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围仍是黑的,  但在那束光线的作用下,这黑暗也似乎被驱散了一点。原本在喻以年眼中黑漆漆一片的宿舍,此时也朦朦胧胧地现出了一点雏形,  让他得以看见一些事物。

    恍然间,这副画面又与脑中的某一幕重叠。

    喻以年深深吸了一口气,  眯了眯眼睛,眸光落在不远处为他倒水的牧行方身上。

    他的身体现在已经不再控制不住地颤抖,  心情也在牧行方的不断安抚中平静了下来,  眸子里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是忽略他有些苍白的嘴唇和微微汗湿的发丝,  和白天丝毫无异。

    喻以年的耳朵里听着那头稳稳的倒水声,细细水流倾倒在杯子里的声响隐没在连绵不断的风雨交加中。随后是脚步偏转走过来的声音,  紧接着牧行方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水是热的,多喝点。”

    喻以年乖乖接过,点点头。

    瓷白的杯壁也被热水传递了一些热度,变得温温暖暖,像个火炉,拿在手里十分舒服,正好还能暖一下他先前因为受到惊吓而有些冰冷的手。喻以年顺势捧着杯子,  垂着眼睫口口地慢慢喝着。

    随着喝下去的动作,  温热的水流经胸膛,  喻以年整个身体也变得暖洋洋了起来,  脑中绷紧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

    在喻以年乖巧喝水的时候,  牧行方将手机挪了一下位置,放在了另一边,  自己则是代替手机坐在喻以年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喝水。

    等喻以年喝完,他沉默着将水杯拿走,  再回来时却是将手放在喻以年后脑,在对方莫名的眼神里,将人轻轻带过来,额头贴在一起。

    牧行方记得很清楚,上回在图书馆的楼梯间,喻以年可是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混混沌沌的。不知道是否和怕黑有关。

    带着这个疑惑,牧行方额头抵在喻以年额头上,仔细感受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发现异常,对方的肌肤仍是温热的,甚至因为出了一点汗,此刻额头显得有点凉。见此,牧行方也只好将疑惑埋在心里,只是揉了揉喻以年的脑袋。

    “感觉好点没有?”

    “嗯。”

    喻以年笑笑,伸手捻了一下牧行方的发丝。

    触手冰冰凉凉,展开来看时,手里是一层薄薄的水渍,证明了对方先前擦头发时的含糊。

    虽然知道牧行方是担忧自己才这样,但喻以年仍是有些无奈,他勾了勾牧行方的手,唇瓣开合:

    “你过来一点,我给你擦一下头发。”

    着,喻以年从自己床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条干干净净的毛巾,覆在了坐过来的牧行方头上,就着手机里发出来的微光,细致地擦着。

    牧行方则是低着头,任由喻以年在自己头上动作。

    由于此前的姿势,他只能看到喻以年的身体,被包裹在宽大舒适的睡衣里,明暗交加中,不知为何竟显得十分单薄。好像搂到怀里,稍微用力一点便会折碎一般。

    越看牧行方的心里越是难受,种种想法盘旋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诸如为什么喻以年会怕黑,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这样的,没有遇见自己之前陷入到黑暗里他到底是怎么忍受过去的。

    ......是不是会比他所看见的还要痛苦不堪?

    类似于这样的疑问,层出不穷,令他的情绪也不由得酸涩起来,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早一点向喻以年告白。早点到他身边去,早点安慰他,或许能找到对方怕黑的根源也不定。

    头上的动作依旧轻柔,毛巾擦过头发带起一阵麻酥酥的感觉。

    就这么想着想着,牧行方忽地忆起来了一件事。

    他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凌厉,抬起胳膊不由分地拉过喻以年帮自己擦头发的手,将对方掌心摊开朝上,就着光仔细查看。

    果不其然,如牧行所想的那般,对方白皙的手心里,有着很多个月牙形掐痕,深深浅浅的,指腹上的几个甚至都洇出了一丝血迹,明显是破了皮。

    喻以年的手微微蜷了蜷,似乎是有一点心虚,但很快又被牧行方温柔地抚平。

    “......等我一下。”

    牧行方沉默着摩挲了一下喻以年的手背,丢下一句情绪不明的话,便又起身离开了。然而没多久,对方便重新出现,手里拿着一瓶碘酒和棉签。

    他再次拉过来喻以年的手,棉签沾着碘酒,心地在伤口上擦拭。

    可能是碘酒的刺激性有点大,在伤口沾上碘酒的那一瞬间,喻以年的指尖轻微地动了动,幅度不大,但握着他手的牧行方很明显地能感知到。

    牧行方手中动作顿了顿。

    “疼不疼?”

    喻以年摇了摇头。

    “不疼。”

    刚刚指尖动的那一下完全是身体下意识地反应,实际上这点疼痛对他来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完全算不了什么。

    只是随着他这番话出去,牧行方又没了声音,垂着眼给他清理伤口,然而动作却是又轻了点。

    最后还在指腹上贴了一个OK绷。

    喻以年笑了笑,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捏了一把牧行方的脸,将那张一直沉默着颇显得严肃的俊脸扯得微微变了形。

    “笑一笑,别不开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他不清楚牧行方心里真正的所思所想,只当是对方还在心疼自己手上的伤口。

    牧行方盯着喻以年看了几秒,终是顺着他的意思露出了一个笑,随后又在喻以年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

    宿舍外边的走廊上,几道亮度不同的光束交错着在墙壁上,以至于喻以年和牧行方在宿舍里也能清楚的看到。与此同时,外面也有着好些人的话声,议论着学校此次猝不及防的停电。其中不乏许多抱怨声,唉声叹气,絮着自己的手机已经要没电了。

