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这易生原本一个人 > 第97章 Ch. 97
    97. 还钱

    这次韩·007·愔算是把这偏僻的医院闹翻了天,这里本来病人就少,多少年都没出过医疗事故,可今天竟出了这样的大事!还好当时项易生接到了电话后第一时间诚恳地道了歉,还立刻让林司机转达了他想给每人赔偿三万欧元的意愿。

    这个金额接近了葡萄牙护士的平均年薪,幸好也没人真的受了伤,在场的医生护士们便都同意不报警也不起诉。

    项易生把韩愔送到一处酒店安顿她睡下了,自己又回了一趟山上的医院处理赔偿的问题。他只听当时乱成了一锅粥,想具体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在场的医生摇头叹气,带着项易生去办公室找出了病房的监控录像,让他看看这位女病人一个人翻了四个成年人逃出病房的过程。

    这本是记录医生护士操作规范和病人康复情况的摄像头,却愣是成功地让项易生观看了几十秒韩易主演的动作片。

    项易生震惊地愣了一会儿,他身边的林司机张大了嘴巴表情比他还要夸张。林司机好像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是视频里的倒霉蛋而难过,他磕磕巴巴地赞扬了一句:“......这......这也太能了吧......?”

    项易生连着重复看了十几遍那段监控,终于缓过神来再次道了歉:“我妻子,她......她有些急躁了,实在是抱歉。”

    值班医生没有看到,项易生在惊讶过后眼中亮起了一阵又一阵明媚的亮光。

    韩易......好帅啊。

    在医生批判又责备的目光中,两人忙了半天签完了赔偿,又取了些药,带上了韩愔的随身物品和证件才得以离开。

    在回酒店的路上林司机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那位女士到底是谁呀,你们是什么关系呀,怎么神神秘秘的。”

    项易生低头看了看手中“Hannah Shaw”的护照,然后看向林司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林司机更好奇了:“那您现在这样出来,不怕她又像刚刚那样跑了吗?”

    “不怕。”项易生看着护照上那张熟悉的面孔和陌生的名字笑了笑,“我已经习惯了。”

    幸好,这次韩易没有再跑。

    当项易生抱着干洗完的衣服进来时,韩愔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她看着落地窗外酒店的泳池,里斯本的城市天际线和更远处的大海。

    项易生轻手轻脚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沙发上,然后坐到了床边。他似乎纠结了一会儿该怎么开口,终于尝试用轻松的声音道:“这是我第二次在里斯本找到韩易了。”

    两人心照不宣,当年的事,已经不再是秘密。韩愔看到了他拿在手里的护照,眼角垂了下来轻声道:“谢谢你,不过你也知道了,我不叫韩易。”

    “知道了。”项易生点点头,他非常坦然地解释道:“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吧?我去见了你的大学导师坎贝尔教授,我还知道了劳伦斯是你的论文委员会成员,我从你的母校卡内基梅隆得到了你在匹兹堡的地址,查了你的机票,然后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韩愔:“......”她确实好奇,却没想到项易生如此直白,也不藏着掖着一句话全吐露光了。对于这样的坦诚韩愔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回应道,“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项易生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抵死不承认呢。”

    听到韩愔咳了两声,项易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去拿了一杯水递给她,然后从沙发搬来了一大包从医院带来的药放在了韩愔面前的被子上:“医生早晚要换两次药,你睡到现在时间正好,我来吧。”

    韩愔想到护士是她的丈夫一直在照顾她,现在终于将前因后果都串在了一起。随着血液内药物浓度降低,连昨天和女孩的对话都清晰了起来。她不敢相信刚才居然以为被人贩团伙盯上了,大概是害人害多了,以为身边的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坏吧。

    还有那个女孩的话......正想到她,某王子就戴上了医用手套坐回了某睡美人的身边,拆开了一包纱布。韩愔见状想到身上狰狞的伤口,立刻拒绝:“我自己来——”

    谁知道项易生早就准备好了辞,他笑眯眯地摁住韩愔的手:“医生你背后肩膀上的伤如果要自己换药就会扭到另一边的手臂,让伤口撕裂,再换一边让另一个伤口也恶化,所以你看,这是个悖论,只能我来帮你了。”

    韩愔低了低头。他都知道了,他也见过了。

    而项易生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好像又回到了追韩易那会儿在她面前热情又无赖的样子。见韩愔没有再拒绝,他扶着韩愔靠在两个酒店的大枕头上,慢慢从上往下解开了她的病号服。

    这是项易生第一次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做这件事,他认真回想着护士的清洁步骤,从带回来的一大包药里翻翻找找把东西找全。

    韩愔后背的伤口是铁钩的出口,开口比较,但那些歪歪斜斜的缝合线依然十分狰狞。项易生看着鼻子又一阵酸楚,但他没有发出声音。他其实很想问她这一身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可他知道,那肯定不是愉快的回忆。

    既然悲伤,又何必纠缠呢。他作为一个患上了PTSD的病人,怎么能让她也再次经历受创时的痛苦呢?

