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春日喜鹊 > 第25章  发光不只是太阳的权利,也是……
    江鹊跟着沈清徽到地方的时候, 路过餐厅的正门,江鹊看到了上面贴的一个金属的牌子,只隐约看到几个字, 星级厨师。

    到了餐厅里面,已经有不少人,是日式的长桌, 坐沙发那边的人江鹊都不太认识,但是看到几个眼熟的, 是陆景洲, 还有那天饭局上的两人。

    陆景洲提前给沈清徽了招呼, 是会有其他几个朋友, 主要是跟主厨做了预约的。

    沈清徽没不。

    到了地方, 主厨一天也只招待十来个人。

    这种私房没有菜单,都是根据当天的食材由主厨自行安排。

    他们进来的时候, 桌上的几人正在聊天,看到沈清徽的时候过来寒暄招呼, 沈清徽也只是意兴阑珊地回了几句客套话。

    但是有几人还是将好奇的视线放在了江鹊身上。

    沈清徽身边还没有跟过什么女人,凭空多出来的这个江姐, 自然是引人注意。

    陆景洲差了助理去通知主厨。

    这个餐厅是预约制的, 也没有包间,只有一个大厅和周围几个茶室。

    装修非常日式风, 竹藤麻的饰品,窗上挂着风铃。

    后面的主墙上挂着不少照片, 江鹊的注意力也就放在那儿了,是主厨与一些人物的合影,细细一看,有当红的影星, 有不少会出现在金融新闻上的面孔。

    长桌是围着一个长型炉子,有个名字叫炉端烧,主厨和助理就在长型炉子旁现场料理,做好后依次用宽头长杆端着装盘的食物递到食客面前。

    主厨用并不算标准的中文介绍了一番,是清早才捕捞到的蓝鳍金枪鱼,还有其他的食材,用冰块保鲜空运过来的。

    一条巨大的金枪鱼被搬上来,精湛准确的刀工也是餐前必不可少的一环。

    主厨戴着手套,利落将鱼剖开,落刀非常精准,像是在切牛奶布丁,很轻而易举地便将鱼按照部位分开。

    桌上的人在聊天,的是某某公司的合作共赢,有人将话题引到沈先生身上。

    却不料,沈清徽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反而是接过主厨递过来的金枪鱼腹肉,倒了一些日式酱油和天葵酱与青芥酱在碟子中,偏头问江鹊,“吃不吃得惯?”

    江鹊本来有点怕腥,但是新鲜的金枪鱼沾上酱料,好像入口即化,绵软鲜甜。

    她点了点头好吃。

    沈清徽又给主厨了点什么,主厨笑着将金枪鱼骨分成块,鱼骨髓轻微炙烤,然后颇有兴致地用有点奇怪的中文给江鹊介绍吃法。

    二人好像跟他们不合,是在专心地享用美食。

    并不像他们,餐桌上还要聊合作聊商业。

    遂有个赶眼色的,又将话题重新带过去。

    陆景洲是请客的东道主,坐中间,在桌上这样的扰乱的话题里,沈清徽和江鹊只是坐在左侧的位置。

    沈清徽偶尔跟她点什么,脸上也是带着一点笑意。

    陆景洲在心里细细想了一下,他们相识的时候竟然也是十几年前了。

    沈清徽总是对任何事物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漠,连带着笑容都很少有发自心底的,更像是一种礼貌与客气。