    牧行方似有所感,拿过手机看了一下信息。

    上面果然有着学校对此的回复,时间是在十几分钟前。那时他正在安慰喻以年,自然是没有看到。

    牧行方扫了一眼,又将手机放了回去,对上喻以年好奇的目光,他简明扼要地将校方的解释了一下:

    “因为最近下大雨,学校的电路失修,不心进了水,所以才造成了停电。不止我们这,好像别的宿舍区也是这样。据现在正在抢修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喻以年闻言,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伸手扯了一下牧行方的衣袖。

    “......那你今晚,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以免自己在黑暗里应激反应再次发作,喻以年觉得还是留在牧行方身边更安心,也更为稳妥一点。

    思及此,喻以年看向牧行方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期待。

    牧行方喉结滚了滚,眼眸中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他覆上喻以年的手。

    “当然可以。”

    着,牧行方便动作果断地上了床,垂眼看了一下后,示意喻以年往里边去。

    “宿舍的床有点,怕你半夜不老实掉下去,所以我睡外面。”

    喻以年点点头,乖乖躺在了最里面。等牧行方也紧跟着躺下时,他才慢慢靠近,窝在牧行方的怀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目光触及到对方身后影影幢幢的光,喻以年又出了声:

    “手机里的手电筒关掉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还是省着点用吧。”

    牧行方拉被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有些讶异。

    “关掉的话,你不害怕吗?”

    “害怕。”喻以年回答的毫不犹豫,他眼睛弯了弯,又紧接着把话完:“但是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着,他又往牧行方怀里埋了埋,一副全然依赖的模样。

    牧行方愣了愣,直起身子将手电筒关掉,而后拉过来被子,胳膊搭在喻以年腰间,用力将人揽紧。

    “睡吧,年年。”

    喻以年应了声,闭上了眼睛。

    因为手一直放在对方背后,所以牧行方很清楚地感受到喻以年的呼吸频次变化,随着时间的过去,对方的呼吸渐渐放缓,慢慢陷入深眠。牧行方也就放下心来,也放任自己睡过去。

    然而后半夜,牧行方的担忧却是成了真。

    喻以年的皮肤开始滚烫起来,是一种不正常的烧热。脸颊上也泛起一丝红晕,昭示着烧热的来袭。他眉头紧蹙着,十分难受的样子,且在半梦半醒间还在一刻不停地在自己身上轻蹭,试图缓解几□□体上的不舒服。

    牧行方被他蹭醒后,赶忙起身试了一把喻以年的温度。

    手底下的滚烫令牧行方面色难看起来,他开了手电筒,麻利地起来为喻以年找药。

    片刻后,牧行方带着一粒退烧药和一杯温水返回。

    “年年,起来吃药了。”

    牧行方轻声喊着人,然而喻以年却是混混沌沌的,整个人恍然未闻,闭着眼睛独自陷在发烧带来的昏沉倦怠感里。

    牧行方只得暂时放下杯子,将喻以年扶起来,让他靠近自己怀里。

    这一靠让喻以年又找到了目标似的,在牧行方怀里无意识地轻蹭,往牧行方的颈项深处埋去,喉咙深处也呜呜咽咽着,像是被烧热欺负狠了一样。

    牧行方心疼地覆上喻以年的脸颊,轻轻摸了摸,随后哄着人吃药。

    可能是烧热来得真的太过猛烈,以至于喻以年陷在梦魇里,丝毫听不清牧行方的话,反而是愈加难受。这种发烧的痛楚得不到有效疏解,眼睫都轻颤起来。

    牧行方抿了抿唇,干脆自己吃了那粒药,喝了一口水后,掐着喻以年的下巴渡给他。

    因为发着烧,喻以年的唇瓣都比以往多了几分热度。口腔里随着药片的推进,逐渐漫起苦涩的感觉,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一点,喻以年迷迷糊糊间哼了几声,像是在表达不满。

    牧行方喝了点水,再次贴上喻以年的唇,以此来减轻苦意。

    大概是亲吻真的能带来愉悦感,即便牧行方已经主动离开,但喻以年在半梦半醒之间仍旧一直不停地朝牧行方索着吻,从唇瓣到下巴,细细密密的。

    牧行方攥住喻以年的手腕,直视着喻以年眼尾旁勾人的红艳,对上那双因为发着烧而懵懵懂懂格外湿润的眼眸,沉默无声地埋首下去。

    手电筒细弱的光线在旁边兀自亮着,在墙壁上投下两人的剪影。

    发着烧的喻以年身体感官格外敏感,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贴着OK绷的指尖抓紧了身下床单,胡乱地揪成一团。喻以年眉头轻蹙着,纤长的眼睫轻颤,被亲吻的嫣红的嘴唇微微张着,不断吐出湿热的呼吸和黏腻的轻哼。

    牧行方的动作自然是称不上熟练,尽管有在刻意放慢,但牙齿却仍会在不经意间磕碰到,引得喻以年吃痛地啜泣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单在漫长的时间里被喻以年揪成了褶皱的一片,他的身体猛然绷紧,又慢慢放松下来。牧行方直起身子,喉结滚了滚,吞咽了一下。他目光落在喻以年身上,抬手爱怜地拭过喻以年眼角旁的湿润,又将人揽紧。

    可能是退烧药起了作用,一直缠绕着喻以年的梦魇在不知不觉间也在消退。他凭着本能,又窝在了牧行方怀里,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  昨天忘了,本文快要迈入完结的行列啦,大概在九月初吧感谢在2021-08-28  18:28:54~2021-08-29  18: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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