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泱脑中乱乱的,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上,下意识回答:“没关系,我唇脂很多再抹就是了。”
等完思绪才回笼,暗自懊恼。
萧执却轻声一笑,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书房。
“去哪儿?”珞泱问。
“用早膳。”
离开书房,少年又恢复了疏离清淡的气质,仿佛刚才在书房里食髓知味的是别人。
珞泱跟上他,故意用指甲戳了戳他的手心,“书房此等研读学术之地,萧世子却在此为所欲为,出去都令人痛心疾首,十手争指。”
他浅淡地应了一声,“下次不在书房了。”
“那在哪儿?”珞泱眨了眨眼睛,完又反应过来,不给他有半点嘲笑自己的机会,先发制人地:“没有下次!”
萧执垂眸看着她,一抹抹染过来,衬得少年眸色浅淡干净,“没有了吗?”
珞泱微微犹豫,纠结着回答:“也不是不可以有……”
两人还未走进正厅,便有侍从来迎,委婉地催促道:“宫中的马车已经到了。”
“知道了。”珞泱回了一句,拉着萧执坐下,“送些银子,让他们稍等片刻。”
世子府的早膳和她在海棠园用的几乎一样,略清淡却精致可口,她不由侧目看了绿枝一眼,而绿枝微咳一声,目光暗指萧执,珞泱顿时懂了是萧执早做了吩咐。
他这般迁就她的模样总让她记起前世,初入东宫的时候,陵琅怕她初来长安不适,也请了一位来自边塞的家厨。
而这一世人人都觉得他冷漠薄情,可她却不觉得。她想,她要对他好一些,像前世他待她那样。
进了宫后,皇后早早派人把珞泱接了过来,而萧执与承和帝有事商议,留在了正和殿。
深秋白日,晴朗无风,皇后便同珞泱在宫中的池塘旁赏鱼,温和地笑着:“莞儿才回长安一年便嫁人,我与长公主常叹息你嫁得太早了。”
珞泱十分慷慨地向池塘中撒了许多鱼食,闻言十分惆怅地道:“我若不早点嫁,总有人觊觎着这桩婚事。”
皇后心中忍不住暗想:也就你把萧执当香饽饽。
但她面上仍温和平静,道:“到萧世子,如今他已成家,也该提醒陛下给人封号了,常王便是弱冠之年得的封号。”
在大周,成家便等同于成年,虽然萧执未到弱冠,但确实是能承袭爵位的时候了。
珞泱将鱼食撒完,很是亲昵地凑近皇后,:“皇后娘娘,封号可是要跟人一辈子的,您向陛下提醒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选选。”
皇后难得见她与自己这般亲密,心思都藏在脸上,忍不住笑,“难不成莞儿有心仪的字?”
“娘娘真是聪明,我觉得‘琅’这个字就很好,您觉得呢?”珞泱提议道。
只是一个封号,少女的要求并不过分。皇后便点头应下,正想取些鱼食再喂喂鱼,不料鱼食早被少女撒了个干净,她看了一眼池塘中吃得饱饱的鱼群,无奈叹息。
正午后,尹贵妃遣人来接珞泱去用午膳,皇后自然是不情愿放人的,奈何尹贵妃这次行事机敏,让二公主萧凝一同过来,珞泱与萧凝又算是手帕之交,皇后也不好多置词,便将宫中新得的锦缎赠与珞泱,好生嘱咐许久才放了人。
去怡春宫的路上,萧凝拉着珞泱十分欢快。
尹贵妃今天下午给萧凝放了个假,她可算不用温书学习了,心情好得不行,兴致勃勃地向珞泱分享起新消息,“表姐,你可知太学这次考试结果?”
不等珞泱回答,她便自接自话,“安石道人不愧是安石道人,他教导的弟子把前三甲都给占了,公孙太师面子上下不去,一天都在吹胡子瞪眼。”
珞泱想象了一下公孙太师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确实十分滑稽,回道:“倒也在意料之中。”
“前不久安石道人在父皇面前提拔了一位弟子做了太学的女官。”萧凝继续道。
安石道人的弟子不多,能被他提拔为女官的弟子想来就是桃夭了,珞泱回忆着当日在浔阳时对桃夭的印象,问道:“那位女官叫桃夭?”
