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待潘朵朵解决的问题还很多, 不过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些着相了。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直接去摸索着做就是了, 去尝试,然后让实践告诉她经验。

    等到她有那么些把握, 再把自己总结的经验转授给人类,想必有她做带头示范, 也能更好地服人类从采集狩猎转变到农牧。

    ——那么干就干, 现在就从她带回来的那些枝条、种苗开始吧。

    树苗最简单直接, 找块适合的地移植就好……至于能不能存活, 大概全凭天意吧?

    至于那些枝条, 采集的时候潘朵朵心里想的是扦插种植……在原来的世界里,她曾在自己的露台上扦插过月季——大概就是斜剪上一段带两三个叶苞的茎条,泡一下洒了生根粉的水,然后插到干净的泥土中,放在阴凉处等它生根长叶就好了。

    然而现在没有生根粉。潘朵朵考虑了下, 决定将果枝们分成两份, 一份直接插土里,一份用水泡泡看, 看看能不能诱导出根须来再移栽……估摸着就凭这粗暴的方法,这些枝条活下来的肯定要比种苗们还……

    剩下就是种子们……这……应该播撒就可以了吧?潘朵朵有些迟疑地想,虽然季节或许不对,但以前她随手丢花盆里的水果种子好像也会在不适合的季节长出来,最后也都活得好好的……

    不过,敢让潘朵朵做出尝试的最大的底气是,这里的冬季似乎并不是很冷。之前听她家宝贝的描述,这儿的冬季好像就是降水比较多, 也很少会下雪……这听上去,还真有点像地中海气候……

    有了大概的规划,潘朵朵决定先移栽、扦插她的果苗和果枝。当然了,既然要劳动,她肯定要先召唤她可可爱爱的苦力。

    “丢丢,跟姐姐出去种树了。”

    蹲在外面地上用枝条画画的孩听到召唤,蹬蹬蹬跑进屋来,“种树?姐姐想要种什么树?”

    “喏,”潘朵朵朝那堆树苗和枝条抬了抬下巴,“就是那些。”

    “那不是你捡回来的柴火吗?”孩看着那些蔫的枝条,疑惑地问。

    “你当姐姐是傻瓜吗?捡个柴火还要不远千里带回来。”潘朵朵揉了揉孩毛茸茸的发顶,“这些都是果枝果苗,以后你能不能天天吃上水果,可全看它们了。”

    “可是,我现在就能天天吃到水果。叔叔会从外面带回来的,为什么我要靠它们?”孩这会儿还真用‘我就当你是傻瓜’的表情看着他家姐姐。

    潘朵朵给逗笑了,她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孩的鼻子,“你才是那个笨孩。你也了,想吃果子还得你叔叔去很远的地方寻找,要是我们就把果树养在家门口,每次吃果子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去寻找了?”

    “哦,好像是的哦。”孩忽然觉得她讲的有道理,于是大方地拍拍胸脯道,“那好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潘朵朵眼瞧着很有积极性的孩,露出了一个相当满意的笑容。

    ……于是,孩吃力地抱着一个大陶罐,跟在戴着草帽、用藤筐背着枝条种苗的潘朵朵出了门。

    其实凭潘朵朵的力气,完全能一个人轻松包揽所有活计,但男孩嘛不能娇养,要让他从体会劳动的快乐、培养劳动的意识……潘朵朵煞有介事地想,等把孩再养大一点儿,遇到这种事她就完全可以当一个悠闲的甩手掌柜了……

    抱着陶罐的孩忽然觉得这外面的风冷飕飕的。

    石屋附近的地盘潘朵朵已经很熟悉了。她带着孩来到石屋北面的一大片草地上,一直向前走到了草地与树林的交界处。

    凭潘朵朵浅薄的经验,一定要选在阴凉处线插枝条。所以树林边界是个理想的地方。要是能将这些枝条插活,等它们稍微长得更壮实一些就再移栽到空地上。

    “好了,咱们就在这里种吧。”潘朵朵放下了背着的藤筐。

    “你要怎么种?”孩也跟着把陶罐放下来,他伸出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好奇地抬头问她。

    “挖个坑,把它们的根埋进去,再填上土,浇点水。”

    “就没了?”孩不敢相信。

    “没了。”反正以前参加植树节活动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可是……”孩犹疑地指了指那些果枝,“里面有些没有根的你要怎么办?”

    “啊,那更简单了,直接插土里就好。”

    孩顿时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潘朵朵,“你这样种肯定什么都种不出来呀……德墨忒尔种东西的步骤肯定和你不一样……”

    潘朵朵无奈地摊摊手,“咱们怎么能跟农神比,我倒是也想她来支援下我们,可是人家不肯啊。”难道用农神赋予她的母爱来种东西吗?

