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儿是长公主的及笄礼,不同于往年的寿辰,我们只送这些东西会不会少了点?”娴贵妃的掌事宫女夏影指着箱子里的翡翠珠宝问道。

    “我们就算是送坐金山银山,怕也入不了她的眼,”娴贵妃语气里有一丝不忿,“她的库房怕是比陛下的私库都要富足。”

    “母妃,儿子见您库房里有个琉璃瓶,很是漂亮,要不我们送给姑姑吧?”二皇子水渡荣奶声奶气地道。

    娴贵妃瞧着她九岁的儿子,问道:“你很喜欢你姑姑?”

    “嗯嗯嗯,喜欢,”水渡荣不停地点头,“每次我跟大哥一起去找姑姑玩时,她给我和大哥准备的东西是一样的,不像其他娘娘,给大哥的总要好一些。”

    水渡荣虽然才九来岁,但心思细腻的很,别人对他是不是真心的,他基本都能感觉出来。

    “那你嫉妒你大哥吗?”娴贵妃有些担忧地问道。

    虽然她也希望她儿子日后能坐上那个位置,但她更担心她儿子心性会不会扭曲。

    水渡荣瞪大了眼睛:“当然不会了,大哥每次得了好东西,都会分我一半。再了,父皇,母妃,母后还有大哥和姑姑都喜欢我,其他人喜不喜欢我,我才不介意呢。”

    “好孩子,记住你今天的话。”娴贵妃笑着摸了摸水渡荣的脑袋,“夏影,把那个琉璃瓶子也带上。”

    嫔妃所居住的地方在整座皇宫的最北侧,要去到皇宫其他地方,中间可要经过不少宫门,从歆萃宫到福安宫,就算是乘坐轿撵,也要近两盏茶的功夫。

    一路上,水渡荣叽叽喳喳地数着他年节时收了多少压岁钱,各个宫的娘娘都给了多少,数来数去,还是辰佑帝和水轻玥给的最多。

    快到福安宫时,水渡荣歪着脑袋问道:“母妃,您为什么不愿意送好东西给姑姑,您不喜欢她吗?”

    “喜欢,但是也嫉妒。”娴贵妃撇了撇嘴,“这是女人间的心思,你这孩子,喜欢她只管跟她玩就行了。”

    水渡荣虽然有些不解,但注意力很快被路边的各种彩锦花吸引了过去,量了片刻后,他很认真地道:“母妃,等您过生辰时,我也给您扎一院子的花。”

    闻言,娴贵妃心底那一点不平也烟消云散,她是有野心,但儿子的幸福摆在一切野心之上。

    “姑姑,姑姑,渡荣来给你过生辰了。”刚到福安宫门口,水渡荣便一蹦一跳地跑了进去。

    水轻玥一把将他抱起:“你是不是又长胖了?再胖下去姑姑可就抱不动了。”

    娴贵妃在水渡荣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臭子,下次把鞋底擦一擦再进来。”

    水渡荣连忙从水轻玥怀里跳了下来:“我现在就去擦一下。”

    听见门口的动静,早一步到的容妃,林妃也走了出来。

    相互见过礼后,娴贵妃笑道:“倒是姐姐我来得最晚了。”

    容妃拿帕子捂着嘴角,轻笑道:“贵妃姐姐要照顾二皇子,自是没什么空闲,想必长公主也不会怪罪的。”

    林妃娇娇柔柔的,声音也比旁人更软几分:“要妹妹啊,还是我们的长公主最得陛下喜爱,这皇宫瞧着可比前几日,贵妃姐姐过生辰时喜庆多了。”

    想挑拨她和长公主的关系?娴贵妃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有长公主这般的妹妹,当然得捧在手心。”

    水轻玥斜靠在软垫上,一边吃着果脯,一边看着她们三人嘴仗,这皇宫里要是没有她们偶尔斗斗嘴,耍耍计谋,岂不是太无聊了?

    一下午的功夫,后宫里叫的上名号的嫔妃,都来福安宫走了一遭,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都将攒了半辈子的好话都献了出来。

    酉时刚到,早已准备好的文武百官,便已携带盛装扮的家眷等候在大焱宫。

    虽然十岁那年,水轻玥便已被封为长公主,但长公主礼服和长公主印要到及笄时才会被赐予,因此,今日的及笄礼格外隆重。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长公主殿下驾到。”

    随着王福尖细的声音响起,大殿里的众人都跪拜了下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身玄色秀金龙袍的辰佑帝,携手明黄九尾凤袍的皇后娘娘稳步朝主位走去,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一身青蓝银绣九尾青鸟宫裙的水轻玥。

    “请起。”辰佑帝站在台阶上,朝下面的百官抬了抬手,“今儿是轻玥长公主的及笄寿宴,看到众位爱卿盛装出席,朕很欣慰。”

    接到辰佑帝示意的王福,高声道:“吉时到,奏乐,授长公主印。”

    在庄重的乐曲声中,皇室宗亲里辈分最高的寿康王,举着九尾青鸟冠以及长公主印走到了辰佑帝身侧。

    辰佑帝拿起青鸟冠,郑重地戴在跪在身前的水轻玥头上:“吾妹初长成,当福寿顺遂!”

    水轻玥接过辰佑帝手里的长公主印,重重拜了下去:“天佑大辰,皇兄万福!”

    随后,大殿里的众人也全部跪拜道:“天佑大辰,陛下万福,长公主福寿顺遂!”