萧凝点点头,“就是桃夭,表姐你不知道,桃夭刚上任时还有蠢笨的世家子看不起她清倌出身,等到这次考试放榜,看见桃夭是一甲,他们简直没脸见人。”
听见桃夭的消息,珞泱不由弯了唇角。
桃夭有凌云之志,如今在太学,也算有了能施展才能的机会。她或许会想她想的那样,成为大周第一女官呢。
到了尹贵妃宫中,恰好常王也在。
萧成回了长安后,知道自己再无法左右萧执与新宸郡主的婚事,只能看着自己的死敌势头正盛,心中焦躁不安,近日很是头疼。
好在尹贵妃有让他与二公主萧凝成婚的念头,尹家百年世家,底蕴颇盛,在朝堂之上很有话语权,若他能得尹家支持,倒也不输给萧执太多。
于是他最近给尹贵妃问安问得很殷勤。
恰好尹贵妃也很欣赏萧成的身份,有意要培养他与萧凝的感情,请他喝茶也请得很殷勤。
两人互相都十分满意,就等着承和帝那边点头赐婚。
奈何萧凝一看常王就头疼,她着实对这个伪君子没什么兴趣,偏偏母妃很吃他这一套,大有按头让她成婚的趋势。
珞泱远远一瞥便看见常王拿着一幅画,面如春风地同尹贵妃交谈着。
噫,他又吹嘘他的画作了。
偏偏尹贵妃在画作上一窍不通,听着常王侃侃而谈,觉得对方得甚有道理,这可真是一幅稀世好画呀!
于是她唤来萧凝,十分严肃地:“瞧瞧常王画的驴子,真是出神入化,画技登峰造极,你若能有常王殿下一半的画技,也不至于天天被你父皇数落不学无术。”
常王闻言眼角微微一抽,耐心地纠正,“娘娘,这是骏马。”
萧凝闻言乐了,“母妃,父皇可不数落我指马为驴。”
尹贵妃面露不悦,马就马好了,这常王,怎么当着别人的面纠正她,这不是像显得她无知,让她丢面子?
这是马和驴子的问题吗?这是尊严的问题!何况他把这骏马画得如此瘦,便是今日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驴子。
总归不可能是她的问题。
于是尹贵妃目光一转,落到珞泱身上,她灵机一动,问:“郡主觉得这画的是驴是马?”
见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珞泱微微一笑,她看常王不痛快好久了,以德报怨可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她笃定地开口,“骏马高大矫健,四肢强健,而此画中的动物瘦弱矮,显然不是马呀。”
珞泱又有些同情地看看常王,面露犹豫地询问,“莫非常王殿下所在的浔阳,那儿的骏马是长这样?”
萧成面色一僵,顿时骑虎难下。
他若是,岂不是表明浔阳在他的治理下越发贫瘠?可若不是,那不是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每每遇见新宸郡主,都能碰上这样心梗难言的场面,谢莞是帮萧执前来克他的吧?
常王僵硬难言,尹贵妃却舒畅了。
就是,这常王,明明画的驴子还不承认,非要落她面子,还是人家新宸郡主懂事。
她越看珞泱越是欣赏,这姑娘生得很得她审美,还很会话,难怪皇后总将人请去。
于是尹贵妃上前亲切地拉了珞泱的手,笑着同她话,“早便听闻郡主与凝儿交好,这还是第一次来我这儿吧?我近日请了一个新的掌厨,会做养颜膳,姑娘家就该从保养着,尤其是郡主这般雪肤花貌……”
“母妃。”萧凝跟在后面,忍不住唤了一声。
尹贵妃神色熟练地切换,扭过头严肃地开口,“别唤我,你今日温书了吗?太学课业完成了吗?不完成课业还想吃饭?”
萧凝:……?
不是您我今日下午不用温书学习的吗?
果然,母妃心,海底针。世人诚不欺我。
——
午后,萧执从正和殿过来将珞泱接走。
姑娘进宫一趟,收获颇丰,主动地牵了他的手炫耀。
“短时间之内尹贵妃肯定不会有让二公主和常王成婚的念头啦。”
在怡春宫,她看见尹贵妃的那一摞《宫斗大全》时,兴致勃勃地又向她推荐了一些当下流行的话本子。
尹贵妃看起来很是喜爱,相信在那一堆“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公主与状元郎话本子熏陶下,她定然会对萧凝同谈卓之事有所宽待。
两人刚走到宫门处,便遇见了谢玦。
“三哥。”珞泱主动唤了一声。
白衣风雅的公子闻言抬眸,回应一声。
珞泱与谢玦不比和谢昭亲近,平日来往甚少,也无太多寒暄的话,了招呼便要告别。
擦肩之时,萧执却突然停了下来,少年语气清淡,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清音楼有个叫池辛的伶人,同三公子生得很像,听,他本家姓‘辛’。”
谢玦的步子微微一顿,转眸看过来,素来云淡风轻的神色微动,语气真挚了许多,“多谢。”
等人走后,珞泱同萧执上了马车,疑惑地问他,“那个池辛同我三哥有何关系?”
萧执轻轻俯身,将少女上车时微乱的衣裙理平,抬起眸子看着她,“珞泱,你可怀疑过,三公子并不是你真的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