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轻玥指了指周子夜手里的长萧:“以往你的箫声里,满满的都是肃杀之气,今儿却多了几分惆怅。”

    周子夜轻轻抿了下嘴,低声道:“无事。”

    水轻玥看了眼他的神色,轻笑道:“对了,你今儿买回来的那盆雪松呢?我还以为你是要送给我的,难道我猜错了?”

    “修剪后再送给你。”

    闻言,水轻玥有些不解:“不是已经修剪好了吗?”

    周子夜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那是别人修剪的。”

    “难道要等它长出枝后,你再重新修剪一遍?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给我就好了,我又不嫌弃。”

    周子夜垂着眼摇摇头:“不行。”

    见状,水轻玥无奈道:“好吧,你高兴就好。”

    岸边一棵不知名的花正悄悄绽放着,在朦胧的月色下,盛开的花瓣如同一群紫色的蝴蝶般,低低盘旋在水面,若有若无的甜香味随着江风,飘散在甲板上。

    水轻玥趴在船舷上,盯着在江风中微微摇摆的紫色花藤,思绪随着江面的水波,渐渐向远方飘散。

    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如同一只白鹤般映入她的眼睑,她抬眼望去,只见周子夜轻轻巧巧地立在水面上,手里拿着几根紫花藤,垂着眼摆弄着。

    朦胧的月色下,习习凉风的江面,一如玉般的白衣男子,眉眼温和地看着手里的花藤。

    不管过多少年,她恐怕都不会忘记这幅景色吧,这一想法悄悄在水轻玥心头滋生。

    周子夜见手里的花环渐渐成型,忍不住朝水轻玥那边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而后踏着水波落在她身侧。

    也不知是月色太美,还是水轻玥脸上的笑容太过温柔,将花环戴在水轻玥头顶的周子夜,像是被蛊惑了般,用手指轻轻描绘着眼前这人精致的眉眼。

    “咕”

    一声鸟啼,贴着江面传来,周子夜猛地缩回手指,带着些许紧张和不安道:“我……我……我只是……”

    水轻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头顶的花环,眼神飘忽地笑道:“很好看,谢谢。”

    气氛沉默了下来,可慢慢又多了一丝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长公主,床已经铺好了,该歇息了。”温柔缠绵的氛围一扫而空,紫苏提着一盏灯走了过来,“好漂亮的花环。”

    “走吧。”水轻玥又摸了摸头顶的花环,朝周子夜笑道,“你也早些歇息。”

    周子夜微微握着拳,抵在唇角边轻咳一声,嗓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好。”

    第二日,不知怎的,紫苏上吐下泻,起不来床,连头发都没梳的水轻玥,连忙去找鲁木心。

    “她这是水土不服,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我开几副药,先调理一下。”鲁木心收回搭在紫苏脉门上的手,转身便开始写药方。

    “奴婢真是没用,劳长公主担心了。”紫苏虚弱地道。

    水轻玥将紫苏的手塞进被窝,安慰道:“别尽想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安心养身子最要紧。”

    待紫苏服下药睡着后,鲁木心见水轻玥找了一根带子,将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便摇头道:“我的祖宗,你该不会连头发也不会梳吧?”

    “我为什么要会梳头发?”水轻玥得理所当然。

    好吧,没毛病。

    鲁木心正准备拿起梳子,却被周子夜抢先了:“我给你梳。”

    水轻玥挑挑眉:“你还会梳女子的发髻?”

    “以前出任务时,偶尔需要易容成女子。”

    水轻玥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你这么高的女子吗?”

    片刻后,她又轻叹道:“委屈你了。”

    这已经是水轻玥第二次委屈他了,周子夜只觉心尖有些发热,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站在一旁的鲁木心觉得她好像有些多余,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还贴心的将门给关上。

    “手艺不错嘛,”水轻玥凑到铜镜前,仔细看了看,而后摸了摸发间的一根白玉簪,“这簪子好像不是我的。”

    “我娘的,我从她头上拔下来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周子夜又快速将簪子抽了下去:“有些晦气。”

    “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水轻玥指了指自己的秀发,面上不带一丝嫌弃,“替我插上。”

    周子夜深深地看着镜中的容颜,眼内思绪翻滚,最终轻轻的将簪子插回了水轻玥发间。

    过了几天,紫苏稍微有所好转,但仍旧不能下床。照顾水轻玥的一应起居,便都落在了周子夜身上。

    “前面就是江南的地界了,”水轻玥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感受着独属于江南水乡的温热气息,“年年的奏折上都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也不知到底是何种光景。”

    “吃饭。”

    周子夜将一张矮桌放到水轻玥旁边,上面摆着两碗八珍粥,四个菜,外加一笼蟹黄包。

    “好。”水轻玥笑着应了一声,却依旧躺在椅子上没动。

    周子夜熟练地端起八珍粥,吹凉后,一口一口地送到水轻玥嘴边,还不忘时不时给她喂几口菜。

    “自从周护卫接了紫苏的活儿后,长公主你倒是越发不爱动了。”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的鲁木心,忍不住道,“现在连吃饭都不愿亲自动手。”

    “他愿意喂,我愿意吃,有什么问题?”

    完,水轻玥扬了扬手里的蟹黄包:“再了,谁我没亲自动手?我不是自己拿着包子在吃吗?”

    鲁木心嘴角抽了抽:“周护卫,你就惯着她吧,万一她日后找的驸马,不能像你这样对她,看她怎么办。”

    “我日后的驸马若是没有子夜这么好,我宁愿不要。”水轻玥毫不在意地笑道,“子夜,这包子是你做的?好吃。”

    “嗯。”正在吃另一碗八珍粥的周子夜头也没抬地应道,只是嘴角明显有一个浅浅的弧度。

    “哎,我也想有人天天单独给我做吃的。”鲁木心一边着,一边在桌子底下踢了徐翰章一脚。

    正在闷头吃饭的徐翰章,不明所以地问道:“木心,你踢我做什么?”

    鲁木心按下想要将包子砸在他脸上的冲动:“我想踢你了,行不行?”

    “啊?行,要不你再踢一脚?”

    “蠢死了!”

    吃完早饭后,鲁木心斜靠在水轻玥旁边的另一张摇椅上,着哈欠问道:“春叶城我们还去吗?”

    “去,给皇兄他们带点新鲜的茶叶。”水轻玥昏昏欲睡地道。

    “为何不回来时再买?”

    “回来时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逸,我得把我那好皇姐……”后面几个字已低不可闻,随后便是悠长地呼吸声。

    见状,鲁木心便也闭上双眼,慢慢陷入梦乡。

    周子夜将一件披风,轻轻地搭在水轻玥身上,而后盘腿坐在摇椅旁边,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

    犹豫了半晌的徐翰章,坐到周子夜旁边,压低声音道:“周兄对长公主怕不只是忠诚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