    完成授印后,等候在殿外的舞姬乐师鱼贯而入,为水轻玥献上一早便编排好的,带有各种美好寓意的舞曲。

    一直到月上中天,长焱宫里喜庆热闹的气氛才渐渐散了去。

    “紫苏,快给我揉揉肩。”回到福安宫的水轻玥,洗漱完后,软绵绵地趴在贵妃踏上,“可累死我了,这长公主发冠也太重了些。”

    紫苏轻轻按揉着水轻玥的肩颈部,笑道:“历朝历代,多少公主想求都求不来的长公主发冠,也只有您嫌它重。”

    昏昏欲睡的水轻玥,含糊不清地嘟哝道:“要不是为了皇兄,我才不想要这劳什子的长公主。”

    片刻后,水轻玥彻底沉睡了过去,紫苏心翼翼地将她翻过身来,而后毫不费力的将人抱到了雕花木床上。

    白芷轻轻放下床幔,低声道:“看来长公主今儿真是累着了,你也去歇着吧,我在外间看着。”

    紫苏也不推辞:“那好,我先去歇着了,有事喊我。”

    第二日阴云密布,天更冷了几分,怕是又有一场大雪。

    皇宫里用来扎花的彩锦,已经全部送到了宫外的善堂,但树上的灯笼还挂着在,因此虽然还是寒风萧瑟,但整座皇宫依旧透着一股喜意。

    “皇兄,你这么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刚吃完早饭的水轻玥,便被请到了乾朗宫。

    辰佑帝的脸色瞧着很是郑重:“如今你已经及笄,按照祖宗的规矩,也该去挑选一名贴身护卫了。”

    水轻玥有些不解:“紫苏她们既是我的宫女,也是我的护卫,再了,我还有皇兄给的三千金甲卫,怎么还要挑侍卫?”

    “无涯阁知道吧?”

    “不就是皇兄你的情报机构吗?”

    辰佑帝在水轻玥额头上弹了一下,神色认真:“什么叫我的情报机构?这是大辰的情报机构,专门为我们大辰收集周边各国的各种情报。”

    停顿了片刻,他接着道:“无涯阁里有一个部门叫暗阁,每三年会从全国各地的孤儿里,挑选骨骼上佳的苗子,问过意愿后送到里面去训练,通过最后的考核后,才能从暗阁里出来,成为水姓皇室宗亲的贴身护卫。”

    瞧着水轻玥不甚在意的神色,辰佑帝微微皱起了眉头,盯着她的双眼,郑重道:“有资格成为贴身护卫的,都是经过了地狱般的磨练,每一批送进去的人,基本都是十存一二,更多的是熬不过训练,全军覆灭。他们都是踩着骨血成长起来的,所以我希望你挑选时要慎重,选中后更要好好待之。”

    闻言,水轻玥收起了散漫的神色:“既然是一个九死一生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还愿意进去?”

    “每个人都会有不得已的时候,”辰佑帝叹了口气,“像我的龙影十八骑,哪一个没有凄惨的身世?暗格虽然九死一生,但也是一个能学到真正本领的地方,自然有人想去搏那一线生机。”

    “我知道了,皇兄。”水轻玥点了点头,“我可以选一名对吧?贴身护卫,是要十二个时辰都跟着我吗?万一我不喜欢他,或者他不喜欢我,这样两个人岂不都很难受?”

    “只能选唯一一名,两个月内,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去换一名,也只能换一次。”辰佑帝欣慰地拉着水轻玥的手,“你能考虑到护卫的感受,我很高兴,被迫忠诚和心甘情愿的忠诚是完全不同的。”

    “王福,你带着长公主去无涯阁。”

    “是。”王福恭敬地应道,“长公主,无涯阁在皇宫外面,奴才让人去给您准备马车。”

    四匹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了皇宫。

    马车一路向城西驶去,水轻玥瞧着窗外越来越萧条的景色,不由有些惊讶,原来京城里还有这种地方,“王公公,你对暗阁里的训练了解吗?”

    驾着马车的王福轻笑一声:“当然了解,奴才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其实训练也没啥特别的,就是教完基础功夫后,直接丢到战场上,或者去邻国执行刺杀或追杀任务,能活下一百场厮杀,就算合格。”

    听着王福云淡风轻的语气,水轻玥只觉有些憋闷,不管是去战场,还是去他国执行任务,听起来就知道身边是一片腥风血雨,还要经历一百次,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她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后悔进了暗阁吗?”

    “当然不后悔!”王福的语气毫不迟疑,察觉到水轻月话语里的心和怜悯,他又笑眯了眼,“长公主,您是个好人。只是有些时候,我们必须舍下这条命,才能让亡魂得到安息,才能让自己摸着良心活下去。”

    接近城西郊区时,马车停在一座破败的高塔外面,那塔莫约有五六层,塔身已微微有些倾斜,像是随时要倒塌一般。

    王福扶着水轻玥走下马车:“这里就是无涯阁的总舵,其实其他水氏宗亲挑选贴身护卫时,并不会来这里,而是在另外一个虚假的地方,不过陛下了,您可以知道无涯阁真正的总舵在哪。”

    完,他率先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里面一座只剩半边身子,已经看不出模样的石像倒在地上,几张腐烂的木桌随意堆在角落里,到处挂满了蜘蛛网,像是很多年都没人来过一般。

    他将地上的杂草枯枝用脚扫到一旁,笑道:“长公主,这里环境确实不大好,您先委屈一下,请您看清楚奴才是怎么开启暗道的。”

    水轻玥脚步微微一顿,而后毫不犹豫地踏上满是尘土的地面。

    王福在几块毫无特色的墙砖上敲敲后,倒在地上的残破石像缓缓向一旁移去,原本石像压住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垂直向下的洞口。

    从洞口向下望去,一片漆黑,也不知深几许,只听见里面阴风阵阵。

    “长公主,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