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空气突然之间安静下来，世界像是就此停滞。
沈烬手上的两碗鱼汤还散发着热气，氤氲而上, 一阵阵地笼罩在他们中间，仿佛添上了一阵朦胧的滤镜。
秋随神色从容, 平静的对上沈烬的视线，仿佛刚才进行的就只是一场贴面礼。
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烬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半晌后，他眼睫动了动, 下意识抬起右手想要触碰不久前被柔软触及的地方。
却在抬手后的瞬间想起, 他右手上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秋随眨了下眼，顺手接过了他右手上的白色陶瓷碗：“你的新年礼物吗？谢了。”
她微微朝里侧了侧身子, 示意沈烬进门：“进来吧。”
沈烬没吭声, 他情绪不明的目光落在秋随的背影身上，忽地笑了。
他扯了下唇角，像是终于反应过来, 开始有了动作。
沈烬顺手关了房门, 端着左手上的另一碗鱼汤, 跟着秋随身后进了房门。
他将手里的鱼汤搁在房内的餐桌上, 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神色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另一头喝鱼汤的秋随。
秋随恍若无事发生一般, 神情认真的喝着鱼汤。
沈烬冷淡的瞥了直接无视他的秋随一会儿，：“喂。”
秋随抬头扫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喝鱼汤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沈烬：“......”
五分钟后，秋随解决完眼前的这一碗鱼汤。
她慢条斯理的抽过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动作不见丝毫慌张。
见她喝完鱼汤, 沈烬突然弯腰俯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反扣敲了敲秋随面前的餐桌：“实话，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贴面礼。”
秋随眨了下眼，很是镇定的将纸巾随手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推开面前的空碗，秋随抬眼对上面前一双意味深长的凤眸。
这家民宿的餐桌并不算高，秋随只能盘腿席地坐在铺了厚实毛毯的地上，沈烬俯身弯腰，两手撑在餐桌上，高大的身影将她娇的身影轻而易举的笼罩住。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秋随只要稍微一往前凑，就能触碰到沈烬的脸颊。
秋随面不改色的询问：“这个贴面礼很奇怪吗？”
沈烬冷笑了声，伸手点了点自己右脸颊的某个位置，声音凉薄：“你和欧洲人进行贴面礼的时候，也会不心亲到这儿？”
秋随盯着沈烬的右脸颊，片刻后，她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亲到你了？”
沈烬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么渣？”
秋随茫然的眨了下眼：“嗯？”
沈烬轻嗤一声：“亲完就不认账了？”
秋随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烬挑了下眉，了然的点了下头：“嗯，渣女都喜欢这么。”
秋随：“......”
她抬头，视线落在沈烬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他微微垂下眼睛，凤眸里平静无波，但态度倒是执拗的很，像是要为自己被亲到这件事情讨一个法。
秋随眨了下眼，面前的沈烬突然和她回忆里的沈烬逐渐重叠，她想起了第一次高考结束后，沈烬将他们之间的窗户纸戳破的时候。
高考的考场是随机分配的，早在考场消息出炉后不久，秋随就知道了，她和沈烬被分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考场——
准确来，是申城两个完全不同的学校。
两所学校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高考结束后，秋随心不在焉的坐在考场学校的篮球场外边。
沈烬早就和她约定好了，考试结束后，他骑车来这所学校找她。
秋随本以为她要等上很久，没想到，不过二十分钟，沈烬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学校内不允许骑自行车，秋随也不知道沈烬将自行车放在哪了，在她眼前停下脚步的时候，沈烬还喘着气，眉宇发梢间都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找到了她之后，沈烬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烬坐在她身边，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
秋随转头看他，心底已经隐约有了要复读的预感。
高考前经历过无数次的大模拟考，考试如何，是正常发挥，超常发挥，还是失常发挥，每个人心底都有数，猜测的结果和最后的考试结果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秋随知道，因为俞家和俞染月，她这次的高考，是失常发挥无疑了。
只不过她一向善于隐藏情绪，沈烬从不知道她内里过着怎样的生活，此刻也自然看不出她心不在焉和片刻的失神。
“秋随，”沈烬神色认真的喊她的名字，等她转过头后，才慢悠悠开口，“你看。”
他伸手碰了下自己的耳朵：“这里你也亲了。”
顿了下，沈烬又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腰：“这里你也抱了。”
他笑起来，眼神灼灼的盯着她，忽然低头凑近，和她的距离被拉的极近，近到秋随能够看清沈烬脸上细的汗珠，可能是因为一路跑着来找她而产生的。
她听见沈烬惯常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点不宜察觉的紧张：“高考也结束了，你是不是得负个责。”
秋随咬了下唇，她想和沈烬，她高考发挥失常，复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少年愉悦的情绪一览无余，此时看着她的眼睛漆黑又真挚，秋随满肚子的委屈突然就不想多。
秋随知道那几句话的潜藏含义。
她不想破此刻所有暧昧情愫都摇摇欲坠一触即发的氛围，她想和沈烬手牵手经历更多。
她不想让自己的糟心事，毁了面前少年高中三年可能是最意气风发心情舒畅的一天。
秋随眨了下眼，没回答，只是反问道：“沈烬，如果我可能要复读呢？”
沈烬唇角一僵：“怎么刚刚考完就要复读了，你没考好吗？”
“没有，”秋随佯装无事发生地摇了摇头，平静的否认，“只是做一个假设而已。”
沈烬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唇角又微微扬起来：“那也不影响你负责，如果你要复读。”
他顿了下，又匆忙解释：“我是如果，你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只是，如果你真的要复读，今天也一样可以对我负责。”
沈烬想了会，才看着她缓缓开口：“我们不是好了，要以后一起过每一个除夕一起看春晚吗？那，等你复读后考到我那所学校。”
他挑了下眉，突然凑近她，又抬手点了下自己的耳朵：“你再在这里给我盖个戳。”
餐桌又一次被敲了三下，秋随抬起头，看见沈烬淡漠的眼神。
“怎么，渣女还没想好借口？”
秋随：“......”
