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那个总是神出鬼没在酒吧各个角落的经理不在。
站在台下听代班工作前训话的时候, 许卓亦忍不住猜想经理请假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昨晚的那起事故。
训话结束的时候，许卓亦才慢慢回神, 他虽然一直抬着头，但很明显心不在焉。
旁边站着的贝尔捣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台上的代班正在盯着这边。
这位代班身材矮，面相也有几分阴鸷，眯着眼巡视时，给人一直很不舒服的感觉。
许卓亦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没注意到在他走回一直落在他背影上的视线。
贝尔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路, 低声提醒他：“你最好不要让他注意到你。”
“那个代班？”许卓亦稍稍低了点头, 方便听他讲话。
贝尔因为他的动作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 他飞快扫视了周围, 继续声和许卓亦道：“这个人是个坏到至极的家伙，这个酒吧里没人敢惹他，就连经理见到他也宁愿避开。”
听贝尔这样, 许卓亦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
他收敛思绪，用和贝尔差不多的音量问：“他为什么这么厉害?”
“听他家里很有钱。”贝尔耸了下肩膀, “你知道的嘛, 钱是好东西，有了钱，其他东西也都会有了。”
扯到金钱问题上, 贝尔似乎有诸多不合年纪的感慨。
他想到什么，扭头看目视着前方的许卓亦：“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工,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钱。”
许卓亦学着他的语调拖了长腔回话，两人都忍不住笑了会儿，贝尔：“我也是。我想有钱，我想活下去。”
贝尔撞了下他的肩膀：“你是个留学生吧。”
见许卓亦点头, 贝尔垂着眼，语气听上去十分羡慕：“我第一见到你还以为你是来酒吧消费的客人，当时我脑子里还在想，如果能搭上你，或许能收到不少费。”
许卓亦微笑了下，还在国内的时候，他和虞多、白予橙出席类似的场地，出手确实阔绰。
在俄地待了几个月，过去那些发生过的事竟然仿佛是很久之前，想起来还有些怀念。
贝尔盯着脚尖，：“我没上过学，是个彻底的文盲。”
见许卓亦诧异地看过来，贝尔露出八颗牙齿笑道：“我是个孤儿，努力活下去已经很困难了。”
许卓亦盯着那颗棕色的脑袋看了几秒，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都没再开口，贝尔心不在焉，差点撞上走廊拐角过来的几个人。
“对不起先生。”贝尔一惊，连忙弯腰道歉。
他眼睛转了一圈，见旁边的许卓亦还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忙扯了下他的袖子。
许卓亦看了眼因为被冲撞了一下竖起眉毛的男人，仍然没有动作。
男人原本要发火，在看到许卓亦的脸时，一半被耷拉下去眼皮遮住的眼睛亮了起来。
“56号。”男人看了眼他领口的号码，阴沉地笑了下，“我记住你了。”
男人没有理会一直弯着腰道歉的贝尔，越过两人进了一间包厢。
听到脚步声走远，贝尔才敢抬起身子。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眼，想到男人离开前的话，忍不住皱眉：“怎么会是他，今天真是倒霉。”
“倒霉？”
贝尔似乎想到什么画面，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人有怪癖。”
许卓亦见他似乎有些发抖，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状似无疑地轻拍了几下。
“我曾经服务过他，然后一个星期都只能躺在床上。”想到那段痛苦的日子，贝尔稚嫩的脸上露出害怕又抗拒的神色，“他喜欢暴力，我差点以为会被他死。”
到这里，贝尔突然抓住许卓亦的胳膊，焦急道：“他是不是记住了你的号码？”
许卓亦点了下头，贝尔的呼吸明显加重了。
他拽着许卓亦的胳膊往前越走越快，最后连许卓亦都不得不跟着他跑起来。
“你现在就去请假，快点。”贝尔急声。
许卓亦和他这种烂人不一样，如果被男人盯上，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两人找到领班，贝尔气喘吁吁，堆着讨好的笑意对着领班扯了个谎。
“请假？”领班的视线挪到许卓亦脸上，蓦地冷笑了一声：“不行，刚才有位客人点名要你服务，无论你有什么情况，今晚都必须待在这里。”
许卓亦和贝尔对视了一眼，见贝尔眼神慌乱，转头对领班：“我身体不舒服，可能会传染给客人。”
