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重生之失贞 > 第106章 (小修)
    锦绣话的片刻, 那天色竟是随着她的脸色一起变化,平地里就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湖里残败的荷叶同湖边树荫一起,哗哗沙沙的响着, 有枯黄的叶子及残枝从树上落下, 飘飘洒洒, 与方才被剪落在地的枝枝叶叶,纷乱飘舞, 或挂蹭着众人,或刮在院中的青石板上, 发出混乱的声音。

    原本的平静无风,突然之间发生了这样的骤变, 伴随着锦绣那无悲无喜,飘忽不定的讽刺,惊得锦纾心下颤抖不已。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心,她才不至于发出惊叫声来。

    前一刻,她的心中还在默默的诅咒着, 思索着有什么样的好方法能够毁了锦绣与宫家的交情, 后一刻上天就突然的给出这样的警示。

    难道,自己的这个堂妹, 真的是不能够随意欺辱的?害怕疑惑之余,她心中,竟是突然之间生出了恨不能将自己,也将锦绣给一同燃烧了的嫉妒之火来。

    为什么上天会如此的厚爱她?她哪一点值得如此?

    丫鬟青梅的突然断了她的思绪, “姐, 起风了, 晚些时候兴许会下一场雨, 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醒过神来,锦绣与她那一干丫鬟婆子,早已失去了踪影,应当是见着起风,便回房去了。

    可是,她们竟是连提醒她一句都不曾。

    锦纾突而扯起嘴角,笑出声来。那笑声中,却含着浓浓的讽刺和凄凉。

    也是啊!自己这个堂妹自幼身子骨就弱,这些年虽好了些,家人和身边伺候的下人,却还是将她当成易碎的瓷器一般,时时刻刻不忘好好的呵护着,自是不会任由她留在水边吹着冷风,等待着即将降临的疾风骤雨。

    她呢?

    除了母亲在世的那几年,她享受过亲人精心呵护的感觉。后来,即便是将她养在身边的老太太,也不过是当做养一只猫儿一般,有兴致了便叫过去逗一逗,若是没了兴致,也就任由下人照顾着,好几日见不着面的情形也是寻常。

    她没有真正可以依靠的人,所以一切都只能够依靠自己。每天致力于讨好伯祖父伯祖母,讨好祖母父亲,讨好所有的叔叔婶婶,为的,不过是能够得到余家大姐应当享有的待遇。

    她其实也不强求太多,能够跟堂妹一般,便也满足了。

    可堂妹的一切待遇,永远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府中所有最好的东西,家人们外出返家时带回的礼物,亲朋们赠送的礼品,全部都要她先挑过了,才轮得到自己。可她就算不喜欢,伯祖父、堂叔们带回来的东西,她总要全部的霸住,不肯让出一分一毫。自己若想要,便得亲自开口去求,她才会如同施舍一般,将那些束之高阁的东西翻出来,扔垃圾一样的扔给自己。

    可如今,她连这样的施舍,都已经舍不得了。

    一株花而已,明明暖房中还有,自己不过是毁了一株摆在外边儿的次品,她便任由一个卑贱的丫头对自己言语折辱,肆意谩骂。

    这一切,不就是因为上天偏心,叫她先天的条件比自己好么?

    她余锦绣携着福运降世,能够叫府中所有的亲人逢凶化吉,是大家的福星,是余府的福星;而自己的降生,却带走了母亲的健康,是她年纪轻轻就早早过世的开端。她余锦绣有过目不忘之能,诗书礼仪、琴棋书画这等闺阁女子所需的才艺,不过稍稍修习,便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年纪才名就传遍了整个书院,及至整个长安;而自己,就算彻夜不眠的练习,在书院同级中,年年也都是垫底的料,连唯一拿得出手、日日不辍练出来的刺绣技艺,也比不过她随便练手的作品。

    自己的努力奋斗,对比着上天赐给她的先天优势,竟全然成了笑话。

    疾风之后不久,骤雨便随即降下。那劈天盖地雨滴,噼噼啪啪的砸落在树上、水里、和锦纾愤恨悲凉交杂着的心中。倾盆而下,毁天灭地的气势,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全然的湮灭在其中一般。

    听着雨滴砸落的声音,锦纾眼前一片模糊,早已是分不清自己脸上流淌着的,究竟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了。

    “姐,雨下大了,回去吧!”青梅哭泣着,尽管心中害怕,还是上前去,一边劝着,一边使劲儿的拉扯着锦纾。

    她家姐一向以柔弱姿容示人,暗地里却对她们甚是严厉,但凡她下了决定的事情,旁人若是敢有丝毫异议,她定会严加惩治。她受过罪,又有把柄在姐手中握着,不敢有丝毫的违逆。可如今大雨倾盆,若是再任由她呆立此间淋雨,回头待她醒过神来,一样还是会责罚自己一干人等。

