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 > 第143章 落雪满肩
    年末时, 孙秉德又召集六部做了下年的国库预支,经过这一年在银子上的压抑, 六部没有上一年那么听话了,孙秉德与这帮人又免不了一番漫长的扯皮,连过年都过得不舒快。

    谢如琢照样没有掺和,看热闹看得幸灾乐祸。

    这事对孙秉德来,注定是要每年一愁的,想以此稳固权力, 博得美名是没有问题,但这一动作也是实实在在太大了,损害了六部固有的利益,自然是不会让孙秉德好过的。

    而且杜若也和谢如琢,孙秉德收得有些太紧了,有时候手腕太强硬也不是什么好事, 越是压制得紧, 大家反而越是想反抗, 到底孙秉德还是着急了,这一世他在与皇帝的较量中屡处下风,杜若和年轻的官员又逐渐成长, 必须要尽快完成控制六部的结果才能稳固内阁的大权。

    最令孙秉德可气的是, 他一次又一次想要接触军方势力,却一次又一次失败,这大概都快成为他的噩梦了, 这次宋家之事谢如琢化解得迅速又果决, 至今孙秉德都不清楚到底是谁把宋青阁救走了,又是怎么能做到动作如此之快,而谢如琢又始终讳莫如深, 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因而纵然大家已经知道宋青阁得救,对细节却还一无所知。

    即使谢如琢一开始被华扬舲摆了一道,在朝堂上也一度不占优势,可孙秉德不得不惊讶于谢如琢在背后做了许多事,条理清晰,一环扣一扣,一边要吴显荣牵制裴元恺,一边找人救宋青阁,保住宋家,像是所有杂乱的线又一次被他理得清楚顺利,算到了每一步棋,就算一开始处于下风,也能立刻追上来,占据有利地位。

    和谢如琢斗了也三年多了,孙秉德起初是觉得这个对手让他讶异,后来的无数次交锋,谢如琢的每一步棋总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像是早已看破了全局,不过是信手拈来,永远能比每一个对手快一步,这样的对手就不再是讶异了,而是可怕。

    再到现在,孙秉德有时不得不消极地想,自己在朝堂上斗了三十年,或许这就是老天派来的克星,从前很难得有棋逢对手的感觉,这一回他是彻彻底底承认有些人生来就是另一个人的敌人,一辈子无法败的敌人,就如同纵横沙场二十年的许自慎,遇到沈辞后不也照样要折服于命运的安排。

    因为宋家的事,今年兵部也是怕了,主动多提了三成北疆的军费,孙秉德一开始不同意,兵部可不想再担这乱七八糟的责任,他孙秉德不怕事,但他们还是想过安生日子的,今年因为宋家出事,池州的战场一度支撑艰难,后来兵部支出了更多的银子,简直得不偿失。

    因为这点事,韩臻都差点和孙秉德闹不愉快了,兵部两个侍郎虽然是孙秉德的人,但关系远没有韩臻那么紧密,更是死都不买账,最后还是兵部下面的官员在谢如琢和杜若的授意下劝了几位上官,以今年旱情事,多支了两成军费,就是给北疆弥补旱情损失的,也算是安抚北疆的卫所军。

    而杜若心知肚明,这又是谢如琢好的算盘,旱情无疑会是他们对付裴家重要的切入口,而朝廷多支银子体恤卫所军,落到沧州可不就是在挑拨矛盾。

    孙秉德应该也有所察觉,想过要保下裴家,但约摸最后也是权衡了利弊,要保下裴家付出的代价似乎过大,而他与裴家也没有实质上的交易,没有这个必要,现在的三大营提督王谌年事已高,身体不大好了,倒不如到时候还是在三大营上动手。

    京中的各种风波到了年前总体是平息了,而池州的战场虽到了年末还在焦灼,但过年这几天也还是暂时熄了战火,不管怎么,许自慎作为一国皇帝,总要回京出面一些典礼仪式。

    谢如琢照旧在除夕设了宫宴,之后便百无聊赖地回了永宁宫,何满陪着宋青来守岁去了,他和生辰那日一样,对着一盏烛灯坐在桌前摆弄沈辞送给他的石头,每一块都看了数十遍,但时间却依然过得很慢。

    外面又下雪了,他叹了口气,披了件厚实的披风走出门去,站在廊下静静看了会落雪,地上在昨日就积起了一层厚雪,他忽然想起时候他见到下雪总是很欢喜,路过御花园看到五皇兄和两个弟弟一起雪仗,旁边还有许多宫人围着他们欢笑的声音,父皇在远处看到了也开心地笑着,他也很想与他们一起玩,可是他知道他去了就是败坏了大家的兴致,他们也不会想和他玩的,不定还会偷偷骂他是娼妓生的贱种。

    那时他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玩,能够被允许出门都是很高兴的事,他就蹲在角落里看大家玩,想象自己也在其中,可以在雪中放肆地嬉笑闹。

