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没一会牧行方便又会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幻影交错,心间不自觉涌上难受,  像是要惩罚他先前过分的行为一般。牧行方无法,便在黑暗中一直睁着眼。直到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  才合上眼浅浅眯了一会儿。然而不过半时,他便又陡然惊醒,  再无一点睡意。

    大半夜没睡好,  牧行方竟然还觉得自己精神尚足。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

    昨晚坚定了心意后,  牧行方便着手思考去哪里才能见到喻以年。

    但可笑的是,除了一个微信,  还有上回碰巧遇见喻以年发烧,他将人送回宿舍外,牧行方竟然一点也不清楚喻以年的其他信息,被动的可怜。

    牧行方垂下眼眸,满心都是懊悔。

    他掌心中的手机,屏幕也逐渐黯淡下去。

    所幸,他通过别人知道喻以年的英语四级考还没过,  很大概率会去再考。而今天,  便正正好好是考试的日期。

    虽然不知道那么多人他有没有那个运气能够再次遇到喻以年,  但牧行方还是想去看看。

    毕竟万一呢?

    思及此,  牧行方又焦急难耐地看了看时间,  目光触及到指针的那一刻,他眸光一亮,  倏地站起身来,径直朝外面走去。

    “牧行方你去哪,大热天的?”

    坐在床边的梁允义注意到牧行方的反常,  从游戏里回神,抬头诧异地询问。不过下一秒,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神情变得惊恐,语气也有些发飘:

    “......你别告诉我,咱其实上午还有课?”

    “缺课啦?”

    身后传来梁允义的颤巍巍的声音,牧行方闻言头也不回,言简意赅:

    “上午没课。”

    “我去散心。”

    梁允义听见这句话,舒了口气,低头继续玩起了游戏。不过在心里将牧行方的回答过了一遍后,他又诧异地挑高了眉毛,一脸惊奇,嘴里还不禁声嘟哝:

    “还散心,大热天的出去散心?怕不是再散一会儿,人都被烤化了吧......”

    不过这声的吐槽,都被门板阻隔在室内,牧行方一丝一毫都没听见,他心里被即将见到喻以年的情绪所充斥着,紧张又开心。

    T大的英语四六级考试安排在了明正楼,距离牧行方他们的宿舍楼有些远,但牧行方怀着期待的情绪,脚下步伐飞快,竟没觉得有多累。

    他提前到了一会儿,防止自己来得晚了,喻以年出来的早,两人正好错过。

    此时明正楼里因为考试,一片沉静,就连楼前,也只不过是偶尔路过几个人。太阳毒辣,路人都循着阴影走。

    牧行方找了个视角极佳,可以一眼看到门口的地方站在那里,紧张地等待着。但还没刚站稳,身后就传来了一句尾音上扬的男声,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不牧行方吗?”

    牧行方身形顿了顿,闻声回头。

    来人是他们班里的同学,平时来往不多,但闲暇时经常球场相约,还算是相熟。此时提着东西路过,朝自己挥了挥手。出于礼貌,牧行方也朝对方点了点头。

    完招呼他便也转回了身子,不再多加理会。随后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时间,盘算着喻以年考试结束何时出来。可没想到,那个路过本该完招呼就走的同班男生,却是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好奇地问着:

    “你怎么站这不动啊......话回来,咱专业期末考试时间确定没啊?”

    他们专业课多,本来考试时间比其他人就晚,偏偏期末考的时间还不确定,搞得班里同学怨声载道。牧行方作为班长,这事他和老师沟通的多,班里人不免时时来问他。

    牧行方听见后语,想了想,赶时间般简略回道:

    “初步定在了下周日,时间地点已经发在群里了。”

    完他视线又定在了明正楼门口。

    那人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啊,群里消息我还没来得及看......”

    牧行方本以为他问完就要走了,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人还站在原地,不依不饶,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那你来这干嘛?”

    牧行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耐烦,下意识地想回答“路过”。但是这言不由衷的两个字还没出口便被他又咽了回去,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牧行方唇边微弯了弯,声音坚定:

    “等人。”

    那人听了后,眼神浮起一抹戏谑:“嚯,谁让我们校草大太阳底下干等啊?牌面这么大。”语气不免好奇。

    完他便顺着牧行方的视线朝明正楼门口看去,但是那里却空无一人。而牧行方也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一瞬不瞬始终看着前面,极为专注。

    那男生注意到牧行方的行为和对自己的话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也自觉起来,不再自找没趣,随口找了个理由离开。

    “不跟你瞎扯了,太热了我走了,拜拜!”

