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治愈那个黑月光反派 > 第十七章
    萧执要去拜访安石道人,珞泱并不算跟着,天子突然要请安石道人入仕必有原因,她没有窥探天子秘密的习惯,何况她是谢家的人,于情于理都该避讳着,不能叫萧执为难。

    郑子逸将那堆书画墨宝在书院的管事处登记上,确保不是学子与夫子们的东西后,决定拿去变卖,珞泱对这种让尹相不痛快之事乐此不疲,便跟随着,一路观赏着柴桑书院的景色。

    常王为了投天子的喜爱,在这书院上花了重金。书院建于山腰一处平坦广阔之地,比寻常书院大气了不知多少,现在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移步间花木交错,流水潺潺。

    出了管事处迎面撞见一位女子,那女子容貌艳丽,眉心有一处桃花形状的胭粉色印记,却不似寻常的花钿,偏她她又穿了一身平淡的素衣,将半身艳色压下一半。

    珞泱有些好奇,看向郑子逸。

    郑子逸立马明白,附耳过来,声地:“那便是之前在画清阁赎了身的桃夭。”

    珞泱闻言难得多量了那名女子一会儿。

    清倌赎身不罕见,但赎了身的清倌大多是为了嫁娶,桃夭还是大周头一个为了求学而赎身的清倌。

    她曾听闻桃夭赎身后前往柴桑书院求学,安石道人起初并不愿意收下她,她便于书院前站了一天一夜,次日书院前的那株桃花竟在寒冬中悉数绽放。

    安石道人惊异不已,于是收下了她。

    从此以后街巷中嘲讽桃夭不自量力的声音少了,看轻她人的少了,反而多了些称赞之音。

    可珞泱知道安石道人并不是个会因身份看轻别人的人,他思想向来开阔,视众生平等,怕是在他眼中,当今天子与街头乞丐身份也无甚不同。

    不然,他不会如此致力于提携大周的寒门。

    那么这冬日桃花盛放之事,定然是出自他自己手笔,他想借此替桃夭洗脱世人的偏见?看来这位桃夭姑娘,很得他的欣赏。

    珞泱心中有了算。

    桃夭迎面而来,与他们碰面时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一身的书卷之气,叫人察觉不出半丝染过风尘的痕迹。

    珞泱对郑子逸叹息一声,眉间流露出一丝忧愁,:“也不知柴桑的拍卖行在哪儿?这些东西拿去当铺变卖定然不划算。”

    “我知道……”郑子逸试图开口。

    珞泱转头偷偷瞪了他一眼。

    郑子逸立马熟练流利地改口:“我知道个鬼,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柴桑的拍卖行究竟在哪儿呢?”

    “桃夭姑娘。”珞泱叫住从身侧经过的女子。

    桃夭有些疑惑,转头看着她。

    眼前的姑娘穿着精致华美的红色袄裙,容色娇美,一身的世家贵女气派,她不曾见过。

    珞泱弯着眼眸笑了一下,满脸真挚地看着她,温柔地:“桃夭姑娘这么好看,见识肯定也很广,我初来乍到,不知道此地的拍卖行在何处,可能得姑娘相助?感激不尽,定当重谢。”

    桃夭微微一笑,端详了珞泱片刻,声音清婉,:“姑娘不是书院的人,那应该是白止先生的客人,既是客人,自当以礼相待,无所不从,何敢谈谢?”

    她一眼便看出这位姑娘应当有话要,不止是带路那么简单,可她与这位姑娘素昧平生,有何话要?桃夭心中有些疑惑,又见对方很是善意,语气也温温软软的,没有半点架子,叫人难以拒绝,她本也不是会为难别人的性子,便答应了下来。

    *

    春色浓郁,薄烟轻起。

    此时柴桑某个富丽的府邸上,幕僚刚听完了手下的汇报,他执着羽毛扇微微抚动几下,狐狸一样精明的目光一转,转头望向座上的人。

    幕僚从容一笑,胸有成竹地:“殿下,新宸郡主往柴桑的拍卖行去了。”

    座前正在作画的锦衣男子笔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幕僚。

    幕僚姓纪,排行第三,单名一个炜字,原本不是很得常王重视,也只是一般般的足智多谋,奈何同行衬托,生生叫他一步步爬了上来。

    真是感谢岑先生为殿下谋划的那个燕南关刺杀新宸郡主大计呀!若不是这个馊主意,让殿下损失了大量心腹死士,他也不会这么快被抬上来。

    纪三不疾不徐地踱过来,先俯身向萧成了个辑,脑中开始快速转动,迅速转出一个好主意。

    他摸了摸彰显自己智慧的山羊胡,:“殿下昨日,新宸郡主喜欢品世间罕见的茶?依纪某之见,不如将这茶放入拍卖行的拍品之中,再安排好抬价的人手。郡主轻装出游,手上银钱必然不够,此时,便由殿下将这茶拍下,再亲自送至郡主的厢间,而且,无论拍出什么价,茶与银钱都是殿下的,于我们损失不大。”

    诚然,他们对于资金不是很充足这个悲伤的事实已经达成了避而不谈的默契。王府的金库在常王几番大计的挥霍下,已经快要见底。

    更悲伤的是,浔阳这个偏僻的郡,捞了几年也没能捞到一滴油水,还是京官有钱哪。

    因此,为了能回长安,自家殿下出卖一下美色也无甚要紧。

    纪三坚定了要回长安的信念,继续道:“女子都喜欢别人为自己一掷千金的感觉,郡主也不会例外,她必然十分惊喜,还会感激殿下,殿下再令厮将这茶拿去烹煮,与郡主对饮,一面夸茶,一面夸人,双管齐下,郡主定然又会觉得殿下温柔细致,且与她志趣相投。”

