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这易生原本一个人 > 第99章 Ch. 99
    99. 安全屋

    韩愔从没想过第一个带来这间安全屋的人,居然是项易生。

    这个地方不难找,离胖子面馆三四个街区。

    这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公寓楼,一楼的门房老太太趴在木桌子上睡着了,韩愔便轻手轻脚地拿走了她的备用钥匙,沿着盘旋的铁质楼梯走上二层。这里就是普通的居住楼,项易生还隐约地听到楼里有青少年闹闹的声音,他竟然有一瞬间以为韩易......韩愔要给他介绍她真正的家人了。

    项易生一路没有话,他看着韩愔开房门,跟着她走进了这间公寓。

    公寓里没有人,不过令项易生有些意外的是,这里竟给他一种回到了平安居的感觉。屋内的装饰温暖舒心,一眼望去墙纸桌布和沙发布艺都是沁人心脾的明黄色配色,带着欧式乡村碎花设计,好像一个温柔的女主人亲手布置的。

    韩愔环视了一圈后对项易生道:“我很多年没回来过,不过每个月都会有人来扫,让这里看起来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她走进餐厅,随手将桌上一束已经凋谢了的鲜花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跟我来。”

    穿过餐厅是一间整洁的书房,和外面一样通透明亮。书房中间放着一套桌椅,靠墙围着一圈白色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国语言的教科书和。项易生看了一圈:“这些都是你的?”

    “大部分是旧书店淘来装饰用的。”韩愔着从一层书架上分几次搬下来了十几本书,那些书被移下来之后,书架背面露出了一个不大不的保险柜。

    韩愔按下了六位密码后,厚实的金属门弹了开来。韩愔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巨大的白色信封,她邀请项易生和她一起坐到书桌边上,然后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信封里装着十几本五颜六色世界各国的护照,韩愔把它们全部推到了项易生面前:“除了韩易,汉娜肖,葡萄牙公民Olivia,这些全都是我。”

    她将那些护照一本一本翻开递到项易生面前:“出生在名古屋的渡辺 はるこ,出生在釜山的裴智琏,还有这些——定居在法国,德国,西班牙和丹麦都是同一个名字Suzie Chesterfield,南非的Laura de Vries,还有出生在墨西哥城的Izzi Ruez,最后这是我以前回中国的时候会用的,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谢婉婷。”

    项易生怔怔地看着那些护照上的照片,每一张韩愔都穿着不同的衣服,留着不同的发型,化着不同的妆容,甚至无法分辨她真正的人种与肤色。

    比如日本护照上的女孩子一头可爱的齐肩短发,肤色洁白如雪通透又如凝脂,脸颊上带着明显的的粉色腮红,像个动漫里走出来的清甜高中生。

    韩国护照上的姑娘则是一头知性温婉的长发,妆容干净,带着些浅浅的杏仁色,乍一看也看不出哪里化了妆,像个优雅淡漠的职场女性。

    但那法国护照上的女人却是一头淡棕色大波浪卷发,和亚洲韩愔相比,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有着夸张的长睫毛,浓厚的眉眼,脸颊的棱角上了青铜色的阴影突显出格外立体的五官,像个在香榭丽舍大道逐梦的时尚设计师。

    墨西哥的护照就更不一样了,证件上的韩愔除了妆容更加硬朗些,连皮肤都是经历过阳光浴的麦色,唇色也更深了,像个为了当地女性权益高歌的斗士。

    这些护照上的每一张脸都像是韩愔,却好像每一张都不是。

    “项易生,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她笑了笑。

    项易生不出话。

    韩愔见他把所有护照都看了一遍,便示意项易生站起来,跟着她回到餐厅。她掀开了黄色碎花图案的桌布,那木质的餐桌上露出了一个不显眼的锁孔,然后韩愔找准位置一戳,餐桌下突然弹出一个银色的按钮。

    连项易生都能看出那个按钮不一般,银色的外壳激活后一阵光扫描了韩愔的指纹。接着很快传出一声轻轻的响动,他们身后放置餐具的橱柜竟然缓缓地沿着滑轨移动了一段距离,露出了一个房间的入口。

    韩愔对着项易生一笑:“进来吧,你想要重新认识我?这就是真实的我。”