    他赶紧将思绪带远一些,用棉签抹上新药,贴好纱布用开心的语调问道:“你一会想吃点什么?”

    韩愔拉了拉衣服,换完了药很快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她看着项易生收拾着换下来的纱布没有答话,实话韩愔觉得几年没见,对于爱情他好像依旧坚持浪漫,甚至有点缺心眼——发生了那么多事,先不提三年前她的假死,就是她现在这一身伤,她今天在医院逃跑的行为,项易生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你一会想吃点什么?

    不过,这还真是一个在韩愔心里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冬瓜排骨汤。

    韩愔特别想吃那炖到软糯的排骨和吸满肉汤的冬瓜。项易生还喜欢在出锅前剪一些葱花进去,那样整个屋子都会飘扬着能把邻居家的狗都吸引过来的香味。

    其实这几年韩愔也可以自己做,不过波哥大不怎么能买到冬瓜。就算买到了,Isabell的父亲是德州人,母亲是泡菜都不会做的韩裔移民,她总不能在行馆做一锅这样地道的中国菜。

    但韩愔还是没能开口,她安静地等项易生收拾好医药包,然后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她认真地看了项易生几秒后,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对他道:“我给你带来好多麻烦吧?对不起,我马上就离开。”

    项易生挑了挑眉,津津有味地看着她清醒之后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换一句。”

    他大大方方地拉着韩愔的手,明朗地看着她笑道:“昨天你对病房里的女孩你没有男朋友,你现在单身吧?”

    韩愔语塞,看来她神智不清的时候漏嘴了。

    项易生继续笑了笑:“那位凌医生呢?他不是提琴家吗?”

    韩愔声反驳:“他会个屁的提琴。”

    项易生帮韩愔拉好了被子,突然冷不丁地对她:“韩易,我不想一个人生活了,你呢?”

    现在的项易生看不出半点这些年在被精神压力困扰的样子,也许在匹兹堡见到她还活着的那瞬间,一切苦闷便烟消云散。

    他像从前一样,在喜欢的人面前开心且自信,在吐露心声的时候直率又真诚。

    项易生笑了笑:“我知道我们之间也许有很多事需要解释,但只要你不想,我就不在乎。我等了你很久,所以现在不想拖拉,也不想再走弯路了。”

    有一点项易生很确定,既然她在墓地想他,既然她现在也是一个人——

    项易生像昨晚一样轻握着韩愔冰凉的手:“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那请你回答我,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韩愔躲在被子里,看着他就像从前和韩易表白的时候那样,温柔又坦诚。韩愔想到了那些过往,让她到现在都有那么一丝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她死前上天赐给她的幻觉。不过韩愔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凭什么有资格得到这种恩赐呢?

    既然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也许她可以试试那种想象过的生活。她甚至可以立刻点头答应项易生的所有事,像这三年从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项易生,你知道我这些年杀了多少人吗?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邀请刚刚认识的汉娜回到你的身边呢?

    负面的情绪跟着伤口的疼痛一起发酵,韩愔突然悲观地觉得就算她在数据流中消失了,就算她的老东家放她自由,但她这样的人,过去总是会找上她的。而她这辈子,实在不愿再让任何人因为她面临苦难。

    韩愔下定了决心,吸了口气和赶路似的快速道:“我们很久之前就分手了,本来遇上了还能做朋友,但现在你有这种想法的话,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我今晚就会离开里斯本。”

    项易生笑眯眯看着她没有话。韩易,你知不知道,你想要把我推开的时候,语速都会特别快?