    但他对江鹊话的时候,是真实的倾听,是从真切的笑意。

    他们这个圈子里,是利益至上,哪怕是他自己,进入一段男女关系,都要算计着得失利弊。

    这样一份让人变得真实的真心,是纷扰世间难得的珍贵。

    -

    饭后,话题终于让沈清徽短暂地提起了一些注意力。

    是有人是宋烨那匹马是从国外运过来的汗血宝马,先前在朋友圈里看见了,那个毛色真是绝了。

    宋家的起家其实有点微妙。

    早些年本来是做生意的,不温不火,但宋烨这个人为人圆滑,人脉广,有一回被人介绍去港城看赛马,还能押钱,白了就是赌-马。

    赌|马在港城是合法的博|彩。

    宋烨运气好,捞到了不少钱,也尝到了乐子,后来通过他的人脉,将人介绍去港城,还做了个贷款公司,其中自然也包括外汇贷款,干净不干净,这个没人知道。

    宋烨虽不,但心里明白自己起家靠着赌|马获得的第一桶金,虽然风险大,但对他意义非凡,尽管这些年金盆洗手了,也会一年参加那么一两次赛马。

    今年港城的赛马在一个礼拜后开始,不出意外宋烨又得押上一大笔。

    为此,宋烨还特意花了重金,从国外订了一匹汗血宝马。

    有人传,宋烨这回下了血本买这么一匹马,倒像是最后赌一场大的,好将宋家交给他儿子宋泽贤。

    人人都知道宋泽贤跟沈明懿鬼混在一起,不学无术,老宋肯定是给儿子存好家底让他霍霍。

    越越像真的。

    陆景洲早些年只是爱马术,无关赌,对赛马颇有研究,早些年还在一个马术协会挂着名,他还有个私家马场,配有专业的马房和训练场地,有不少专业比赛的马匹。

    因为场地好,宋烨的马也在这儿训练。

    几人是做游览敞篷过去的。

    马房是单人间,铺着麦麸和干草,宋烨那匹马可是相当的瞩目,汗血马四肢修长,皮薄毛细,在阳光下通体都泛着金色。

    周围隔间里上好温血马都显得黯然几分。

    来的这几人纷纷夸赞,奉承老宋你运气好,这么好一匹马,肯定能赢不少钱。

    宋烨这个老狐狸一脸伪善的笑,自己只不过是踩了狗屎运。

    江鹊是站在沈清徽身边,虽然没见宋泽贤,但是一眼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是宋泽贤的父亲,父子二人长相如出一撤,尤其是单眼皮,笑起来的时候像只老狐狸。

    怪渗人的。

    宋烨特意来跟沈清徽招呼。

    “沈总,真是好久不见。”

    “是吗,听你跑沈家老宅挺勤快。”沈清徽不咸不淡应了一句,自动忽视了宋烨递过来的手。

    宋烨愣了一下,尴尬收手,“这不是没见到您嘛,等港城的马术比赛结束了,我一定给您登门道歉。”

    “到时再,这可不一定到时候怎么个情况。”

    “成,沈总,您看我这马怎么样?”

    沈清徽这会是抬头看了一眼,马有点聒噪,频频回头看,好像有点不安,似乎是被人吓的。

    “这赌马我没碰过,我可是一知半解的,这东西有赔有赚,宋总时来运转,还没在此失手过,这匹马实力肯定可以,听陆总您紧着训练,剩下的也就看运气了。”

    言下之意,钱扔进去,倒霉了也是运气的事情。

    沈清徽的谦逊,还不忘把他夸了一番,宋烨显然高兴,连连摆手客套。

    这话里有话,可被沈清徽的非常好听,让人挑不出刺来,但是心里总是怪怪的。

    心看了一眼,沈清徽淡笑,好似还是他宋烨多心了,右眼皮蓦地跳了跳,讪笑几声,借口去看马,才走了。

    江鹊站在一旁看马,间隙里偏头看了沈清徽一眼。

    他脸上是带着笑的,但眼底却一片清冷,见惯了他对她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眼底像蕴着一层冰霜。

    江鹊咬咬唇,一言不发,又转头去看那马。

    有饲养员介绍一匹pony,陆景洲来接话,给江鹊介绍了几匹夏尔马和英国矮马。

    还这些马很亲人,白色的矮马很矮一只,躺在地上舒服的滚。

    陆景洲开围栏,允许江鹊去摸摸。

    江鹊回头看了看沈清徽,他也扬了扬下巴,江鹊很心地蹲下身,摸了摸矮马的脑袋,矮马站起来去蹭她,把江鹊惹笑了。

    沈清徽站在马栏外,江鹊蹲在地上摸着白色的矮马,回头对着他笑,明媚又漂亮,眼底的雀跃很坦诚。

    远远一看,宋烨牵着那匹汗血出去,宋烨往这里看了一眼,对上沈清徽的目光,又假意扭头看别处。

    沈清徽冷笑。

    回去的时候,陆景洲没和那些人一起,倒是当起了沈清徽和江鹊的司机。

    路上陆景洲想点东西,但看着坐在后座的江鹊犹豫。

    “吧。”沈清徽并不把江鹊当成外人。

    “我今天给了个电话,你猜老宋那个马谁搭的线?”陆景洲了一句。

    “谁。”沈清徽闲闲散散问了一句,视线看着副驾驶窗外的景,也没太往心里去。

    “沈睿言,”陆景洲显得有点八卦,“邵闻珂和邵闻瑾还,前几天沈睿言去谈项目,是要开发新的楼盘,不用,肯定是要证明给老爷子看,也不知道哪儿批下来了那么大贷款,你看,这事儿是不是挺巧?宋家还有个贷款公司。”