    “是该回去了!”锦纾抬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抬头挺胸,目光出奇的坚定。她举起步来,一步一步沉稳的走着,仿佛踏上的是她人生的道路一般。这一刻的她,身上没有丝毫柔弱的影子,那倨傲的身影,比之锦绣的风仪,也丝毫不落下风。

    疾风骤雨本该来得快也去得急,偏偏这场雨却下了一夜,都仍旧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锦绣理直气壮的窝在软榻上,身边放着笸箩,绣了一半的丝帕随意的搭在边沿上,手中翻着一本罕见的彩页书籍,目光转也不转的盯在上面,口中仿似无意一般的回着白雾的话,“哦!请大夫了啊,有没有是什么病呢?”

    “是昨儿个从和悦轩回去的时候淋了雨,染了风寒,烧了一夜,却生怕扰了三奶奶休息,只叫丫鬟拧了湿帕子去热,没敢让请大夫。啧啧,咱们回屋以后,可还歇了好半晌才开始下雨的,那辰光,足够她来回和悦轩和西苑两趟了,谁知道路上又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群人回屋时竟是淋得浑身都湿透了,反诬赖到咱们和悦轩头上来。那话的意思,可不就是眼见着变天了,姐不但没留她,连把伞也没给,故意要她淋雨呢嘛!”白雾气急,言语间丝毫不掩饰她的嘲讽和不屑。

    锦绣放下书,抬手揉了揉额角,端起一旁高几上的参茶饮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回了一句,“许是堂姐走路慢,没来得及呗。”

    “姐!”白雾鼓得满腔的气愤,都被她这丝毫不上心得样子给一下戳破了,跺了跺脚,也不再提锦纾病倒的事情。目光越过锦绣望着窗外依旧朦胧的雨幕,忧心忡忡的道,“这雨眼见着就不肯停,也不知明日除服礼该怎么办?”

    “这事情自有祖父父亲去操心,哪里轮到你在这里忧心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帮我把这帕子给绣了,回头祖母可是要验查的,到时候要是交不出来,被祖母责罚了,月末我去宫家,可就不带你了。”拎起那已然看得出缠枝桃花花样的绣帕,锦绣促狭的道。

    听得锦绣此话,白雾顿时睁大了眼睛,不依的道:“明明好了,衣衫饰品归白霏姐姐管,我只管探消息,陪姐玩闹的!而且,夫人眼神那么利,我们要是帮忙了,姐更要受责罚的。”

    “那是姐嫌你聒噪,整日里唧唧咋咋的,比红冠还吵得人心烦,拿来堵你嘴的。就你那一手针线活,真要绣出来,不用夫人,就是福儿那丫头,也能看出来不是姐亲手绣的。”听到提起了她的名字,坐在一旁一心一意给锦绣绣着月末去宫家要穿的新衣衫的白霏抬起头来,笑眯眯的趣着。

    这个福儿,可跟当年伺候老太太的那个福儿,不是同一个人。那个福儿早在老太太死的时候,就给她陪葬了。

    这一个则是两年多前从长安回川蜀的路上,萧氏捡来的一对兄妹中的妹妹。十二三岁的年纪,却跟个四五岁的孩子一般,有些傻乎乎的。听她兄长所言,似是幼年的时候发热未能及时就医,烧坏了脑子,这么些年来,就光长岁数和身子,不长脑子和心眼儿,思维永远停在了几岁的时候。不过她虽有些傻,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例如学舌,例如认死理,例如忠诚,都是她的优点。

    其学舌的能力,堪比经过空间改造的红冠,不论神情、表情、语气、动作,只要她见过,便能够丝毫不改,惟妙惟肖的学出来。不过跟红冠相比,她有个可以是优点,又可以缺点的特别之处,便是她所记下的事情,只能记一天。一旦晚上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头一天记下的事情,就全忘光了。用空间某个科技位面的话来,她脑子里,像是安装了一个自动清理器一样,每天重启之后,就删除了头一天的记录。

    更特别的是,她只忘事儿,不忘人。

    一旦谁对她好,叫她认作了是好人,便是你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折扣,更不会给其他任何人任何的面子。

    当初她们兄妹俩逃难途中,饥寒交迫,晕倒在路边,恰巧叫萧氏看见,便叫人将他们救回。本着日行一善的念头,救醒了之后,给一些银两发了,却没想兄妹俩无处可去,只求自卖自身,入府为奴。

    余家从长安回川蜀的时候,就算了三年之后要回去的,因此府中的奴仆,倒是留下了大半没带走,已经准备到了川蜀之后,另买上一些暂时用着。见这兄妹俩可怜,便买下了他们,带回川蜀。

