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睺想要从这空中之山跳入下界,却被云彩弹了回来。

    魔祖,自生了灵识以来,就从来没有任何东西敢阻挠她,眼下却被这浑然不知名气的结界给挡了回去,虽然未曾给她带来实质性的损伤,却也是让魔祖大为恼火的。

    罗睺被结界弹了回来,这心口就升了一股子浓烈的火。

    丹栀本忧心罗睺搅乱招摇山。

    一双清冷的眸子讳莫如深地盯着罗睺冲着下界跳跃的妖艳背影。眉间花钿,愈发娇艳,明明灭灭。

    忧心招摇山是一方面,她更怕祝余殒命,来,往生的记忆中,祝余便是在这龙汉劫中陨落的,如今她归来,几经掺和,倒是改了招摇山以及祝余的命数。

    罗睺行事作风素来诡谲,我行我素,任凭自己的性子情绪来,上来一阵便是一阵的。且罗睺和祝余好似也是有几分渊源,她曾旁敲侧击地提及二份,只是这一魔一草,都用了自己的方式,轻浅地逃了过去,丹栀素来是个有数的人,故而也不再细问。

    见罗睺狼狈地弹了回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眉间花钿颜色也清浅了不少。

    这大道所幻生的结界,虽然未损及罗睺形体命门,却也是让她颇为狼狈。

    丹栀看着这魔祖秀发凌乱,嘴角扯了一笑。

    也巧了,正正好被罗睺见到了。

    “呵!你这妮子,最是愿意看本尊笑话!”

    丹栀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

    “魔祖您莫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罗睺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纵然浑身凌乱,仍气闲神定地朝着丹栀走了过去。一步一生莲,黑色妖冶,步步摇曳。丝毫不顾忌之前的窘迫。

    “花妖,你倒是真是对本座半点欢心也没有呢。”罗睺嗓音娇媚,莺啼婉转。

    丹栀对于罗睺这时不时地抽风靠近,已习以为常,若往日般,随手弹开她。

    通天虽也听得久了,却一如往常般,浑身毛骨悚然。

    “魔祖,这大道将我们置于此地,我们也莫要做那劳什子的无谓挣扎了,没意义。不若好生看着这兽族水火吧!”

    罗睺不屑,“关我屁事!”

    丹栀轻嗤,“魔祖若是真有这事不关己的态度也是极好的!”

    “啧啧,我们的花妖,这是傲娇了呢!”罗睺,自入了这地儿,还未曾见丹栀对她有过冷漠外的情绪,不由得有了兴头。

    又起了调戏的心思。

    通天插入她们中间,清冷的眸子中蕴含着无尽的黑,若深渊般凝视着她。

    罗睺脊背一凉,心道,“她看着长大的孩儿,何时来了这股奇怪的气势。”

    “魔祖,您不若看看您这身模样吧。”通天,从头到脚量一遍罗睺,眼中尽是对她狼狈的妆容□□裸的讽刺。

    罗睺皱了皱鼻头,随手一挥,原本的狼狈全然不见踪影,又是一翩翩妖娆少女。

    刚想显摆自己的盛世美颜,却见这老夫老妻又去看结界下的战况。

    罗睺想炫耀的心火,瞬间浇灭了,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着实无聊透顶,她也望了望灵界下经久不息的战争。

    她的想法可是和丹栀通天全然不同,被个罩子罩在这方地界,还比不得去某个道士家里坐牢呢,山海大荒,无论她罗睺在哪里坐牢,那都是被供着的存在,结仇已久的会派重兵把守。

    罗睺着实闲的没劲儿,便开辟了个池,池子上印刻着琴夜黑莲。看着这黑莲,罗睺不免想到了鸿钧,也有了几分感伤。

    丹栀注意了她的感伤,也未多言。

    次日,通天一早便从那睡了多年的牢狱床爬了起来,再次去看战场盛况。

    丹栀走到通天身旁,握住了通天的手,他的手颜色苍白,掌中鱼际隐隐有着淤血样的紫色,血管清晰,骨节分明,握之冰凉若冷玉。

    丹栀在身后抱住了他。

    通天身形颀长,纵然比之在麒麟族牢狱中好了不少,如今仍颇为孱弱。

    通天转过身,将她揽入怀中。

    自这山升了天,并好似有了自己的灵识一般,自成一方天地。

    丹栀却无心惊奇这些,更是无心关注这地界的变化,来她虽算不得好奇心重的人,但是对于和她切身相关的环境,还是多有关注的。

    可是现如今,她全副心思,满心满眼都在通天身上。

    “玉宸,你身上黑煞之气愈发奇怪,好似有入筋入骨的趋向。”

    丹栀看着黑灵之气游走在他肌骨间,黛眉轻蹙。

    通天抚平她蹙起来的眉头。

    “丹栀,莫要为我忧心。”