    这个愿望后来也没能实现,到了现在仍然还是时候的幻想,谢如琢走下回廊,麂皮靴子踩在松软的雪上发出轻轻的嘎吱声,他弯下腰拾了一捧雪,握在手中压实,转过头跳起来往宫殿上的斗拱扔去。

    雪球准确无误地砸在金红色的斗拱上,紧实的雪球碎开,散作细的雪屑子从斗拱上掉落下来,在廊下的灯笼光晕中,如金粉扑簌下落,分外夺目。

    斗拱上留下了杂乱的湿痕,这个幼稚的举动反而让谢如琢扫去了一些低落,笑了一声,又团了一捧雪,更用力地砸向斗拱。

    他似乎发现了发时间的乐趣,正算再砸一个,背后突然被飞来的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紧接而来的是雪球碎裂在披风上的声音。

    世上他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敢往皇帝身上扔雪球的,但他又不敢相信,心怦怦跳了好一会,才平顺了呼吸,下定决心转过头去看。

    纷扬的落雪中,一身白衣的沈辞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笑,灯笼暖黄的光投在他眼底,给温柔也染上了暖意,他看谢如琢睁大着眼连话都不出来,走上前捏捏他的脸,道:“你以为在做梦吗?”

    谢如琢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雪花被抖落下来,不心进了眼睛,冰凉的触感让他回了神,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湿了,一把抱住沈辞,埋进他怀里,闷声道:“你怎么回来了?还不一声……你怎么进宫的?”

    沈辞拍掉他肩背上的雪,道:“许自慎都回家过年了,我回来两天也不过分吧?不过我也是偷偷回来的,没写奏本,毕竟我怕言官骂我。进宫嘛,我去东厂找了督主,他让人带我进来的。”

    孤独的除夕夜里,朝思暮想的人奔驰千里,冒着雪回到了自己身边,谢如琢觉得最美的梦也不过如此了,谁上天对他残忍无情,明明是太过眷顾于他,才会让梦里都觉得虚幻的事变作真实。

    谢如琢的眼泪怎么都忍不住,突然就紧紧抱着沈辞放声大哭,像一个没长大的孩,还哭得一抽一抽的,起了哭嗝。

    “你的生辰没能陪你,过年我怎么能不陪你?”沈辞拂去他头发上的雪花,心中也有些酸涩,“别哭了,看到我不应该开心吗?”

    谢如琢的鼻头本就被冻红了,此时一哭更红,倒是把沈辞逗笑了,刮了下他鼻子,道:“我走的时候要哭,回来也要哭,爱哭鬼。”

    “我想你……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谢如琢越越难过,眼泪又簌簌往下落,“累得快撑不住的时候想你,过生辰的时候想你,生病的时候想你,收到信的时候想你,每一天都想你……”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哭诉的人,委屈得都快不出话,“为什么所有人……所有人都有人陪……只有我没有……生病的时候都没有……”

    沈辞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谢如琢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想他的时候实在太像一只软绵绵的兔子了,但谢如琢的话又如一把把刀割得他心口发疼,坐在龙椅上的谢如琢从前世到今生都是孤独的,能够陪谢如琢的只有他,可他又不能常在谢如琢身边,只能留谢如琢一个人将所有的脆弱都藏起来,让所有人看见坚硬的外壳,似乎坚不可摧。

    前世他对谢如琢,总有一天,你会终日孤独,无喜无悲。

    这句话是何其残忍。

    这其实是谢如琢最害怕的事,他不想一个人坐在白骨堆起的龙椅上,独自面对孤寂岁月的风霜刀剑,连生病时都没有人愿意陪着他,一句最真切的关心。

    沈辞心疼地替他抹掉眼泪,安慰道:“现在你有了,等以后我们回了坪都我就天天陪着你,做什么都陪着你,不哭了好不好?”

    半年来无人可诉的疲累、委屈、思念都哭了出来,谢如琢心里终于好受了,习惯成自然地在沈辞衣襟上蹭干眼泪,谁知沈辞衣服上全是湿漉漉的雪水,蹭得他凉飕飕的,于是他又他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沈辞,道:“你可以陪我雪仗吗?前面我想起时候羡慕五皇兄和两个弟弟在一起雪仗,可我从来没有玩过,回头看到你的时候,我有一瞬间在想,这是上天听到了我从前的心愿,找人来为我实现了。”

    沈辞走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如琢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团雪球扔宫殿上的斗拱,似乎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那样的画面看得他很难受,仿佛谢如琢被所有人都丢下,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人,无人相陪,悲喜无人可。

    他没有唤谢如琢,而是扔一个雪球,是想告诉谢如琢,你想做什么,身后都有另一个人可以陪你,只要你回头就能找到。

    “手都冻红了。”沈辞拢着他的双手搓了搓,“明天白天再玩吧。”

    “我不要。”谢如琢又开始耍赖,“我就想现在玩嘛,过年只有这一个心愿,你都不满足我,那我就生气了。”

    沈辞受不了他,只能点头:“好好好,你提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没满足过?”