    完这些话,韩愔一秒都不想在项易生面前多待。这几年被类固醇养出来的胃病大概又要犯了,她甩开了项易生的手,咬紧牙关下了床,走了几步抓起沙发上洗好的衣服就要离开。只听身后的项易生高声道:“那你得还了钱再走,给我十万欧元。”

    项易生认真解释道:“你在医院袭击了三位医护人员,我一人付了三万欧元让他们不要起诉你。你在这里没有保险,住院全都是自费,再算上给司机的精神损失费,个熟人折扣,总共十万欧元。我现在就要,汇款不靠谱,给我现金,跟我回国给我人民币也可以。”

    韩愔继续出门的姿势,她轻按着腹部钝痛的地方缓缓道:“十万欧元?”

    资本家项易生嗯了一声,若有所思:“你要是一时没有也不要紧,签个合同来我的公司上班吧,三四年也就挣到了。”他看着韩愔的背影笑道,“作为债权人,我要求你在欠款还清之前必须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听着项易生的话,在背对他的时候,韩愔也浅浅笑了。

    公司?上班?多陌生的词啊。她的回忆窜到以前她带午饭去奥古看他的时候,项易生上一秒在员工面前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溜回了办公室问她能不能下午也待在办公室陪他,黏人极了。

    韩愔每次总是嘴上不情不愿地留在他身边,还会给他读搞笑新闻影响他工作。她从来没有告诉过项易生,她特别喜欢那些无所事事的午后,更喜欢无赖又缠人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大黑土。

    不过等韩愔转过头来看着项易生时,已经是一脸冷静的样子。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站直了身子淡淡地笑了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跟我去个地方吧,我把现金给你。”

    从项易生第一次在里斯本救下她到今天,竟也是第八年了。现在他们兜兜转转回到了真正的起点,项易生居然再次在这里将她带回人间。

    这样一想,他们明明是那样有缘份的。

    *

    项易生万万没想到她会答应今晚立刻付钱,他愣了一会儿,看着韩愔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只能答应一同前去。不过在那之前,美食大家项某还是没有放弃地问了一句:“不管做什么,都要吃饭吧。”

    从离开匹兹堡到现在,韩愔粒米未进,她确实想吃点热的东西了。而项易生像能读心一样亲切地看着她:“我吃了一整周冷冰冰的三明治了,想吃点热的。你是不是常来里斯本,有什么推荐的餐馆吗?”

    韩愔没有拒绝,她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换好了衣服。只是刚烘干的衣服有一股人造精油的香味,对病人很不友好。韩愔难受地在洗手间干呕了一会儿,还特意开了水龙头没有让项易生发现。不过万幸,一走出酒店大门,那股味道就被更加浓郁的蛋挞香味覆盖。

    项易生的酒店坐落在一片被古建筑环绕的广场边,广场的另一头是热闹的集市,而集市街口正是一间已经创立了两百年的贝伦蛋挞店。项易生惊喜地吸了吸鼻子:“对啊!葡萄牙!葡式蛋挞的葡不就是这里吗?”

    从走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起,项易生就自然地牵住韩愔的手,还霸道地占领了她的大衣口袋,义正严辞地要死死抓住长了腿的十万欧元绝不放手。

    韩愔挣脱一次失败后便没有再试,她平静地跟着被世界第一蛋挞洗了脑的项易生,两人一起慢慢地走到了集市口。

    傍晚蛋挞店没什么人排队,项易生笑着对店员示意他要买一整盒十个装的蛋挞。

    买完了蛋挞,项易生依旧没有松开身边的人,他就那样一只手在口袋里牵着韩愔,另一只手捧着一个大大的纸盒子走在她身边,韩愔吃完一个他就把蛋挞盒子递过去让她再抓一个,配合默契。两人缓慢又沉默地并行了一个街区后,项易生终于愤懑地喊道:“好香,我也想吃一个。”

    韩愔停下脚步看着他:“那不如你放开我的手——”

    “不行,”项易生立刻否决,“债务人,你喂我吃一个。”

    韩愔拿起了一个蛋挞,然后在项易生眼前晃了晃后直接送进自己的嘴里。

    而就在那瞬间,异变陡生——!

    项易生的行动速度简直超越了韩愔遇到过的任何一个拳王!他呲溜一下灵活地凑到韩愔面前,用嘴咬掉了那蛋挞的另一半,然后迅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回原位。

    项易生本来只是脸上带着微笑,但现在他很快控制不住自己笑出了声来,他嚼着嘴里的半个蛋挞,上扬的嘴角还带着蛋挞的酥皮。

    这蛋挞啊,又甜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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