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 > 第154章 重回坪都
    十五万大军离京前去池州的同时, 许自慎也从坪都离开,在坪都北面的奉天府灵州与他们的大军对上。

    谢如琢兴致勃勃地御驾亲征, 事实上去了之后他就被丢在了灵州州衙里,哪也不许去,外面得昏天黑地也与他无关。

    为此谢如琢每天气得黑着脸,还没少骂一两句沈辞,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心, 以为皇帝和沈将军要大吵一架了,还寻思着沈将军也真是的,纵使你是主将,但皇帝在这,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吧,你倒好, 手段强硬绝不松口地把皇帝摁进州衙里, 自己跑没影了, 皇帝出去一次就上了个奏本批评了一番,早晚要被皇帝给收拾了。

    谁知皇帝只是雷声大雨点,嘴上不痛不痒地骂几句就没有接下来的事了, 沈辞做得再过分也毫无动静, 动嘴皮子却不动手,于是众人又明白了,皇帝与沈将军当真是君臣情深, 这世上不仅只有皇帝能治住浑身带刺的沈将军, 还只有沈将军能治住偶尔任性的皇帝。

    谢如琢这一场御驾亲征就演变成了做做样子,来了灵州州衙后,连军务都没摸过一点, 成日待在州衙喝茶下棋,天气好就在园子里走一圈,出门是不可能的,因为沈将军觉得城里也不安全,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本是豪情壮志要来驰骋疆场的,最后竟变成待在园子里提前养老,谢如琢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在作死还是变着法地想偷懒,故意来这远离孙秉德等文官的唠叨。

    不过他也确实在战事上只能纸上谈兵,真要真刀真枪的实战,指不定酿成什么祸事,他来池州走一遭也是为了给从前的大虞找补面子,振奋士气和人心,当年那般窝囊地弃城而逃,如今也该光明正大地杀回来,夺回属于大虞的一切。

    谢如琢闲着没事,灵机一动,开始每天写字帖,问州衙的官员要来了一本诗集一本词集,慢慢一篇篇抄下来,再找人装订成册。

    坪都都快回了,江南还会远吗?

    好的让沈辞练字,可不能让这人给逃了,既然沈辞自己喜欢他的字,想日日临摹观瞻,那当然要遂了沈辞的意,辛苦些抄两本字帖也是应该的。

    而且这字帖多好,既能让沈辞练字,也能学学诗词,不定以后还能和他吟诗作对一番,那日子一定更为舒畅。

    从乐州逃出来,顶着御驾亲征的名头,最后坐在州衙为沈将军写字帖,谢如琢也觉得这真是千古奇闻。

    何满会隔几天把京中重要的事写成信报寄过来,一些重要的奏本也会誊抄一份一起寄到他手上,让他随时能掌握京中的动向,不出他所料,孙秉德等人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前世的十年确实太长了,等要回时许多人已经没有了兴致,可这一世离开故都近五年,这时间并不算长,决战在即,大家还是都有几分紧张和期待的,也都巴望着能够一雪前耻。

    前线的战报也会每日及时地送到他这里,他在这边优哉游哉,并不妨碍沈辞与许自慎的动作,两人甫一照面就了一场硬仗,从灵州到邶州,许自慎也是不要命了,比从前的攻势更为凶猛,还喜欢夜袭,倒是把大虞的士兵累得够呛,夜间都不敢睡觉,生怕许自慎悄无声息地又找上门来了。