对于沈烬坚持不懈称呼她为渣女这件事情，她无法反驳。
秋随抿了下唇，扫了眼不远处的另一碗鱼汤。
沈烬还没来得及动，房间内空调温度被开到最高，那碗鱼汤余热尚存，此刻还在徐徐冒着氤氲的热气和扑鼻的香气。
“想好了，”秋随，她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你听我解释。”
慢悠悠的腔调很有渣女的敷衍风范。
沈烬挑了下眉：“行，你，我听着。”
他完便算往后退，坐回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去。
“等等，别动。”
秋随出声止住沈烬往回撤退的动作。
她眨了下眼，缓缓站起身来：“贴面礼的时候亲到你，真的是无意。”
秋随声音很平静，她从席地而坐变成站立，沈烬微微弯着腰站在她眼前，距离比之前还要更近。
“如果你不信，”秋随弯了下嘴角，“那我就只能麻烦一次，给你还原一下案发现场了。”
沈烬一愣。
秋随视线扫了眼他前不久被她亲吻过的右脸颊，随后很迅速的踮起脚尖，走前几步，再一次伸手轻轻的环住了沈烬。
这一次，她的左脸贴上了沈烬的左脸。
时间的流逝变得漫长，就连房间内每一秒的滴答声，都被无数倍放大。
一秒过后。
秋随依然没有离开。
她眨了下眼，声音从容镇定：“这才是真正的贴面礼，只是。”
秋随轻笑了声，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飘进沈烬的左耳耳畔。
“只是，”她像是无奈的解释道，“你在门口的时候端了两碗鱼汤，没办法，贝加尔湖的鱼真的很好吃，我一个忍不住，就想侧过头去闻鱼汤的香味。”
话音落下，又是一秒沉默。
秋随缓缓朝左转过头。
她的视线转而落在餐桌上那碗一如往初冒着香气尚有余热的鱼汤上，她伸手指了指餐桌，一边耐心解释道：“就像是这样。”
与此同时，随着她往坐侧转头，她柔软的唇再一次碰上沈烬的左脸颊。
紧接着又是一秒的寂静。
秋随终于抽身离开。
沈烬站在原地没动，喉结滚了滚，等秋随松开环抱住他的双手后，他才缓缓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垂眸盯着面前的人。
秋随语气诚恳的解释：“刚刚已经还原案发现场了，你看，实在是因为贝加尔湖的鱼汤香气过盛，所以我...”
“所以你，”沈烬断她的话，“又一次亲了我。”
他低着眼看她，一字一顿道：“一左一右，还挺对称。”
秋随：“......”
沈烬面无表情上下扫视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向鱼汤讨法，你亲我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罪魁祸首还是你，你自己看着解决吧。我不满意，这事就不能算完。”
秋随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
她抿着唇沉思了一会儿，片刻后，仿佛迫不得已一般叹了口气。
“你得对，”秋随啧了声，语气苦恼，“不过我觉得，只是亲了一下你的两边脸颊，也不是亲了...”
她眨了下眼，伸手点了点唇：“也不是亲了这，倒也没有到负责这么严重。”
沈烬看向她，眸光中危险的情绪一闪而过：“什么意思。”
秋随轻声安抚他：“你别激动，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
沈烬唇角扯出一抹冷淡的弧度，没吭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想了想，”秋随，“不心亲脸颊虽然没有到负责任的程度，但是，应该也算是付费内容了。”
秋随抿了下唇，语气诚恳：“既然这样，我给钱吧。”
沈烬：“......”
沈烬眉目间有几分不可思议的情绪闪过：“秋随你把我当......”
秋随断他：“听我完。”
“我记得，你在铂悦湾出租了房子，”秋随回忆了一下，“房租还挺便宜的，只收取水电费。”
沈烬嘴唇动了动：“你什么意思。”
秋随微微偏了下头，语气诚恳：“不如，你租给我一间房子，水电费我每个月付双倍，多出来的那一份水电费，就当做是是我对这件事情的赔偿。”
沈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亲我的脸颊这件事情，付费还挺贵的。”
秋随点了下头：“嗯，我知道，我这不是在向你申请每个月分期付款吗？”
沈烬停顿几秒，再度出声：“你亲了两次，分期的时间还得翻倍。”
秋随：“这是自然的。”
沈烬目光定住，慢条斯理道：“随着我的身价水涨船高，亲我脸颊这件事情的付费金额，可能也会价格飙升。”
他眉梢一扬，神色傲慢开口询问：“所以，你算租铂悦湾的房子多久？”
秋随偏头想了一会儿，才重新抬眼看向沈烬。
“你不是了吗？”
“你不满意，这事就不能算完。”
“所以，我只能一直住在铂悦湾，直到你认为，付费金额全部付清，这件事情彻底结束的那一天。”
“付费内容，分期还款，时间你定。”
“沈烬，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