    “是巧。”

    沈清徽鲜少聊这些事情,但凡随便一想,也能知道背后的种种纠葛。

    至今,沈家涉猎最广的还是地产和高档连锁酒店两条线,沈家的地产是走中高端路线,在各大城市均有楼盘,柏景酒店也是沈家旗下的产业,比起地产,这个知名度更低,至少盈利上远远不如房地产,但柏景仍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星级连锁酒店。

    起初沈老爷沈邺成把沈睿言安进沈家地产,将沈清徽从沈家地产撤职,转而安进了柏景酒店,也仅仅只是挂了个名。

    沈清徽并无异议,毕竟沈家的房地产业还有港城的庄家插手,中间的事情繁琐,也没什么实际决策权,每回要投资新的楼盘,总要吵来吵去,庄家保守,沈家野心大。

    邵闻珂和邵闻瑾也是庄家的人,是庄景月妹妹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也在沈家地产任着股东和高管。

    近几年房地产业萎靡,诸如楼盘烂尾、政策收紧等原因,沈家地产也连年出现亏损,先前在沈邺成寿宴上,老爷子对此绝口不提,但脸上没少愁容。

    之前没想太多,但自那回去见了沈邺成,那个话里有话的对话,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隐约是有点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回想起沈邺成的叹息,好像在做什么难以割舍的决定。

    “我看这俩人是想勾结到一块去……老爷子收了你的股权撤了你的职,至今一点动静没有,明眼人看还以为沈家要交到沈睿言那家去了,沈家地产起码占沈家的百分之六十吧?”陆景洲还是忍不住提醒,“真不是我,你早点做算,沈家真落到沈睿言手里,唐吉玲那边也够你受的。”

    沈家的事情不清楚。

    沈清徽倚靠着坐,姿态懒散舒适。

    “两天后宋烨要去港城吧,那个赌|马,看起来他要玩一票大的。”

    沈清徽不轻不淡地转了话题。

    “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下血本买那么个马,天天泡在马场训。”

    “那匹马活不过三天。”

    陆景洲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瞎子。”沈清徽淡笑,看着外面的景又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陆景洲啧了一声,然后转到江鹊身上,“江鹊,他可真是太老气横秋了,真怕把你早早带成老姑娘。”

    江鹊在专心看车窗外,乍一听叫自己,还呆愣了一会。

    只听见一个“老”字。

    江鹊收回视线,又认认真真解释,“沈先生一点都不老。”

    -

    原本就是只在这呆三五天,又连绵了一天阴雨,第三天天晴。

    江鹊跟他是早睡早起了,大概是这样的暗昧又安静的环境太让人发困,江鹊总是不记得昨天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他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分享。

    甚至可以着着就睡着了。

    跟他自己时候上学看过的书——以前自己很爱看书的,高中晚自习总要拿出一节来看。

    什么高中的运动会。

    跟佳思在宿舍过生日。

    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沈清徽问她生日是什么时候。

    江鹊困顿中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回想了一会,因为从到大只过过几次生日,也很简单,外婆给她煮一碗面,让她许个愿望。

    后来到了淮川,一次都没过过,佳思后来知道这事儿,单独给她买了蛋糕,俩人在宿舍的阳台上吃蛋糕。

    她,六月十八,是夏天的生日,这个时候还没放暑假。

    沈清徽揽着她,沉吟几秒,,现在是七月中了。

    ——真遗憾,错过了你的二十岁生日。

    江鹊摇摇头,没事——遇见你,已经是二十年里最大的幸运。

    “遇见你那天是七月七,”沈清徽同她靠坐在床上,“也挺有意思,不过不是农历七月七。”

    “七月七?”江鹊困顿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七月七是什么。

    沈清徽伸手弹了她一下,“七夕节,忘了?”