    那房间不过几平方米的大,但简直比一个里斯本警局的军火库还要充裕。

    眼前两面墙的架子上挂满了不同型号的手/枪,步/枪和轻便的微型冲锋/枪,枪支底下放着更多一捆一捆不同型号的子弹。最深处的墙面上挂着三把超长的狙击步/枪,放在它们底下的子弹有项易生手掌那么大,一粒一粒像骄傲的炮台一样分开立在那里。

    狙击子弹下面是两个巨大的吉他背包,它们是装长/枪最好的掩护。除了这些,架子上还有几排不同形状不同长短的军刀,边上是几颗手/雷和外形看起来像是牙膏,手表,口红的玩意。

    而最后一面墙的架子上——项易生看到了整整三大箱装在透明塑料盒里的现金。一箱美元,一箱欧元,最后一箱里的钞票花花绿绿的,像是各个国家不同的货币。

    项易生就像走进了一部电影里,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韩愔从塑料盒里随意地数了几捆钱出来塞到项易生的怀里:“十万欧元。”

    韩愔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她指了指最上面的那把狙击/枪介绍道:“这是Barret M82反器材狙击步/枪,有效射程一千九百码,带着合适的子弹它可以穿一千码内的坦克。如果将燃料和穿甲子弹结合起来,进坦克内部后会自动释放出一千摄氏度的高温,里面的人会直接化成气体。”

    接着韩愔又从墙上拿下来了一把手/枪颠了颠:“这是前几年流行过一阵子的,指纹锁手/枪。最早是民用设计,防止孩子在家里出意外的,后来军火商做了一些改进让它更适用在实战里。他们甚至拓展了这个想法,做出了可以连接蓝牙加入面部追踪系统的子弹。但是量产的成本实在太高了,机动性也不强,临场应变能力极差,是个亏本的投资。”

    起这些事韩愔并不会露怯,甚至非常自信:“其实还有很多高科技的子弹,但可能是我古板了,我觉得很多创新都是为了弥补技术上的不足,没什么特别大的意义,好的枪手拿到没有校对过准心的枪也能用。”她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项易生,“你觉得呢?”

    大概是因为术业有专攻,项易生一直盯着那三箱现金。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将目光移到韩愔身上:“所以你刚才的,杀过很多人?”

    韩愔点点头:“项易生,我是一件杀人机器。”她踢了踢脚边的三箱现金,情绪波动了一些,“看到这些钱了吗?看看你眼前的一切,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正常人需要多少时间处理这些信息呢?韩愔不知道。

    这每一秒钟,都是项易生离开她的倒计时。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没想到还是项易生先开的口。

    “其实我最先想到......”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轻声道,“作为在奥古工作过的人,你好像不大会理财。”

    韩愔:“......?”

    项易生指了指箱子里的现金:“我的意思是,这些现金放在这里几年都不会变。但你如果考虑投资,把鸡蛋放进不同的篮子里——”

    他到这里,韩愔心中苦涩,冷笑了一声。她不耐烦地一手抓住项易生的领口,粗鲁地把他推到了窗口:“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同时她娴熟地从墙上拿下部件,用了几秒钟拼装一把狙击/枪,塞进几发子弹后把枪架在了窗边,看向瞄准镜。

    韩愔把一个望远镜丢给项易生,示意他往窗外的方向看:“东南标记52的方向,看到那一群孩在围着唱歌吗?

    项易生拿着望远镜不知道她用意为何,他也不是生来就会用军用望远镜,找了很久后点点头。

    “选一个去死。”

    项易生骇然:“什么?”

    韩愔看着他笑了笑:“你没有胆子问,那就由我告诉你。这就是我过去几年在做的事,一个刽子手。”

    韩愔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项易生,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项易生没有话。韩愔就强迫性地再问了一遍:“项易生,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项易生没想到她着竟然真的扣了一下扳机,他惊呼一声一把拉住韩愔喊道:“韩易!——”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叫韩易。”韩愔抬起枪口站了起来,把枪身随手一扔,“再和你件事吧。还记得我们一起去过的那个海岛吗?你以为我去拿外卖,其实我去了别的楼层,在浴缸里放干了一个人的血。”