    谢如琢笑逐颜开,嗖的一下就跑远了,跑到树下抓了一大捧雪,团紧实来,飞快往沈辞身上砸去,沈辞轻巧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躲开了。

    一击不成,谢如琢低头又去抓雪,没等他再扔一个,脖颈上忽然一凉,一大捧雪刁钻地砸在他衣襟和脖根上,雪块大半都掉进了他领子里,冷得他一个激灵,抬头火冒三丈喊道:“沈辞!你敢把雪扔到我领子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只准你扔我,不准我扔你的吗?”沈辞笑道,“不能这么不公平吧?”

    谢如琢气得一手举了一个雪球就追了过来,毫不留情地往沈辞身上扔,沈辞反应比他快多了,一躲一个准,没有一个雪球能擦到沈辞衣袍一角,倒是自己身上又炸开了好几个雪球。

    “你给我等着!你完了!”谢如琢嘴上这样,脸上的神情却是乐不可支,当真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一边被雪球砸得吱哇乱叫,一边又咯咯笑着在雪地里奔跑,“你站住!”

    沈辞也从没见过谢如琢有玩得这么疯的时候,比溜出皇宫时还疯,精致的外袍和披风上都是一道道水痕,在雪地上跑得踉踉跄跄,却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皇帝,与前面孤零零站在廊下的身影判若两人。

    他好似真的只是在实现那个时候的愿望,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陪自己玩耍的伙伴,不用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别人玩,他可以和自己的兄弟一样嬉笑闹,没有孤独,没有悲伤,只有最简单最纯真的快乐。

    “跑慢点。”地上还是有些滑的,沈辞喊道,“你别摔了!”

    谢如琢笑着跑过来,又往他身上扔雪球,道:“谁让你跑这么快!你就是欺负我!”

    “你自己追不上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沈辞偶尔也会让一让他,故意不躲,让雪球在身上碎开,“我怎么就欺负你了?”

    “哼,你就是欺负我!”谢如琢气鼓鼓地瞪他,“你都不让着我点。”

    “我让你了,我怎么没让你?”沈辞看他高兴,也就干脆陪他玩,转眼又跑开了,“我要是没让,你保证一个都砸不中。”

    谢如琢更生气了,一个劲儿从地上抓雪,在雪地上健步如飞,跑得气喘吁吁,手中雪球一个比一个凶狠地砸过去。

    永宁宫的宫人早就被谢如琢都遣走过年去了,偌大的宫殿前,只有他们两个在雪地上撒欢似的乱跑,笑声和喊叫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谢如琢的体力实在跟不上沈辞,已经气都喘不匀了,也不怎么跑得动了,在又被沈辞扔了一个雪球后,缓了口气喊道:“我今天不把雪扔到你领子里,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谁知刚跑出去两步,气力不济,腿上一软,整个人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进了雪地里,吓得他喊了一声。

    沈辞也吓了一跳,看他半晌没爬起来,赶忙跑上前拉他,急道:“摔到哪了?疼不疼?你先……”

    话没完,谢如琢从地上跳起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被谢如琢扑倒,手中的雪直接塞进他衣领里,冻得他直抽气,无奈道:“你幼不幼稚?”

    谢如琢却兴奋得大笑道:“冷吗?让你砸我领子里,这就是报应!”

    沈辞从地上坐起来,抖出衣领里的雪,还是关切道:“前面摔到哪没?都了别跑那么快,还不听。”

    “还不是你跑那么快的!”雪地松软,摔了一跤并不疼,就是衣服湿漉漉又凉飕飕的,但跑了这一阵额上也全是汗珠,谢如琢口中还喘着粗气,“你还怪我!”

    “怪我怪我。”沈辞看了看他的手,确认没摔伤哪里,“我哪敢怪你?”

    身上有出了汗的燥热,又有浸透了雪水的冰凉,奇异的感觉让谢如琢的心也有莫名的悸动,两世数十年,他确实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真的全无心事地玩耍的时候,在童年时曾幻想的场景在重生后的二十岁时实现了,他不是孤单一人,有人关心他的悲喜,陪他做所有想做的事。

    他要怎么喜欢这个人才够?

    “谢谢你。”谢如琢双手圈着沈辞的脖子,直接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轻轻道,“哥哥,你真好。”

    沈辞什么话也没有,按住他的后脑勺,凑过去低头吻在他的唇上,唇畔冷冽的雪水融化在唇舌之间,杳无踪迹,只留下慰藉的热烫。

    前世许多个下雪天,他独自一人在光秃秃的桃树下,孤守余生,而今风霜扑面,落雪满肩,他终于等到一个人相陪在侧,共守白头。

    作者有话要:  沈其实是有浪漫细胞的人,写信、送石头、烟火下表白、突然回来给惊喜,这男人好会。

    亲妈有点嫉妒谢,哭了,被自己写的男人甜死,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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