    不过坪都附近的地形沈辞太过熟悉,前世决战也注定印象深刻,该从哪里突袭,哪里伏击,沈辞都一清二楚,谢如琢对此毫不担心。

    三月初他们进驻灵州,三月底攻下邶州,谢如琢收到两封信,两块石头。

    四月谢如琢离开灵州,往南挪了点儿,去了沈辞新攻下的崇州,继续写未完的字帖,力求字字端正清秀,三岁孩也适合练习,又收到了两块新的石头。

    五月到六月,沈辞与许自慎一直僵持在坪都东北方五十里的青州,这是坪都最后一道防线,过了青州,一马平川,可以直接进入坪都。

    都到了这地步,许自慎还是不愿放弃,依然在拼着最后一点积蓄与他们死战,拖得他们也消耗巨大,双方互有伤亡。

    其他人都没有想到,青州竟能焦灼近两个月,然而谢如琢和沈辞却并不意外,前世决战实在不上轻松,他们在攻入池州后就耗了三年多,到了青州附近,朝中终于查出华扬舲的真面目,险些被华扬舲最后的拼死一搏给害得功亏一篑,青州就拖了近半年,才终于在华扬舲死后,被沈辞找到突破口,攻下青州,直入坪都。

    因而前世回到坪都时,谢如琢也是真的很累,十年时间,他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人生最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耗费在了复国大业上,从乐州走回坪都,一路跌跌撞撞,身边的人背叛,死去,疏离,最后与他同坐明堂的寥寥无几,后半生又在那样的煎熬中度过,也难怪他死前会身心俱疲,这辈子只想撂挑子。

    但也要感谢前世的辛苦,才能让这一世的进度缩短了一半,只要五年,他们就可以回到坪都,完成前世走得最艰难的一段路。

    朝中因为青州的僵持有了些不安,兵部甚至建议暂时歇战,不然消耗过大,怕国库支撑不起,但谢如琢并不忧虑,只在信中让沈辞注意安全,至于朝中,他亲自批复了兵部的奏本,直言不出半个月,青州必破。

    这半个月自然是谢如琢自己猜的,不过他觉得也差不多了,他们都担心要银子不够,更何况许自慎,对方恐怕已经要吃不上饭了。

    果不其然,带着太子撤去江北的卢靳亲自写了信给许自慎,虽然语气趾高气扬,但诚意还是很足,表示愿意帮他撤离池州,来江北安营,继续拥他做皇帝,原因约摸是卢靳带走的军队实在无人领兵,若大虞攻下了池州,下个目标就是来江北清扫,他们照样无力抵抗。

    无奈去年的许自慎不做理会,今年的许自慎还是不做理会,越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许自慎坚守的道义越是执着,谢如琢也在想,或许对许自慎来,这一生也活够了,他就如同前世的自己,身心俱疲,没有一件事能称心如意,旧年一腔热血也在残酷的争斗里消磨殆尽,只留下无尽的疲累,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五年前他意气风发地挥师北上,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建立了自己的王朝,可是仅仅五年而已,就能这样轻易地摧毁一个人的坚持与信念。

    帝业真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血路,能走到最后的就屈指可数,能真正安稳坐上数十年的又是少之又少,史书上那些皇帝,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仔细数一数,恐怕多半都死在了这条路上,或者成为了别人君临天下的脚下白骨。

    许自慎本不适合这条路,却无知无觉地走了上来,这里不是战场,却比战场更可怕,他可以去下所有他想去的地方,却不知道该怎么守住自己的领地,也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帝王。

    走到这一步,他想必已经累极了,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做一个将军,回到从前自己最怀念的时候,这一次没有了这样那样的顾虑与枷锁,唯有放手一搏,输赢生死皆抛下,像一匹追逐欢腾烈焰的野马,烈焰烧到哪里,野马的马蹄就踏到哪里,自由自在,酣畅淋漓。

    也许,这已是最好的归宿。

    谢如琢批复的奏本传回乐州,还没等兵部的人再反驳一下,青州在今夏的第一场雨中被攻破了,前后确实未到半月。

    六月末的北方,下过雨后也有南方的闷湿感,夜间雨水蒸腾掉土地上的热气,送来一阵清凉,谢如琢骑在马上,目光所及的尽头,隐隐有亮光闪烁,微光勾勒之下能望见城楼的轮廓——那是五年未见的坪都。

    许自慎败于青州也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已经支撑不起战场的消耗,他的江北军这一年也撑得太辛苦了,战力大折扣,退守坪都后也无力回天。

    战旗猎猎,所有人肃穆地望着故都,谁都没有话,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欣喜若狂,唯有谢如琢眼中平淡,甚至含着淡淡的悲悯。

    沈辞策马到他身边,与他并立,静静等待着天光破晓,半晌,轻声问道:“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谢如琢扯出一个笑,“是坪都,那是我的家。”

    沈辞也笑了一下:“嗯,你回家了。”

    他们站在山丘之上,占据了此处的最高点,可以望得最远,其他人退居身后,隔着有一段距离,并听不清他们在什么,谢如琢感怀道:“前世我们也曾站在这里看过坪都,你还记得吗?”