    奇怪,她明明做了对的事,怎么真话听上去那么血腥恶毒呢。

    项易生站在一旁,似乎在回忆那几年。那是错过他大半个生日后韩易提出要去烟平岛补偿他,那次旅行他们第一次穿情侣装,他现在都留着那张求婚用的照片。

    而且当他们一起滑翔在天空时,底下就是海枯石烂,项易生第一次爱她。

    项易生的身体有些僵硬,还没等他有机会做出回应,韩愔从身后抽出一把与她臂一般长的匕首:“需要我教你吗,怎么最快割破颈动脉放血。”

    韩愔伸出了手臂,冰凉的手指和刀片一齐抚摸上了他的颈侧。她摸到了项易生强劲有力的脉搏,然后沿着那根绵软的血管一路往下摸到他衬衣下的锁骨,用手指在上面了个圈。

    “就在前几天,我这样割断了一个人的颈动脉。他的血像音乐喷泉表演一样溅到我的身上。”

    委内瑞拉树林里的激战,九死一生,也是真的。

    “项易生,我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她在项易生的颈侧压迫了几秒,然后渐渐松手,“但你能吗?”

    “项易生,我走进过你的生活。”她淡淡地,“你这样的人,需要一个穿戴着当季奢侈品,陪你在纽约上东区出席艺术博物馆晚宴的对象。老实,那种场合我也去,但我总有特殊的目的。”

    “项易生,还记得那次你遇到我在宴会兼职吗?”

    项易生当然记得。那天易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一身红酒渍,手上还被玻璃刮伤了。

    因为早就喜欢上韩易了,所以那天他主动给她包扎伤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给她解释自己和安倪的关系,邀请她住自家的客房。他不知道怎么正确地恋爱,所以就这样笨拙地用自己的爱意包裹着韩易而已——可现在她要什么?

    韩愔冷冷地看着他:“那天我是去杀人的。而且实话,在被你发现之后,我还有一瞬间想过杀了你灭口。”

    那时候她根本不喜欢项易生,所以她也没有骗他。

    项易生愣了几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韩易,那天的巧遇,烟平岛,对我来都是很重要的日子啊。

    他选择叫了一声自己熟悉的名字:“易。”

    “嗯。”

    “今天你没有谎吧?”

    韩愔对上他的双眼,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认真:“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她话音落下,项易生转头盯着窗外沉默着,然后一言不发地把韩愔给他的现金都装进了外套口袋里。

    临走时他看了一眼韩愔拿在手上的军刀,又看了一眼那一屋子的杀人工具,依旧没有话,拉门离开了。

    *

    安全屋的房门在项易生离开之后砰一声紧紧关闭。这门理论上防弹,没想到隔音效果也不错,韩愔连他离开的脚步都听不到。

    韩愔手动退出了空包弹的弹壳,看着远处的夜空笑了笑,原来这么简单。

    韩愔吃力地把军刀和那三十磅重的狙击/枪挂回了墙上,她拿出了一些现金,走回到餐桌边再按了一次指纹机关,橱柜发出一阵响动后缓缓移回了原位。

    一切终于回归了平静,这屋子与这里的装饰一样,美好的像个海边庄园的明媚午后,特别适合一杯黑咖啡,一块方糖,一条长面包,一片黄油和一段爱情。

    可惜这里一样都没有。

    韩愔回到书房收好了那些护照,这里的一些身份已经在她病退后被系统废除了,有一些还能用,不过现在她是汉娜肖,也就没有必要依赖这些了。

    韩愔想着总要去一趟那被爆炸毁了的房子看一看,研究一下那地方之后可以做什么用。大概长期出租给学生吧,或者低价卖掉,反正是不会回去了。

    至于之后要做什么——卡内基梅隆这种顶尖学校的教职不是每天都有空缺,所以韩愔还计划联系几间不在美国的大学。她的学历应该够她在欧洲的一所学校找到合适的工作,留在这个风景如画又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

    如果非要计划一下的话,她大概会花一半时间教书,花一半时间经营一个烘焙坊,一个人躲着世俗度过余生。

    不过现在刚刚入春,正处在学期中,就算要入职最快也要等到六七月份的夏季学期。而且韩愔想休息一下,她想试试定居在不同的国家,到处看看那些她一直想去的地方。

    就算这些年她走遍了世界上那么多城市——去过近百个国家获取情报,进入时装周抓住环游世界贩卖军火的珠宝设计师,伪装成失足女孩找到了利用假死刑藏匿在红灯区的独/裁政客——可她唯独没有像游客一样用心欣赏过这个蓝色星球上令人惊叹的景色。

