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秋随在门口礼貌致谢了快递员，看着手里的周大福新品宣传册陷入沉思。
姜嘉宁倚着门框，咬着巧克力含糊不清道：“谁啊，居然送你一本宣传册？”
秋随诚实回答：“沈烬。”
姜嘉宁措手不及，险些被噎住。
她顾不上拆秋随带给自己的伴手礼，径直拉着秋随坐下。
姜嘉宁从冰箱里拿了瓶酒，托着腮，两眼放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我要吃第一手的新鲜瓜。”
秋随抿了下唇：“这件事情，来话长，那个时候我还在高中......”
“停，”姜嘉宁嘴角一抽，“我、你、沈烬高二开始同班，你高中时候和沈烬发生了什么我能不清楚吗？你话能不能重点？给我快进到你和沈烬见面前十分钟。”
“快进有点难度，”秋随叹了口气，“你看我的书房......”
姜嘉宁：“我来收拾。”
“我的新家...”
姜嘉宁：“我给你留意。”
“我下午还得去趟公司，来了一个新实习生，但是我又不想坐地铁...”
姜嘉宁：“我开车来的，等会送你去。”
“事情是这样的，”秋随神色一正，言简意赅地将整件事情介绍了一遍，“前几天我带了一个实习生......”
姜嘉宁听完后，懵了好一会儿。
“你是，”姜嘉宁努力捋了捋整个过程，“沈烬不记得你了，而你，为了避免尴尬，给沈烬看了个面相？”
秋随微笑点头：“你是不是想夸我，随机应变第一名。”
“夸你个头，”姜嘉宁没好气道，“然后呢，沈烬如何评价你看面相的能力的？”
秋随眯起眼睛想了会：“他...”
姜嘉宁：“什么？”
秋随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欲知更多细节，请先收拾书房。”
姜嘉宁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进了书房。
她将书柜最下方的一摞书搬了出来，看了几眼后满脸惊讶：“高三的辅导书和试卷你居然还留着！”
片刻后，她突然轻呼一声，手里举着一本书，将内页朝向秋随，笑眯眯问：“我如果把这些书拿去卖，你猜能卖多少钱？”
秋随有些无语：“你根本不可能卖出去，这都是多少年前的...”
她起身朝书房走了几步，看清了内页上的名字之后，剩下的话再也不出口。
她相信，如果姜嘉宁真的要卖这本书，绝对卖的出去，而且能卖个好价钱。
因为这本书的内页上，写着沈烬的名字。
这是沈烬的书。
虽没有媒体敢公开沈烬的照片，但是见过沈烬的人其实不少，比如温婕。
一传十，十传百，稍微听一下，都知道风投大佬沈烬生得颠倒众生。
如果在古代，那就是性转版的祸国妖姬，生在现代，那就是出道就能登顶流量巅峰的存在。
简而言之——金融圈内趋之若鹜的人，也是万千少女的人间理想。
“沈烬的书怎么在你这？”姜嘉宁又翻出了几本，一一盘点，“等等，我数数啊，我现在能找到的，就有十几本了，全是沈烬的书。”
地板上堆满了辅导书，薄薄的灰尘在空中飞扬，秋随盯着内页上龙飞凤舞，恣意张扬的沈烬二字，莫名恍了神。
把复读的决定告诉沈烬的那天，沈烬约她在校门口见面。
“这些都是我的高考资料，”校门口的一家咖啡店，少年右手慵懒地撑着头，将几捆厚厚的书推给她，“幸亏我没撕书，都给你了。”
秋随几乎是如获至宝地接下了这些书，毕竟，省理科高考状元的备考资料可不是那么好拿到的。
秋随最薄弱的学科是数学，她直接抽出了一本数学辅导书，想要看看理科状元的备考秘籍。
然而，除了第一页写了沈烬二字之外，整本书空空荡荡，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
“我还以为能看到你的高考秘诀，结果只有你的名字。”秋随声音低下去，有些沮丧地撇了下嘴。
“嗯？”面前妖孽的少年无声晒笑，“我以为你想多刷题。”
沈烬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一动，抽走了桌面上的辅导书。
“干嘛？”秋随抬眼，“不是给我的吗？我拿回去刷题。”
少年干脆利落地又从一摞书中抽走了好几本书，全都是数学辅导书。
秋随愣愣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沈烬翘起一点唇角，悦耳的嗓音中带着点慵懒：“两个星期后，我再给你。”
两个星期后，秋随再一次见到了沈烬。
沈烬坐在单车上，长腿半曲踩在地上，一只手扶着把手，闭着眼睛。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领口还有些松垮，扣子解了两颗，不经意透露出玩世不恭的不羁。
秋随悄悄走近，没叫醒他，只是微微低下头量。
沈烬似乎没睡够，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或许是察觉到了长久的注视，沈烬突地睁开眼睛。
秋随一下子顿住，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她甚至能看清沈烬眼中倒影的自己，数清楚沈烬纤长卷翘的睫毛。
秋随僵了几秒，很快直起身来，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问：“你怎么睡着了，书呢？给我吧。”
沈烬将一捆书交到她手上，凤眸微挑：“都在这了，拿去。”
秋随接过书，装作随意地提起：“一起吃饭吗？”
沈烬挥了挥手：“不了，回去补觉。”
晚风温柔，扬起了少年的衣角。
驶出一段路后，秋随看见沈烬突然刹车。
他单脚落地，回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开，随后，一字一顿道：“秋随，好的，你要来B大啊。”
夜幕徐徐降临，夕阳的碎金将天际晕染成糜烂的橙色。路灯陆陆续续亮起，成了傍晚繁华夜景的一角。
秋随对着沈烬点了点头，她听见自己清脆又坚定的声音：“一言为定。”
回家后，她才知道为什么沈烬一脸倦容。
两个星期前，还是一片空白的辅导书，如今已经是密密麻麻一片。
沈烬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了易错点，用便签备注了难点和不同的解题思路，比书本后面自带的答案还要详细全面，的的确确是高考状元的独家备考秘籍。
这两个星期，沈烬怕是根本没有睡多久。
可惜，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B大，也没有选择沈烬。
*
秋随将地上散落一地的沈烬的书收拾好：“怎么？你想听这个故事？”
姜嘉宁激动点头：“你！”
“这个故事，”秋随义正言辞地拒绝，“是另外的价钱。”
姜嘉宁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三遍生气给魔鬼留地步，回过神来，却看见秋随将十几本书又重新放进书柜里。
姜嘉宁问：“沈烬的书，你不算丢掉了？”
“当然不会丢掉了。”秋随回答地理所应当。
姜嘉宁挑了下眉：“怎么？舍不得？”
“嗯嗯，当然不舍得，”秋随轻轻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解释，“我哪有钱真的买周大福的黄金投资啊，还不如投资沈烬的书，毕竟是现成的，不定几年后就升值了。”
姜嘉宁：“......”