    兄长阿幸聪明伶俐,被派到了外院管事手下,跟着跑跑腿。妹妹福儿却是痴痴傻傻的,倒是叫人不好安排,看她干什么都不成,最后便将她派到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做了个洒扫丫头。这样的姑娘,做事自然不如寻常人,在那偏僻的院子里,时常被旁的丫头老妈子取笑欺负,倒是后来让在满府中胡乱闲逛的锦绣无意中见到了,没由来的,一眼就喜欢了她。

    自重生之后,锦绣甚是信服自己的感觉,喜欢了,就将她调到身边,慢慢的发掘出她的才能,人尽其才,这丫头倒是成了她手中的一件利器,特别是用来对付二房那些守孝在家无所事事便想找茬儿的婶娘们,堪称无往而不利。

    “白霏姐姐!”白雾跺跺脚,恼羞成怒的扑上去,跟白霏缠闹在一起,两个丫头你来我往的,甚是热闹,叫锦绣也忍不住笑了开来。

    养了两三年的鹦鹉红冠最喜热闹,见着二人闹起来,连自己最爱的羽毛也顾不上梳理,更顾不上揽镜自照,扑棱棱的从梳妆台上飞下来,停在锦绣肩上。换着声音和口气儿,不停的起哄道:“白霏加油,白霏加油,掐她的腰,赶紧滴,掐腰,哈哈……咯吱她,她最怕痒了!加油……”这家伙,跟白雾就像是冤家一般,时常都能够听到一人一鸟你来我往的吵架,每每白雾与别人玩闹,它总是帮旁人助威,一旦白雾真的输了,还会不停的嘲笑。

    “红冠你个叛徒,以后别想我再偷姐的干果给你吃。”一听红冠的幸灾乐祸,白雾就彪了,抬起头恨恨的盯着她,吼道。

    “嘎嘎……我自己跟姐要!”红冠扑棱了两下翅膀,朝锦绣靠近一些,不屑的晃头。

    一把抓住白霏往她胳肢窝伸去的手,两人便成了你抓住我一只手,我抓住你一只手的僵持状态,白雾便又回头,冲红冠恨声道:“有本事,你就别求我!”

    她这一转头,白霏抓住她左手的右手一松,就在她胳肢窝下一挠,怕痒的白雾,顿时笑得缩成了一团,本来被威胁了有些犹豫的红冠,立刻又抬起头来,大声的喊道:“嘎嘎……挠她,白霏快挠她!”

    锦绣伸手,在红冠脑袋在轻轻一拍,嗔道:“你就作罢!回头她真不理你了,看你怎么办?”

    红冠的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再不做声了。

    这时的白雾,已经笑得浑身软成一团,使不出任何的力气,断断续续的求饶,“哈哈……白霏,姐姐,好,哈哈……姐姐……饶了,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哈哈……我再也,不敢了,哈哈……”

    白霏这才收了手,在她笑得通红的脸上拍了拍,道:“哼,叫你惹姐姐。”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白雾生怕她再咯吱自己,赶紧缩了缩身子,双手抱拳,连声保证。

    锦绣看的好笑,也不去管她们,倒是将她方才要白雾帮忙绣的帕子捡起来,自己有一针没一针的戳着。

    眼见着她年纪渐渐的大了,祖母对她琴棋书画、诗书曲乐这些才艺倒是不甚在意,反而督促起女红厨艺来。每每她有所懈怠,就会挎着一张脸,好几日都没个笑颜,叫锦绣不得不妥协,顺着她的意思,认认真真的完成她布置下来的任务。

    到今日,祖母都没放弃了要给她寻上一个不计较她失贞,和那传遍了长安、有向川蜀之地扩散的破败名声的好男儿,将她嫁出去的想法。

    其实,她想要独身一世,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的的确确是她心底最为真实的想法和念头。前世她对夫君和婆家即便有期待,心中其实也没多少的感情,所以,重生之后知道自己真的婚前失贞,她对胡家和胡家安仅有的一点怨气,也全然消散了。若非后来胡家安随着皇长孙上门时不停的讽刺,她觉得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够将那个曾经的丈夫全然的忘记。

    奈何,她们根本不相信,只以为单身过活儿这主意,是她被迫无奈之下的选择。因而,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们,无一不站到了祖母那边,有意无意的劝哄着她。

    不通,锦绣便不再言,心底却定了主意,想个法子,在大家都回长安的时候,留下来,以期后事。

    这一点,大概需要宫家和长公主的帮助。

    正费劲了心思想法子,避免跟着家人们再回长安城的锦绣这个时候根本还不知晓,她那位已经从余家福星的期望中醒过神来,知道她再不能为自己所用,反而还会有反噬危险的祖父余定贤,已经默默的定了主意,待众人回返长安的时候,要不着痕迹的将她抛下,独自留在川蜀老家的念头了。

    若是她知晓,恐怕就不会这么抓肝挠肺,甚至用空间灵泉去折腾那已经过了花期的‘三色芙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