶包失误，没想到顾罕今99Z.L天似乎心情特别好，一言带过，面色也如常，没有多。
会议在心惊胆跳中结束。
严助理将会议纪要递给顾罕，顾罕接过，一边看，一边拧着衬衫袖口的几何袖扣。
昨晚赵重舟找上门喝酒，深夜微醺，他之后一觉长梦，几乎把五年前的夏天温习了一遍。
梦里什么都是真实的。
导致醒来后顾罕怅然若失。
嘉顿32层的视角，窗外雨雾灰濛，恒温屋内空气都恍惚变得阴湿。
他洗漱着装时都分着神，导致袖扣没有别好，蹭得腕口一直不舒服，直到车子停在公司楼下，手机震了一下——
严助理拉开门，略躬身候在门边。
顾罕坐在车里看倪乔发来惯例问候和新表情包。
【早上好】
【工人朝气满满的一天.jpg】
顾罕这次没再回句号，也回了一句早上好。
下车后，破天荒又对自己两位助理点头露笑。
严助理负责的都是公事，一时纳闷。
卫助理暗暗有种炫耀，低声耳语，“顾总最近感情很顺。”
早上才过顾总感情很顺的卫助理，这时迎面而来，满脸都是对老板感情的担心。
“韩光磊来了，在会议室。”
古人兵败如山倒，做生意其实也是这样，逆风背水，即使精心扮出精神抖擞的样子，也藏不住眼里和骨子的颓势。
卫助理替顾罕推开玻璃门，便合门退了出去。
顾罕捏着那份会议纪要，越过警觉起身的韩光磊，看都没看，径直走过，抽出椅子入座，手里的文件在桌上撂出一声轻响。
空气里，浮尘微惊。
顾罕几年前就见过他。
在艺大校门口，暑气消尽的晚上，温差很大，韩光磊提一件外套，追着倪乔出来，倪乔跟他：“我有男朋友来接。”
印象最深的是回榕景花园的路上，倪乔嘬着奶茶，眨眼睛，无比大声地，一字一顿地问：“你吃醋啦？”
这人变化不大，还是戴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只是多了一股浮躁铜臭。
他完全记不得顾罕，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太子爷，就是曾经被他偷拍造谣，上软饭男名号的倪乔前男友。
“顾先生，我想了很久，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是么？”顾罕不咸不淡地应。
十分钟前，倪乔在来找他吃饭的路上，现在又发了一条，人在楼下上不来。
顾罕：【你把卫助理拉黑了？】
你瞧这话多妙，他不你喊卫助理，好像一切尽知，也晓得倪乔平时麻烦卫助理不知道多顺手，这会又演无依无靠了。
倪乔言辞含蓄客气：【没呀，不好意思直接麻烦你的助理啦】
顾罕回了两个字，一个问号。
【再装？】
隔着屏幕倪乔都能脑补出他那副倨傲欠揍的表情，几秒脸烧后，发了吐舌头略略略的表情包过去。
顾罕似是而非的“是吗”，把韩光磊吓的不轻。
商场如战场，得罪人是难免的事，但顾罕回国不到半年，之前一直在99Z.L国外留学创业，韩光磊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地方能得罪他。
刘赫那部戏？
韩光磊拨云见雾，他听过顾罕在追倪乔的事。
短短几秒，他已经把发生的一切都归到倪乔身上，也合理推测，能让顾罕这么为她出气，现在他们现在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事业和感情的双重挫败，叫韩光磊怒火攻心，眼前那张脸叫他想起很多事。
半晌后，他出声：“顾总知道倪乔的过去吗？”
像握住王炸底牌，只待对方加注，他就立刻收网反击。
而顾罕的在意就是注码。
“她的过去怎么了？”
“看来倪乔没有跟顾总，顾总虽然英俊多金，但这算不是魅力，倪乔大学从不缺人追，表演系的系花，追求者能从礼堂排到校门口，从富二代官二代，个个有钱有势，她没点过头，她一直对前男友念念不忘，不知道顾总和倪乔是怎么认识的，但你们之间的确有缘分，她有一个前男友长得……很像你。”
一番铺垫，只为最后三个字，但顾罕的反应太淡。
韩光磊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述明白，正想补充，把话挑得更明，只听门“吱”一声被推开！
“韩光磊！”
倪乔出现在门前，满脸急乱地骂着：“你的无耻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脸皮撕破，韩光磊反而坦荡挑眉，“我只是实话实。”
“你！”
顾罕目光看着倪乔似安慰，也应和：“他只是实话实话。”
随后恢复公事公办的腔调，顾罕朝门示意，“现在你完了，可以走了。”
顾罕的表情太平静，韩光磊完全分析不出他此刻的想法，本以为抛出重磅炸弹，就能挑拨倪乔和顾罕的关系。
不想最后是自己带着一肚子猫抓似的急切纳闷，灰溜溜地离开。
只剩两个人的会议室异常安静，倪乔还站在门口，已然预见顾罕待会儿可能出现的反应。
剧场里她都措手不及。
那股拟想出来的烦躁顶着她，顾罕越是平静，她就越是发慌，预备出口的坦白似上膛子弹，顾罕只要一出声，她就如实交代。
“中午吃什么？”
“是！我前男友的确和你长得很像！”
顾罕和倪乔同时愣住。
话既出口也没有收回的道理，倪乔愣了愣后，生了破罐破摔的底气。
拉倒拉倒！要掰要散！趁早趁快！
“他只是长相像你，但你们气质不一样，他没你有钱，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不知道韩光磊还跟你乱了什么，我的确还没有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但是，我单身不假，我们之前也口头约定过是彼此心甘情愿的，我不算骗你。”
“你不是也有一个前女友吗？就是赵重舟的猪鼻子妞，我也没过问，我们又没有谈恋爱，合作关系这样是很公平的！”
顾罕瞧她那副挺直腰板讲道理的模样，懒散问回去：“也没不让你问。”
“？”
自证清白的目光，仿佛在叫倪乔放马过来。
突发99Z.L情况差点让倪乔大脑宕机。
“呃……她漂亮吗？”
顾罕目光带过倪乔，淡声吐字：“一般。”
“那你图她什么？”
顾罕想想：“下饭。”
这词倪乔听着熟……
顾罕朝倪乔勾了勾手指：“你问我两个，我是不是也能问一个？”
倪乔走近，就站在顾罕面前。
“你，你问……”
“你大学很多人追？从礼堂排到校门口，没想到你人气这么高。”
这是在质疑她的魅力？
倪乔脸一横：“超多！”
她那副傲娇猫的模样还没有舒展开，脸上的肉肉就被顾罕捏住，没几分力，声音倒是藏着股危险。
“超多？你有印象？”
倪乔秒怂摇头，糯糯软软道：“没有，就是记得当年老有人在艺大贴吧骂我前男友，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顾罕：“……”
倪乔趁空救出自己脸上的肉肉，用手指揉了揉，还好底妆轻薄，蹭不掉。
顾罕不信，连倪乔那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怎么会有人开贴骂他？
“他们知道你前男友的名字？”
倪乔老实回答，哼了一声否认：“嗯……他们喊他软饭男。”
倪乔不明白，顾罕为什么瞬间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