    他将脑中的主意完,满意地笑着,等待萧成的回应。

    萧成沉思着,:“那这茶,便成了我与郡主下次相见的媒介,此后便可借品新茶之名头,接着请郡主相见,此主意甚好!”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心中都十分满意,随即派人准备下去。

    ——

    郑子逸将珍稀的书画墨宝送去拍卖行的库房中登记时,那堆稀罕的书画叫行中伙计生生瞪大了眼,赶紧请出了店铺的掌柜,一同商议起价。

    有眼色的厮已经备好了楼上的一间厢房请珞泱与桃夭先行上座,厢房内摆放着精致的桌案与软垫,燃着清淡的安息香,对楼下一览无余,素来是给达官贵人准备的。

    “桃夭姐姐。”珞泱回头冲她笑笑,“既然来了不如一起看看?”

    刚刚还叫姑娘,有事相商后转口便叫姐姐,这姑娘真是生了张惯会甜言蜜语,哄人开心的嘴。

    桃夭掩面一笑,:“姑娘费心叫我前来,可是有事相商?”

    真好,又是一个聪明人,想来大周还有救。

    两人在厮的带领下于厢房落座,珞泱目光游移了一会儿,问她:“桃夭姐姐为什么会来柴桑书院呢?”

    桃夭顿了一下,回答:“若我,我将来会入仕,我想成为一位女官,姑娘信吗?”

    大周民风开放,女子地位并不低,自然也设有专门为女子准备的官职,女官的地位虽有限,却很是风光,可做了女官的大多都是世家贵族的女子,还不曾有寒门女子做过女官。

    从清倌到书院学子,再到女官,桃夭走的路仿佛一直叫世人惊奇不已。

    桃夭自己却并不觉得夸张,她眼睛亮亮的,看着珞泱,“白止先生,我会成为大周留名青史的女官,姑娘会相信吗?”

    安石道人的话,谁敢不信,他的卜算之术一向精准,便是言灵也不为过。

    珞泱收起思绪,点了点头,:“可姐姐身处寒门,仕途之路并不好走,纵使真如白止先生所言,过程也一定十分凶险。”她微微一笑,眸中露出一丝狡黠的情绪,“桃夭姐姐,仕途一个人走总归艰难,不如带上一个人,再由那个人带上一群人?”

    “你也是前来请白止先生入仕的?”桃夭闻言有些惊讶,她犹豫着:“可先生若想入仕早该入了,他隐世多年,分明是没有这个心思。”

    “现在不一样了。”珞泱灵动的眸子闪烁着,温声:“当今天子与先帝不同,先帝看重世家,当今的天子却一直在提携寒门,可他一个人如何对抗大周盘横多年的世家?此番天子派遣尹相来请白止先生,先生必然有些意动,他五十多岁了,再不入仕,都要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姐姐,先生当初让你来书院必有他的动机,现在,你也可以成为他入仕的动机。”

    桃夭轻轻叩着桌面,思忖着对面少女的话,她的很对,白止先生入仕,天子必然能得到一大笔助力,寒门会渐渐崛起,直到能与世家分庭抗礼。

    而世家与寒门分庭抗礼的大周,正是他们这群人梦寐以求的天下。

    半晌后,她点了头,:“我明白了姑娘的意思,自当竭力一试。”

    她又端详了一会儿珞泱,轻轻笑了,“姑娘的衣服真好看,我以前也想穿这样漂亮的衣服呢。”

    “姑娘应当是世家贵女吧,就不曾想过寒门势起,会威胁到自家的地位?”

    “盈满则亏,世家地位已经够了,何况,我养了一只狼,天子总想把他一个人推上去抵挡这些暴风狂雪,叫我心疼得很,我不敢把躲在后面的天子拉出来,只好将先生和桃夭姐姐一起拉下水了。”珞泱捧着脸,对她弯眸一笑。

    桃夭自然猜到她指的是一个人,她轻轻摩挲着腰上的那半块玉玦,心中也油然升出了一丝情绪,随即便又消散了。

    她从前是有个未婚夫的,她那时还很喜欢他呢。

    “真真是天降横财!”郑子逸从楼下奔来,声音高亢,又想起桃夭还在这儿,瞬间收敛了几分,用拳头砸着手,激动地:“我们的那几样书画墨宝一上,直接抢了其他几件物品的名额。”

    “郑子逸。”珞泱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在浔阳这几个月苦了你了。”

    真是可怜,堂堂金陵首富家的公子,竟然为了这点钱财激动发疯。

    ……

    等半杯茶的时间结束,拍卖会便开始了,楼下的拍卖师敲响了铜锣,惹得大堂之下的人瞬间沸腾起来。

    那些拍品珞泱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看尹相的那几件宝贝变成银钱的样子,一想到尹相对着空荡荡的石缝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她便很是快乐。

    珞泱百无聊赖地撑着脸,等着那几件书画墨宝上场。

    “姑娘。”从侧面的厢房中冒出一个脑袋,那侍从脸上堆着笑,一脸的谄媚,“又见面了。”

    天呐,是昨天在茶馆中遇到的那个没眼色侍从。

    珞泱先迅速抬眸认真看了拍卖行的四下,确认这里的陈设足够华美精致,品位的确不俗,然后,毫无犹豫地关上了包厢的门。

    那边的萧成刚扶好玉冠,端整了衣襟,面前的门扉便猛得扇起凉风,紧紧阖上,“啪”地一声,仿佛在他的脸上。他沉默了一下,忍住了,轻轻叩响了珞泱厢房的门。

    成大事者,应不惧过程的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