    ——民间传,七月初七,喜鹊在银河上搭桥,牛郎织女相会。

    沈清徽忽然觉得也是有意思。

    七月七号捡到一只受伤的喜鹊,喜鹊还真给他搭了一座桥。

    有些人,遇见就是上上签。

    第二天江鹊睡醒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蹭了下,没人,床单也是冷的。

    江鹊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正要起床,听到门开 ,她还睡眼惺忪,人还没缓过来,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束沾着露水的粉色玫瑰。

    江鹊一愣,都忘了从床上坐起来。

    沈清徽手里拎着一束粉玫瑰,在床边弯腰,探手摸了摸江鹊的头发。

    “沈先生……”江鹊被这束玫瑰吓懵了。

    “早,”沈清徽对她笑笑,仍不知道他是几点起来的,他将玫瑰放在床头柜上,“今天给你补上二十岁的生日。”

    江鹊从床上坐起来,头发还有点乱,眼神也是呆滞的。

    沈清徽想,有点遗憾,错过她的二十岁。

    “可、我……我生日已经过去了……”

    “吃蛋糕没?”

    “没……”

    “许愿了吗?”

    “没……”

    “我陪你重新过你二十岁的生日,”沈清徽变魔术似的,拿出来一个薄薄的信封,“你的人生只有一个二十岁,我希望你以后回想起来,至少这一年没有遗憾。”

    我陪你重新过二十岁的生日。

    江鹊一大早就被戳了泪点,懵懵地看着他,接了那个信封半天也不知道开看看。

    “别发呆,拆开看看。”沈清徽在床边坐下,她还坐在柔软的白色被子里,倒像一只藏在雪里的北极兔。

    江鹊没急着拆,她眼尾有点发红,好像在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不是支票,胡思乱想。”沈清徽洞悉她的敏感情绪。

    江鹊这才慢慢拆开信封。

    是一份还没有填写的简历。

    还有几家配音公司的招聘介绍。

    她仅有一个二十岁,他想给她留下一点不一样的回忆,至少是特殊的。

    物质不适合她,直接送一个面试通知又会让她更紧张无措。

    不如一份简历,她慢慢填好,一点点朝着她的理想努力。

    他会一直陪着她。

    “等我们回去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陪着你一起尝试,”沈清徽,“别忘了,等你发了工资,可要请我吃顿饭。”

    简历都没填,他好像已经笃定她能做到。

    “我……我可以吗?”她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要什么,“可我没有经验,我也没有……”

    “遗憾的不是你不能,而是你没有为它尝试过。”沈清徽鼓励着她,“就当做今天过生日,不许哭。”

    江鹊坐在床上重重地点头,眼泪差点砸下来,沈清徽先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睛。

    一滴泪水,还没来得及流下来,就被他温柔擦拭。

    江鹊不知道怎么反应,不知道自己应该什么,眼泪又不是忍住就忍得住的。

    身体的反应大于了思考——

    她原本是在床上坐着,突然向前抱住了他。

    她的手环着他的脖颈,下巴也垫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和的淡香,是雨后潮湿的雾,肆无忌惮地覆上整座城市。

    少女的心事热烈,来的汹涌。

    他拔掉了她心上的荒草,驱散了长久的积雪,他为她带来春天和希望,让她每分每秒都知道,生命值得热爱,她也是。

    “如果只能许一个愿望,那我想……我想今天哭一下……”

    江鹊有点哭的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这算哪门子愿望?”沈清徽由着她抱着,但腾出了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许多少个愿望都行。”

    “……”江鹊不话,眼泪噼里啪啦掉。

    “天天惹你哭。”沈清徽笑了笑。

    “是不是不好……”

    “你才二十岁,我能对你要求什么呢?”沈清徽拢着她,静默了几秒,低声了一句,“江鹊,我已经三十五岁了,跟着我,你要想好。”

    “我想好……了……”话一半,还抽噎了一下。

    “以后可没机会后悔。”他又是低低笑了一声。

    “不会的。”

    “要是后悔了,就记得我久一点。”

    话音才落,江鹊从他的肩上抬起头。

    两只眼睛哭得发红,她看着他,让他以为错了话。

    姑娘好像在做什么心理建设。

    下一秒,她突然凑近。

    毫无预兆地落下一个吻,还带着眼泪的咸涩,实在是毫无章法,好像所有浓烈的情绪都藏在这个吻上。

    她不会接吻,莽莽撞撞。

    “不会后悔的。”

    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字地。

    “行,”沈清徽抽了张纸,给她擦了擦眼泪,“我可舍不得看你再哭,多笑笑多漂亮。”

    江鹊弯了弯眼睛,可是眼睛还哭得肿。

    沈清徽笑了,“起床吃早饭了,寿星。”

    -

    江鹊会一直记得这一天,沈清徽为她补上的二十岁生日。

    他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江鹊睁大眼睛思考,可能因为这么多年一直循规蹈矩,生日都当普通工作日过的,从没想过有什么特别想做事情。

    沈清徽开车带她去了海边。

    “冲浪,试试?”