    “不如去南极看看好了。”韩愔收拾着东西自言自语道,“听可以坐游轮过去。”

    韩愔按顺序排了排书架上几本葡萄牙语译版的悲惨世界,她突然想到虽然她的语言能力生活够用了,但是如果要在欧洲的学校教书,她还得花些时间在专业术语和论文上。

    想到这里,韩愔从书架上找出了几本不同语言的神经科学教科学,听南极游轮时间很长,网络也不怎么方便,带几本书总聊胜于无。

    又过了一会儿,韩愔重新排列好书籍,关上保险柜。排山倒海的疲倦与钝痛终于像海啸一样淹没了她,她撑着桌子慢慢坐在了书房的转椅上。

    韩愔关了灯,因为她的疼痛似乎在黑暗里可以不那么明显。她的药都在项易生的酒店里,现在她也不会再回去拿了。只是她的肩膀因为过多的活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连带着太阳穴也跳着疼。

    不过就在韩愔以为这样的黑暗与疼痛没有尽头的时候,门铃响了。

    韩愔承认,有那么一秒钟她是欣喜的,因为她以为那是改变主意后回来的项易生。

    而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那瞬间,她是失望的。

    门口是个只有她一半高的男孩,他脖子上挂着一块写着救救流浪动物的纸牌,牌子上还贴着几张流浪猫狗的照片。

    男孩托着一个餐盘,餐盘上是一袋一袋分装好的曲奇饼干。他见到有人开门后脸上一阵惊喜,有些紧张地道:“你好!可以买一包饼干拯救街上的流浪猫吗?只要三欧一包,每十包就能帮助一只流浪猫去宠物医院获得救治!”

    面对这样属于普通人的琐事韩愔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以为这是有人要攻击她而在转移视线。她看着男孩热情的笑脸愣了一会儿才道:“......当然可以。”

    韩愔身上也没有零钱,她让男孩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回到餐厅从那几捆现金中抽了一张一百欧的纸币走回到门前。

    很快韩愔又发现,刚刚获得自由的她不知道该对男孩些什么。去救猫吧?你真是好孩子?这个街区为了你骄傲?她想了一会儿干脆直接把钱放到了男孩的餐盘上,然后用一袋饼干压住。

    饼干男孩看了眼韩愔的钱简直比她还紧张,他惊慌支吾地:“我没有带那么多......”

    韩愔赶紧摆摆手,她从餐盘里拿走了一袋曲奇后扶着门边:“我拿一包就够了。”

    男孩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到楼梯口。韩愔隐约看到那里还站着一个成年人,她觉得遇上了那种利用拐卖孩子来乞讨的骗局,但今天在医院闹的那出乌龙让她清醒了一些,再加上她有点头疼,便不算多事。

    谁知那孩子拉着一个人就踉跄地跑了过来,他看着身边的成年人指着韩愔道:“就是这位女士。”

    男孩身边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巧的是那人也是一副亚洲面孔,浓眉大眼的。他见到韩愔后先是热情地用葡萄牙语表示了感谢,接着跟韩愔介绍自己来自中国,见她听得懂中文,便继续用中文与她攀谈。韩愔现在状态不好,只是敷衍了几句就要关门。

    ”哎等等!“那男人赶紧拦住她,“根据慈善机构的规定我们必须卖出和金额同等价值的饼干才行。您看我们今天没有带那么多饼干,明天我再来一趟补齐您看可以吗?”

    “......”韩愔难受地扶住门框,深吸了一口气。随着突袭着身体的疼痛她立刻关上了门,躲在了门的另一边。

    韩愔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大概是因为久散不去的病痛,因为刚刚送走了项易生,再加上突然出现的社交正常,韩愔害怕作为红发撒旦时的恶习会占领她的理智。早上她已经伤过了几个无辜的医护人员,接下来呢?门口那两个过于健谈的好人吗?

    她尝试闭上眼安抚自己的情绪,可不管她怎么做眼前全是项易生决绝走出这道门的背影,连韩愔太阳穴跳动的节奏都像是最后那几分钟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心跳。

    他真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

    昨天没看评论,居然害许多同学丧失了宝贵的通宵学习机会!!阿弥陀佛

    最近工作忙,尽量日更,保证一周五更感谢在2021-05-13 12:18:16~2021-05-14 17:2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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