    通天这话一出,丹栀泪瞬间留了下来。

    她知他是不想她难过,却仍是用拳头轻轻了通天胸膛几下,不敢用力。

    通天握住她的拳头,隐约有些发紫的嘴唇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她的拳头。

    丹栀看着通天,清灵日久的眸子噙满了泪水,眼尾发红。

    “玉宸,我们不住那牢狱可好,这天地,自有好住处。”

    通天的唇冰凉,从丹栀的拳头上离开。

    “好。”

    罗睺见二人又腻腻歪歪起来,朝着池子中扔了个石子,不消片刻,石子化作朵朵黑莲。

    丹栀通天不约而同地冷冷觑了一眼,罗睺见二者望了过来,也不回避,直直地盯了回去。

    “你们这般犹犹豫豫干嘛,直接入我魔族不好吗?”

    “我和天尊作何算,是我夫妇二人的事情,便不劳魔祖您操心了。”丹栀冷言完,便和通天收回目光。

    罗睺心下无趣,又融不入二人之间,索性眼不见心为净,扭头走了。

    近日来,飞走海族死死伤伤的,除了龙凤麒麟,其他族也慢慢退出了这龙汉劫。

    星沉看了一眼天空,正对着丹栀通天的方向。

    “这孩子,经过这劫难,倒是有些非同寻常!颇有些脱胎换骨的意思,想来日后也是会在神仙界留下名的!”

    丹栀慨叹一句,通天点了点头。

    罗睺从树上跳了下来。

    “本座倒是要看看你的好苗子!”

    罗睺见了星沉,眉头一皱,“这雄兽长得未免也太丑了。反正定不是我魔裔。”

    丹栀白了罗睺一眼,任凭她自己在那儿自自话。

    魔祖也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被夫妇俩嫌弃了。

    但是这山间太过无聊,她尝试过跟外界联系,可这结界来也奇怪,根本无法跟外界进行链接。

    十年来,她用了不下八千个咒语,涵盖道魔,还有从一些犄角旮旯的族那里学来的咒语。然而统统没有用!

    罗睺,本被丹栀通天忽视,也有了气性,接连一度花开花落,未和他们话。丹栀通天也乐得自在。

    通天十年如一日,每日观看战场情况。

    直至三族遍体鳞伤,陷入沉睡。

    这次大战,生灵涂炭。

    “丹栀女君,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在丹栀耳旁响了起来。

    这也是这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听到新的生灵之声。

    丹栀扭过头,只见一棵梧桐树的幻影,从山底彩云中伸进来。

    梧桐幻树上,是一直颜色苍白的英气女凰。

    丹栀看了看,是凰意瑜。

    “女君,念在我族与女君的那点子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的渊源上,请女君对舍妹多多照拂!”凰意瑜气息虚弱地道。

    丹栀神识扫荡灵界下,果真,凰意瑜已经陨落了。眼下不过是她存于梧桐树上的幻影。

    凰意瑜虚浮地站在虚浮的梧桐树上。

    “你自好好轮回转世吧!”丹栀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凰意瑜虽知丹栀会给出这个答案,但是真当她出来,她还是心有不甘,一双眸子恳切地望着丹栀。

    丹栀深吸一口气。

    “呵,你这凤凰也是有意思,本座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强逼着人家照顾自己的情敌?”

    凰意瑜眸子一暗,“舍妹当时只是想岔了。”

    这劫了,凰意瑜也不再用“凰妹”二字,她知道,这是她身为凤凰的最后一次对话。

    丹栀摇了摇头,但是看着孱弱的凰意瑜,不免想到初见时候,她飒爽英姿的样子,心头也软了。

    “我定是不会主动去为难她,本君与凤凰族尚有半分情分,日后若是遇见一些事儿,本君会点化她一次!”

    凰意瑜知道,这是丹栀最大的退让,她真心实意地笑了,“多谢女君!此番,我也可以了无遗憾地走了!”

    凰意瑜的身影慢慢融入梧桐树中,顺着梧桐树的管道落了灵山云朵,星星点点的红影出了这地界,朝着南方涌了去。

    凰意瑜离开后,罗睺不免嗔道,“你这栀子花,倒是烂好心!”

    丹栀瞥了一眼罗睺,罗睺对于她与凰族间的牵扯,只知一二,但丹栀也知晓她这是关心她,心不免得软了几分。

    “如此,多谢魔祖抬爱了!”

    “老梧桐,你不现身吗?”

    丹栀本想无视这棵树,可是通天却出了言。

    丹栀惊讶了,一双美目,微微瞪了瞪。

    通天这话一出,老梧桐无语凝噎,望着西天。

    她万事没想到,送了凰君寻女君,却被天尊叫住了。

    老妪现身,战战兢兢,颤颤巍巍。

    虽然此刻通天伤势未愈,但先天气势威压,想镇住这老妪却是轻而易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