    沈辞点头:“记得,也是在回坪都的前一天。”

    谢如琢又道:“前世我死前还看到了这一天,我们站在这里,你对我……”

    “明君贤主,中兴盛世,百年后你的庙号定是圣宗。我护着你,你身前身后都是圣君。”沈辞自然地接过了未完的话,侧头看他一眼,低声道,“这一世,也是如此。”

    这句话像是又勾起了许多前世的回忆,痛苦的怀念的,悉数涌来,谢如琢眼眶濡湿,嗓音微哑:“我不想当圣君,青史上留下的是一个庙号,却不是谢如琢,真正的谢如琢只属于沈辞。”

    夜色寂静,沈辞握住谢如琢伸出的手,温暖粗糙的手掌蹭着他柔嫩的皮肤,道:“前半生我护你做圣君,后半生我陪你做谢如琢。”

    天空清朗,不会再落雨,也许天明时会有阳光穿透云层,谢如琢又看了眼坪都城楼,道:“许自慎……如果你能见到他,让他走吧,以后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我不杀他。”

    “他不会走的。”沈辞摇头叹道,“他生于战场,也要死于战场。”

    谢如琢也不再话,大昭到了现在就像一场笑话,也总要有人站出来为这个王朝而死,这个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他们的皇帝自己。

    他这一生,纵横沙场,功成名遂,昔年壮志,浩歌酒一钟。

    他为了理想征伐四方,却也被理想伤得千疮百孔,意气磋磨,走到最后,回首忘却,这一生的追寻都是浮光泡影,从未真正拥有过,也永远不可能会拥有。

    到头来,不过英雄老尽,望断送孤鸿。

    天色渐亮,谢如琢目送沈辞领兵向着坪都而去,天地间俱是喊杀声,前世他日日遥望远方故都,铁马金戈也曾这般频频入梦,催人霜雪。

    这一世,他还是回来了,他依然是最后的胜利者,会踏着九龙戏珠的丹陛走上皇极殿,做坪都的王,做天下的圣君。

    坪都的宫城隐隐有金光璀璨,像在召唤谁的归来,谢如琢催马向前奔去,跑过洒满阳光的山丘,踏过折戟沉沙的战场,风声如无数过往岁月从耳边呼啸飞掠,天上的飞鸟也为他指引前行的方向,与骏马的清啸呼应成一曲祝歌。

    他从背后取下弓箭,拉弦满月,一箭穿云,射断了坪都城楼上属于大昭的战旗。

    城门大开,五年前他从这里仓皇北上,五年后他带着千军万马从这里得胜归来,城门内外的将士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喊:“恭迎吾皇回京!”

    禧宁二十三年九月初三,大虞亡国都,许自慎入京称帝,惠宗第六子北上乐州。

    隆兴五年六月廿九,大虞镇国将军沈辞破坪都,迎帝回京,大虞重回故都。

    昭元帝许自慎撤离坪都,行至衡川边界,拒不渡江,不至江北,自刎于灵江。

    作者有话要:  我个人是很喜欢许自慎这个角色的,乱世中不仅有人重开盛世,也注定会有人是失败者,但在我心里,这样的失败者虽败犹荣,乱世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而精彩。很多年前,第一个动容我的失败者是西楚霸王,现在我把楚霸王的结局也留给了老许,我想,这对于他来,是最好的结局,既死在了自己钟爱一生的战场上,也是为了自己追求的理想和自由而殉道,来生希望他做一个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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