领班吊着眼皮，盯了许卓亦许久，见许卓亦纹丝不动，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突然扭头对贝尔道：“ 那就你代替他去。”
贝尔一愣，看了眼许卓亦，他犹豫了两秒，咬着牙点头：“好的先生。”
领班扯出一个阴沉的笑容：“很好，就该这样，原本属于56的工作总要有其他人帮忙做。”
他缩着眸子看向许卓亦：“56，你同意我的话吗？”
在两人的注视中，许卓亦很轻地笑了下：“既然这是我的工作，当然应该我负责。”
不理会贝尔扯他衣袖的动作，许卓亦回视着领班，一字一句道：“今晚我会结束这份工作再离开。”
“那再好不过。”领班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出办公室，贝尔终于藏不住内心的焦躁，他目光瞥到许卓亦的领口，眼睛一亮，拉着他往走廊尽头走：“你跟我来。”
许卓亦被让拽进卫生间，见他还要把自己推进隔间，问：“做什么？”
贝尔手指已经放在了自己的扣子上，他解的速度非常快，在许卓亦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就已经把工作装的外套从身上脱了下来。
“你把外套和我换过来。”见许卓亦一动不动，贝尔催促：“客人没什么耐心，我们动作快点。”
许卓亦皱眉：“你想要代替我过去？”
贝尔没理会他的问题，嘴里唠叨不停：“待会你就在酒吧里随便逛逛，等到了下班时间，你先把我的衣服带回去，下次我们再换回来。”
酒吧里的服务生没有名字，如果客人喜欢特定的服务生服务，就会点服务生领口的数字。
这是贝尔不太聪明的脑袋里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许卓亦见他就要伸手过来帮他脱衣服，连忙抬手摁下他的动作。
“我有其他办法。”许卓亦温声。
“什么？”贝尔表情茫然，呆滞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爱。
许卓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在贝尔的注视下拨出一个电话。
隔间的空间不大，贝尔隐约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很好听。
许卓亦简单了几句，便同电话那头的人告别。
在贝尔以为这通电话已经结束的时候，许卓亦很快地眨了下眼，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轻柔地对电话里的男人：“再见，先生。”
许卓亦礼貌地道了别，才终于被允许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和名片一起放回口袋，对盯着他的贝尔点了下头：“问题解决了。”
许卓亦拨开他伸过来的手，朝他点了下下巴：“现在可以把你的外套穿上了。”
“我们都不用去了？”贝尔不可置信道。
许卓亦点了点头，他被许卓亦摁着肩膀推出房间，见他还待在里面，忍不住问：“你接来要做什么？”
“换衣服。”
许卓亦修长的手指摁在领口的纽扣上，动作有种莫名的性感。
“哦哦。”贝尔有些失神地点了下头，在许卓亦关上隔间门之前，他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在他犹豫的两秒时间里，许卓亦已经把门关上了。
贝尔鼓起的勇气一哄而散，盯着门板看了几秒，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许卓亦出来的时候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尽管只是简单的日常穿搭，在他出了卫生间走在走廊的时候，仍有不少服务生将他当成了客人，上来询问他是否需要服务。
许卓亦没有停留，他需要在三十分钟内赶到维克托在电话里给出的那个地址。
许卓亦不清楚那个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但他今晚并不想迟到。
走出酒吧，许卓亦难得了辆车，司机听到许卓亦报出的地址，有些惊讶地从后视镜里量了一眼。
许卓亦注意到他的动作，手指捏着口袋里的名片扣了几下。
他将名片拿出来，接着微弱的灯光重新看了一遍。
除了姓名，上面只留了一串号码。
许卓亦有些出神地盯着名片许久，终于掏出手机在搜索栏中输入了名片上的那个名字。
看到完全空白的界面，许卓亦怔了下，又戳了几下搜索键。
该是什么样的手段和背景，才能让一个人的所有资料完全消失在网络上。
许卓亦抬头望着车窗外繁华的夜色，突然有些纠结自己是否应该出这个电话。
他莫名有种不清好坏的预感。
司机拐过一道路口，四周的环境忽然变得幽静，高楼和商店逐渐稀疏，入目出现大片的绿植和景观。
许卓亦捏着名片的手指不断收紧。
有些事情似乎开始脱离他的掌控，正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悄然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