    牧行方“嗯”了一声,也不再管他。

    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伴随着考试结束的声音,牧行方心提到了嗓子眼,愈加紧张,但同时,目光注视着明正楼门口,也愈加专注。

    门口陆陆续续出来好多人,牧行方一个一个看过去,终于在后面看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便朝那边走过去。

    *

    喻以年手里拎着听力耳机,顺着拥挤的人潮,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外头刺眼的日光下来,令他不自觉眯了眯眸子。

    但喻以年心情却很好。

    课题交了上去,四级也考完了,期末也将如约而至,一切的一切都在走上正轨。

    仿佛是能猜想到他的心思一般,刚开了机的手机便适时地出现了一通来电。

    喻以年看着上方显眼的字体,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眨眨眼,动作有些僵硬地按下接听。

    他将手机放在耳边,唇边轻轻吐出一个字:

    “妈。”

    喻以年的声音有些滞涩,像是因而考试太久,长时间没话而带来的嗓音干哑。

    “哎,年年,”手机那头很快便传出女人好听的声音,尾音带着笑,很是高兴的样子,仅仅只是了几个字便轻易安抚了喻以年的紧张。“是不是快要放暑假了啊?”

    “嗯,再考完两场就可以回去了。”

    喻以年垂着眸,仔细听着。

    那头女人更加开心了,语气中显而易见:“那行,到时记得往家里一声,让司机过去接你啊,省得你自己回来累到。”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补充了一句:

    “回来有惊喜哦,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颇为俏皮的话落在喻以年耳朵里,让他禁不住弯了弯唇角。

    但喻以年找不出合适的话去回应,便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女人又交代了些什么,喻以年都认真听着,直到话筒里传来电话挂断声,他才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页面,喻以年眸中不自觉地划过一丝笑意,倏然而逝。他将手机收起,心里却不禁深思。

    原主的家庭十分和谐,也不像是缺爱的样子,那究竟是什么促使原主疯了一般去追求主角攻,丝毫不顾自己的学业?

    喻以年摇摇头。

    想不通,他也便不再想,继续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然而还没走两步,他思绪里的当事人便好似从天而降般逆着人流出现在喻以年面前,微微喘着气,一双凌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

    牧行方比喻以年高出大半个头,两人因为周围人多的缘故,站得极近,这就使得喻以年不得不抬头去看他。

    他和牧行方对视上。

    对方不知为何,眸光略微有些飘忽,可是最后还是选择定在自己身上。凌厉的眸子像是收敛了锋芒,温和又蕴着情绪,极为专注的样子,让人有一种“他很在意你”的错觉。恍然间,喻以年都好像从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明亮刺眼的太阳一半隐在他身后,一半露出来,执着地散发着光和热,衬得牧行方一张脸尤为帅气俊美,像极了神话中的太阳神,连头发丝儿都好似带着光,闪得喻以年又眯了眯眸子。

    刚才在心里想的问题也顷刻间便有了答案。

    大概是因为颜值吧。

    喻以年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下牧行方的脸,等着对方出声。

    对面的牧行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紧张的样子,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隔了好几秒才低声别扭道:

    “......你最近怎么不来了,是不是又生病了?”

    完,视线又紧紧落在自己身上。

    喻以年愣了愣,恍然间都以为这句话是自己听错了。然而他等了几秒,也没听见牧行方改口,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牧行方怎么会关注自己?

    是因为上回他发烧那件事吗?