    “行吧。”孩忽然也不想强求了,姐姐有时候很聪明,但有时候也和叔叔一样迷糊……他歪歪脑袋无奈地叹口气,心想就当他陪她玩耍好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不过当真正工作起来时,一大一的组合弄得还蛮像模像样的。

    潘朵朵让孩负责分好距离,她则在一旁用石匕将准备扦插的枝条斜切成适合的长短,剔除多余的叶子以防枝条水分蒸腾过多让植株干死。然后,她把处理好的枝条截面放在阳光下曝晒,让枝条末端的切口稍微收缩,降低真菌感染的几率。

    趁晒枝条切面的当口,潘朵朵又继续用石匕造了两柄铲子出来,用于挖土除草。比较幸运的是,这里的土质看上去还不错,里面没有掺杂很多石块,挖起来也比较松软。这不错的土质表现着实让潘朵朵松了口气。

    接下来种苗和扦插枝条的活计就轻松多了,潘朵朵负责扶苗,豆丁则哼哧哼哧用铲子填土,这样配合着,很快所有苗苗都被安置进了阴凉的土壤中。扦插就更省力了,如潘朵朵所言,粗暴地把处理好的枝条往土里一插就了事了。

    最后,他们用陶罐从东边溪里舀了些清水给苗们浇灌上,固定下才被松动过的土壤,一切就算完工了。

    潘朵朵拍了拍沾染了不少泥灰的手,低头一看孩,发现他果真成了一只花猫,哭笑不得地赶紧领他到溪边洗手洗脸。

    “姐姐,种树真好玩。”回石屋的路上,豆丁有些意犹未尽道,对于他而言,这还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哦,是吗?”潘朵朵瞥了矮冬瓜似的孩一眼,心道这么喜欢,以后可有得你种的。

    孩对少女轻飘飘的恶意一无所觉,只肯定地点点头,末了又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道:“可是,那些树苗们真的能活下去吗?”

    一开始,他只当是陪姐姐玩耍哄她开心来着,但是当他真正参与其中为他的树苗们出汗出力时,他立刻对苗苗们生出了感情。

    ——他希望它们活下去,快快茁壮成长,早点为他结出甘甜的果实。

    “姐姐也不知道,不过以后丢丢可以每天都过来看看它们。要是能给予苗们悉心的照料,它们应该会快长快大的吧?”潘朵朵笑眯眯地揉了揉孩的头,顺手就不着痕迹把后续照顾树苗的业务给安排了出去。

    被迫背上重担的孩一无所觉,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以后天天过来看他种的苗。

    潘朵朵对她的”苦力“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这天中午埃皮米修斯不在,但是已经养成习惯的神子还是很贴心地给家里的一大一留好了只要稍微加热后就能食用的午餐。

    男朋友太贤惠,这让潘朵朵又是甜蜜又是烦恼,有点担心他会被累到,又有点担心这种巨细靡遗的照顾会把她彻底养成一个只知道吃的废废……他的手艺还那么好,她只会被他越养越刁嘴,到最后完完全全离不开他的照料……

    其实某种意义上,潘朵朵真相了……

    不过务实的少女很快压下了脑海中的粉色废料,一边咬着勺子,一边考虑起下午准备做的事情来。

    还剩下一波需要扦插的枝条得用浸泡的方法来催根试试……没有生根粉的情况下,催根用的水最好洁净无尘……

    洁净无尘……潘朵朵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埃皮米修斯第一次带她外出时所见到的那口圣泉浮现在了思绪之中。

    花瓣一样的泉池……普罗米修斯制造人类时用来调和泥土的泉水……

    不知道为何,她总有种莫名的感觉,那口泉水应该会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甚至下一刻,她又立刻联想到,用那口泉生出的泉水来养生命之草的种子,应该是最适合不过的。

    ——就像仙女只喝露水吃花瓣的道理一样,特殊的种子就该用特殊的泉水养。况且生命之草本身就生长在泉池边上。

    完全没毛病哦。

    忽然来的灵感让潘朵朵激动了,尽管这想法压根儿没有靠谱的迹象,但她还是迫不及待想要去证实。于是在哄着孩乖乖去午睡后,她立刻用藤筐背着一个装酒用的细口大陶罐,迈着激动的步伐朝泉水所在的峡谷走去。

    要是她的想法成真,那种植什么的,不都信手拈来吗?

    不过,仅有的理智还是强迫她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毕竟一切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什么科学的依据都没有。要是泉水一点儿作用也无,那真得经历一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感觉了。

    没用多长时间,潘朵朵就来到了那片狭窄隐蔽的山壁面前,她心地擦着石壁穿了过去,来到了那片熟悉的林间草地。

    再次回到这个像是仙境一样的地方,潘朵朵心头漾起了些许触动,她不自觉微微扬起了唇角,仿佛看见了最开始被埃皮米修斯抱到这里后、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好奇的那个女孩。

    真是历历在目呐。

    春日的花朵已经凋谢,夏末的浆果也已无了踪影。可是这片地方依旧苍翠葱郁,只偶有几棵树木藤蔓披上了醒目的秋色,星星点点的杏黄与赭红点缀在深沉幽谧的浓翠间,倒多了几分别样的生动。

    潘朵朵觉得整个人都舒畅,这片谷地秘境就是有着这样神奇的效果。她心神放松地漫步在阳光透射的树林间,不紧不慢朝着那口圣泉走去。

    有的存在,就是一种永恒的美。

    时光已经迁移,然而眼前的泉水却再一次如初见时让少女感到惊艳。金色的光淡淡流转在每一缕泉水的波纹上,悄无声息地向外绽放着,将它至纯的净洁与神圣无声地浸润出去。

    潘朵朵心想,是它没错了。

    她净了手,先捧起泉水喝了个够,正要取出背篓里的陶罐从泉水中舀水时,忽然敏锐地察觉到,泉水下游的溪边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警惕瞬间在心头拉高。潘朵朵微微一顿,站起身来,放轻步伐从泉水边离开。她躲到了一颗粗壮的树木后,向响动传来出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材矮壮的男子正在溪水边转悠着,似乎正低着头寻找着什么。

    那头张扬的褐红色头发、那蓬乱的褐红色胡须,简直让潘朵朵熟悉到浑身骨头都为之产生剧烈疼痛的错觉。

    天,这不是她的制造者赫菲斯托斯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