    “好。”

    江鹊没有再不。

    度假庄园的另一侧是海岸,绵延到天边的海岸线没入云深处。

    澄澈海浪翻涌,空气中是潮湿的海风味道。

    因为江鹊不会游泳,沈清徽特意叫了一辆游艇和一个专业的教练。

    换了一身泳衣,海岸边的商店里有各种款式,太暴露的江鹊不敢穿,最后选了个连体的泳衣,专业的教练给她穿上救生衣。

    陆景洲听了这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清徽的攀岩、滑雪、冲浪,都停留在他的二十八岁。

    已经有足足七年了。

    这七年里,沈清徽鲜少出门,整日在家宅着,喝茶,看书,有时去两趟寺庙——也不是迷信,只是去寻一份静谧,好入眠。

    观音寺的住持给了他檀香,安神助眠,可该失眠还是失眠。

    归根结底,是心病不愈。

    陆景洲得了消息,还特意开车去海边看。

    游艇驶在海上,教练坐在她身旁。

    教练跟沈清徽以前认识,笑着跟江鹊沈清徽冲浪特别厉害,有一回是在西班牙,壮观的海岸,他迎着陡峭的高浪滑下,身姿矫捷。

    江鹊记忆里的他,是在别墅的窗边喝茶看书,那样激烈的运动,好像有点违和感。

    可转念又想到那个厚厚的相册,年轻的他意气风发,眉眼间满是春风般的爽朗笑意。

    在教练着的时候,江鹊抬眼看向他。

    “好久没试过了。”沈清徽淡淡一笑。

    “我想看。”

    江鹊鼓气勇气,那样的意气风发,不该停留在相片上。

    沈清徽是有短暂地犹豫片刻——是有七年没有体验过的自由和生命。

    对上江鹊期待的视线,沈清徽笑了笑,“行,让你看。”

    是江鹊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出来的时候是休闲短裤与白T恤,清爽干净,江鹊觉得他一点都不像35岁,倒是像二十多岁。

    是怕冲浪将衣服湿,他下水的时候脱了上衣,是江鹊第一次看到他赤|裸上半身,线条流畅利落,肌肉的轮廓坚实性感。

    江鹊的全部目光都在他身上。

    他拎着冲浪板,在岸边热身,在浪花涌来的时候,他放下冲浪板,俯身,入水,旧⑩光zl身子贴在冲浪板上,随着水波晃动,而后停住,似乎在判断浪的坡度和颜色——颜色越深,浪花越陡。

    看似平静的海面,掀起的浪花很汹涌。

    海浪逼近,他慢慢躬身站起来,冲浪板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浪花翻涌着,卷起层层白沫,他稳稳地掌控着冲浪板,身姿洒脱,线条流畅漂亮的肌肉,他的手臂保持着平衡,浪花掀高,江鹊的心也提起来。

    他的身影就在前方,迎浪而上,洒脱恣意。

    像一条凶而猛的鲨鱼,乘浪跃起。

    远处还有一个冲浪俱乐部,岸边有不少穿着清凉的人们,有人在尖叫,江鹊看不清楚,但心里清楚——是因为他。

    江鹊的心跳的很快。

    游艇速度慢下来,沈清徽攀着甲板跳上来,头发与短裤湿透,水珠顺着他线条硬朗的下颔滴落下来,结实的胸膛上也缀满水珠,汇聚成流,蜿蜒过腹肌,教练给他递过毛巾,他也只是随意地擦了擦脸,动作懒散又随意,透着一种极致的欲。

    与他平日的斯文温和不同的一面,是洒脱,自由,活力。

    他站在江鹊面前,心脏好像在这瞬间活过来,那种激情与自由的空气,很久都不曾拥有过了。

    他对江鹊伸出手。

    江鹊过往的二十年里从没有过这样的刺激。

    游艇在浅水缓慢行驶,沈清徽教她站在冲浪板上,他站在甲板上攥着引绳为她把控方向,游艇行驶的缓慢,她半蹲在冲浪板上,按照他的,在浪花涌来的时候慢慢从冲浪板上站起来。

    海浪刮过脚面,风在耳畔吹着,卷起头发,在空中纷扬。

    江鹊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话和脚下。

    他教她怎样掌控力度,怎样保持平衡。

    江鹊只记住了一句——

    “别怕,有我。”