姜嘉宁喝了酒没法开车，秋随只好开着她那辆大众去公司，算到了公司后，再喊个代驾把姜嘉宁送回家。
秋随开车没多久，就接到了周凌薇的电话。
周凌薇：“我今天临时有事，不在公司，现在抽空和你新来的实习生情况。”
“好。”
“新来的实习生是B大的研究生，辅修过俄语，参加了俄语专业水平测试，成绩还不错。虽然是沈烬的亲戚，但是该...”
“什么？谁？”秋随来不及细想，径直断周凌薇的话，“沈烬？哪个沈烬？”
“还能有哪个沈烬？风投圈大佬沈烬啊！你这次去莫斯科不都已经见过了吗？”
秋随目光微滞，反应有些迟钝。
她深吸一口气，踩了刹车，想要减速将车停在路边，再问个清楚。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
砰！
后面的车撞了上来。
声音剧烈，周凌薇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秋随疲惫地叹了口气：“被追尾了，我去处理一下。”
周凌薇：“人没事吧。”
“没事，问题不大，”秋随沉默了几秒，又补充道，“新来的实习生资料发我邮箱吧，等会到了公司，我再去找人事经理了解具体情况。”
“好，你先处理现场，开车心。”
秋随将车停在路旁后，和姜嘉宁下车查看情况。幸好问题不大，只是蹭掉了一点点漆。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简直吓了一跳，好家伙，居然是劳斯莱斯。
姜嘉宁松了口气，幸好是劳斯莱斯追尾她，而不是她追尾劳斯莱斯，否则她倾家荡产可都赔不起。
她揉了揉眉心：“我去车上拿手机拍照，顺便联系保险公司，你先过去和后车的人沟通一下。”
秋随点点头，走到了劳斯莱斯的车旁，伸手敲了敲车窗。
等了许久，前排车窗都没有动静，倒是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秋随脚步一顿，挑了下眉，猜到这辆车应该属于后座的人，前排驾驶座上大约是个司机，做不了主。
她走到后座车窗旁，好巧不巧，对上了一副几天前才见过的熟悉脸庞——沈烬。
秋随心里“咯噔”一跳。
沈烬单手搭在窗沿上，曲着臂弯，手背撑着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身旁还坐着一名年轻的男生，看着大约是还在读书的模样，此刻正好奇地量着她。
秋随微微歪了下头，这个男生看着有些眼熟，隐约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烬长指意兴阑珊地敲了下窗沿：“这才多久不见，不记得我了？”
“不是，”秋随摇了摇头，“我是在看你身边的男生。”
沈烬抽空转头看了一眼，秋随不知道沈烬的眼神是有多凶神恶煞，只看到年轻的男生似乎缩了下脖子，几乎是迅速收回了量她的视线，低头拿起一旁的Kindle看了起来。
车内灯光明亮，秋随眯起眼睛，眼尖地看见了Kindle上赫然出现的俄文。
居然是个会俄文的人。
秋随思绪不自觉游离，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还看？”不轻不重地声音断了秋随的回忆，沈烬抬眼看向她，散漫地嗤笑一声，“怎么，又想看面相，拿人练练手？”
秋随：“......”
“不是，”秋随摇头，“我技艺不精，也没有倒给你十元钱的算。”
“秋随，我正在和保险公司的人着呢，”姜嘉宁捏着手机走过来，“你这边和后车的人谈......”
她站在后车窗旁，直愣愣地盯着沈烬，剩余的话都被咽回嗓中，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秋随明白，既然沈烬都不记得自己了，想必也不会记得姜嘉宁。
“介绍一下，”秋随慢腾腾地开口，“这位是...”
沈烬径直断秋随的介绍：“姜姐，好久不见。”
秋随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这是什么事？
沈烬记得姜嘉宁，但是不记得她？
且不姜嘉宁高中时期和自己形影不离，就自己和沈烬曾经的关系，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发生。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沈烬记得她，也早就认出了她。
在这一刻，秋随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情——
沈烬亲自撕开了不久前还相安无事的疏离伪装，没算继续装作一个和她才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姜嘉宁唇角一弯，对着电话语速飞快地道：“问题不大，不需要你们出面了，我们私了解决。”
顿了顿，她挑了下眉：“沈先生，你觉得呢？”
沈烬脾气很好：“没问题。”
“行，”姜嘉宁挂了电话，推了推秋随：“秋随。”
秋随心情复杂地转头，轻声询问：“怎么了？”
“我已经和沈先生商量好了，不走保险，私了解决，”姜嘉宁，“你快和沈先生加个微信，方便问沈先生要赔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