    不知为何,那天夜里他靠在牧行方怀里的场景在这时划过脑海,令他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他本能的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压下来,不再去想。

    反正这件事背后的原因牧行方早晚也会知道,为了不扭曲事实,多生事端,喻以年直接便将最真实的情况了出来:

    “因为我课题研究做完了。”

    言简意赅,语气也平平淡淡,像是在一件最为普通的事情。

    喻以年完便闭上了嘴,没有去看牧行方对此的反应。甚至移开了视线,去量周围人是否少了些,一丝一毫的注意都没放在牧行方身上。

    随着喻以年的话音落地,原本微微有些期待的牧行方,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僵,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那句话像是一声惊雷,炸在他脑子里,令牧行方陡然间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白。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随之冷了下来,即使此时身处炎热的环境。

    而话语背后的意思,更是让人如坠冰窟。

    牧行方眼睛紧紧定在喻以年脸上,想找出一丝一毫他在谎的痕迹。可是穷尽全力,他也只不过是看到了淡然。

    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墨瞳里也全然不见先前浓烈的感情。似乎连唇边的那粒痣,都泛着一丝冷漠的感觉。

    比喻以年对他失望更令人难受的是,喻以年原来压根就不喜欢他。

    此前所作的一切,竟都是为了一个研究课题。

    自己只不过是他的研究对象。

    牧行方心底浮上荒谬感,随之而来的是溢满整个胸腔的悲伤。

    他抿着唇,原先明亮的眸光渐渐转为黯淡,却仍旧站在喻以年面前,丝毫不想离开。

    量完四周的喻以年回神看了牧行方一眼,见牧行方没有要继续话的意思,便轻声了一句“再见”,随即绕开他,径直往前走。

    此时人散了点,周围很宽敞,喻以年走得很顺利。

    只是将近中午,空气里到处浮动着一股被炙烤的气息,又热又闷,令人有些微的不舒服。

    喻以年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两粒含入口中。薄荷糖开始融化的那一刻,顿时,喻以年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只是,目光游离间,喻以年发现原本直愣愣站在原地不动的牧行方竟跟着自己走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边,自始至终不超过半米距离。

    他脚步一停,跟在后面的牧行方也随之一停,动作出奇的相似,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

    喻以年见此索性直接转过身,和牧行方面对面。

    他朝牧行方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牧行方对上喻以年的视线,默默垂下了眸子,心间一团乱麻。他跟在喻以年身后也不过是出于一种本能,根本无法向喻以年做出一个回答。

    两人之间沉默弥散开来。

    喻以年目光凝在牧行方脸上,忽然觉得此刻的牧行方整个人似乎都黯淡了下来,一张俊脸上笼罩上一层失落。从正午时分最烈的太阳,转变为了傍晚时分抓住云端,倔强着不肯离开的落日。

    喻以年眯了眯眸子。

    视线顺着牧行方低垂的目光往下走,来到了自己手里的......

    一盒薄荷糖?

    他不禁歪了歪头。

    喻以年试探着摇了摇自己手里的那一盒薄荷糖,问道:

    “......要来两粒吗?”

    话有些突兀,喻以年本以为牧行方不会搭理,可谁知自己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便像是重新启动开关,时间倒移,傍晚的夕阳沿着轨迹又回到了正上方,一双眼睛重新聚起光彩。

    “要。”

    喻以年默了默。

    “那......把手给我?”

    对方的手很快便伸了过来。

    喻以年见此,也只好开了薄荷糖,拉过牧行方的手,在他掌心里倒出来两颗。

    手腕被喻以年拉着,对方的手心一部分覆在自己手背上。肌肤相贴,让牧行方又难过又开心,整个人陷入了矛盾的狂潮。

    看着这样的喻以年,牧行方将那两粒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吃的薄荷糖含入口中。在薄荷糖渐渐融化的空当里,他眼见着喻以年逐渐走远,却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挽留。

    难过盖过了开心,让牧行方整个人都有些低迷。

    他目光注视着喻以年身影消失,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仿佛是能觉察到他的心情,那两颗薄荷糖化开,牧行方的嘴里弥漫开一股甜味。

    随之而来的是透彻心扉的凉意。

    牧行方脚步一顿。

    他忽然觉得,喻以年就像是这薄荷糖一样,初尝时很甜,甜得动人,甜得让人想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一股脑的给他。然而时间一长,他便露出了内里的真实,甜味中混杂着凉意,令人透心凉。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喻以年。

    薄荷糖一般的喻以年。

    牧行方齿尖抵着那颗糖,发狠般想将其碾碎,可是最终,他还是舍不得,只是舌尖一点一点慢慢磨着,极为缱绻。

    路过超市时,牧行方都快要走远了,却鬼使神差般地转回身子,脚步一迈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站在门口的牧行方手里拿着一盒,他从来不吃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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