    是他给的勇气,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引绳,他为她掌控着方向,让她在浪花上遨游,像一条自由的鱼。

    游艇在行驶,滑出白色的泡沫。

    激烈的翻涌,温热的海风。

    江鹊突然想尝试松开为她控着方向的引绳。

    结果到底还是太稚嫩了,浪花突然卷起来,她脚下的冲浪板一下失控,整个人向水里栽倒。

    “扑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其实水根本就不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敢松开手。

    她从水里抬起头,甲板上不见了沈清徽的身影,一转头,发现他在不远处,朝着她游来。

    尝到快感的那一刻,江鹊的热血涌动,心脏在胸膛里跳的剧烈,哪怕落了水,也是没有丝毫的惧怕。

    他朝她游来,江鹊单手扶着冲浪板,忽然被一股力气拉到怀中。

    浪花因他的动作层层激起,冰凉的水拍在江鹊的脸上。

    还不等反应过来,她被拉入一个怀中,微凉潮湿的胸膛,四面都是涌动的潮水,在七月中旬的某一天,拥有一个有着沾染着海浪味道的吻。

    ——在她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沈清徽忽然觉得有什么在失控。

    不准有任何万一。

    她像一尾人鱼,浮在水面上,将湿透的长发都拢到脑后,周围的海水泛着光,她睁开眼睛,对着他笑。

    嘴型在:我没事。

    明媚的笑容,黑色的连体泳衣湿-透了,身体的线条柔软美好。

    这样鲜亮的她,让他的灵魂醒来,像回到意气风发的那年,征服一座座陡峭的山,征服无数海浪,那时他觉得生命值得热爱,是因为无数未知的变数,是追逐山川海岸的日出,去看一眼新生的第一缕朝阳。

    他丢掉热爱的那一年,生命也在那年黯然失色,日出日落,沦为了失眠的背景。

    江鹊带他重新找到年轻的灵魂,重新找到值得热爱的生命。

    一阵浪花袭来,江鹊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脚下的沙在下陷流动,沈清徽在水中抱着她,由着海浪前后翻涌。

    “怕不怕?”沈清徽低头问她,声音微低,却染着笑。

    “一点都不怕。”江鹊的眼底是笑容,她回答的很快。

    沈清徽笑着看她,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一下午,江鹊跟沈清徽泡在水上,冲浪,躺在游艇的甲板上睡午觉。

    在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游艇靠岸边停下,他们去换了衣服。

    江鹊还不想早早回去,沈清徽依着她。

    二人在海岸边坐着,沙滩细腻,浪花涌来拂过脚面。

    江鹊坐在他旁边,太阳变成桔红色的一颗,云朵压在海岸面的远处,水面上泛着粼粼的落日余晖。

    “沈先生,”江鹊转头看他,“我今天特别开心!”

    沈清徽拨了下她还湿着的头发,“你愿意,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陪你过。”

    “愿意!”江鹊眼也不眨,她站起来,“走啦,我们该回去吃晚饭了。”

    沈清徽应了一声,拉着她的手站起来。

    他比她高很多,站起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江鹊也看到了——

    海岸边的日落,是绚丽的,整片天空都被染成金灿灿的落日金色,水光波漾。

    爱意就在黄昏日落时。

    沈清徽低头看她,江鹊迎上他的视线,忽然有点勇气。

    她踮起脚来,凑近上去,很快速地亲了他一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要往回跑。

    沈清徽将她拉回来抱在怀里。

    发光不只是太阳的权利,也是江鹊的权利。

    海潮的声音此起彼伏,偶尔也有几只海鸥飞过天空,发出尖锐的声音,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一切静谧下来,他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清晰有力地在胸腔里撞击着。

    “生日快乐,江鹊。”

    “收到啦!”

    江鹊被他拥着,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一整天都挂着笑。

    这是她最快乐的、一个迟来的生日。

    二十岁尚且稚嫩,但她遇到了沈清徽,教她自由、勇敢,他不会同她讲太多的大道理,却会让她在每一件事里明白:她值得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