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太子火葬纪事 > 正文 45、第 45 章
    漏过树叶缝隙,日光倾泻下来,李桑桑的脸看?上去静谧又温柔。

    李丛向前走了一步,他漆黑的眼眸看?着李桑桑,像是要在?她脸上寻找什么一般,他缓缓道:“桑桑,天家富贵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消受得?起的,你不要糊涂。”

    可?是李桑桑的嘴角浮起了笑意:“阿兄这话得?奇怪,为何我?和他们来往就是糊涂,阿兄和华阳公主来往,这又算是什么?”

    李丛皱了皱眉。

    李桑桑故意道:“我?找吴王殿下,你找华阳公主,我?们两人各凭本事。”

    李丛沉默良久,他忽然笑了,笑容中有微微的凉意:“桑桑,你难道以为,我?是要和你争抢那个琥珀金蟾?”

    琥珀金蟾,这四个字在?李桑桑耳边响起的时候,她感?到脑子里有嗡嗡声。

    前世?,她为了这个东西折腾许久,终究是一场空。

    不知?道为什么,南朝那些人似乎很想要这件东西,其中的缘由李桑桑不知?道,他们别有心思地瞒着了她。

    但隐隐约约的,她能感?到南朝人在?押宝,压她或者是李丛,仿佛谁能拿到琥珀金蟾,谁就多了一分筹码。

    李桑桑冷冷道:“不是最好,”她和李丛擦肩而过,经过的时候,她轻轻道,“不要再去找华阳公主。”

    李桑桑越过李丛,径直往前走。

    她今日见到了高樟,在?高樟那里留下了一点印象,回?想起来,算得?是完美,唯独后来出现的高桓差点搅扰了她的计划。

    李桑桑有些烦心地蹙了蹙眉,避开?府里的客人,往后院走去。

    回?到屋内,袅袅沉香让李桑桑的心稍微静了下来。

    她躺在?美人榻上,半幅裙摆拖到地上,她侧卧着,闭着眼,浑然不知?,月亭将她的裙摆提起,放在?榻上。

    李桑桑微微睁开?眼,听见月亭:“燕王殿下抱了猫儿,正要找三娘子话。”

    李桑桑坐起来,有些不耐烦:“我?要他的猫做什么。”

    院子里,高桓中托着雪白的狮子猫,漫不经心地逗弄,他往后院看?过去,那边许久都没有人出来。

    高桓垂下眼睛,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李桑桑方才走出了书房,高桓紧接着就跟了出来,

    他一直站在?树下看?着她。

    看?着李丛出现,看?着李丛低着头,李桑桑仰着头,两人着话。

    他的心灼灼烧了起来。

    他知?道,他的脸上一定?是空洞的,什么表情也没有,他无数次在?铜镜中看?见过这样的自?己。

    仿佛不是活人。

    他躲到了树后,他担心李桑桑害怕这样的他。

    等李桑桑走后,他终于压制住内心的空洞,重新在?脸上盛满了微笑。

    然后丁吉祥过来,告诉他猫已经带了过来。

    高桓听见了轻盈的脚步声,低着头重新酝酿了笑意,将狮子猫往来人那边扔了过去。

    狮子猫轻轻脚落地,摇摇头走远。

    高桓直起身子,看?到眼前的来人,面上的喜悦一丝一丝地收了起来。

    李蓁蓁脸上有些薄红,她行了礼:“燕王殿下。”

    看?着高桓的神?色过分冷淡,李蓁蓁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一眼猫儿,和高桓搭话:“这猫颜色可?真漂亮,是殿下养的?”

    高桓低垂着眼。

    前世?的执念,如今看?来分外的可?笑,他很清楚,他从未对李蓁蓁动心,他将他的不甘和爱恨曲解做了对李蓁蓁的感?情。

    高桓突兀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蓁蓁脸上浮现了窘迫的神?色:“我?殿下”

    高桓没有听她话,他转过身,利落地穿过回?廊走远。

    他在?前走着,后头一只雪白狮子猫跟着,高桓抱起了猫,低声问道:“你也想要见她?”

    狮子猫地叫了一声。

    高桓道:“那我?们便去吧。”

    高桓旁若无人地穿过两道门?,来到了李桑桑院门?外,他抱着猫,脚步轻微地走了进去,仿佛怕惊动了不相干的旁人。

    隔着月洞窗,高桓听见里头传来絮絮的低语。

    有清越的男子声音响起:“三娘子今日终于见到了两位殿下,是有了什么打算吗?”

    陡然听到男子的声音,高桓攥紧了指,只感?到指尖发冷。

    里头李桑桑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不清的含糊妩媚:“吴王宽和,燕王张扬,月亭,你问这个做什么?”

    月亭

    高桓听到这个名字,松开?了指。

    月亭叹了一口:“奴婢大约猜到了三娘子的打算,只是”

    李桑桑又笑了一下,她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道:“月亭,不知?为什么,有时候我?总觉得?你是燕王殿下送给我?的通房丫头,你是要给燕王殿下好话吗?”

    月亭的声音显而易见地羞窘和慌乱起来:“三娘子不要瞎浑话。”

    “嗯?不是吗?”

    高桓轻轻移了一步,他看?见李桑桑正娇懒地躺在?美人榻上,乌发靡丽地垂下。

    月亭在?为她按肩,但李桑桑肩头的衣裳过分松散,露出了凝脂一般的肌肤。

    高桓心中的空洞扩散了一些,明知?道月亭不过是一个太监,明知?道这毫无道理,可?是有名为嫉妒的毒液,缓缓腐蚀着心脏,他没有动,里面的两人也没有发现他。

    李桑桑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道:“月亭,你不用劝我?,吴王殿下老早就和父亲约定?了这个婚事,我?想,不会有什么变动。”

    月亭皱了皱眉:“但三娘子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嫁给吴王殿下为妾难道好吗?老师学生那么多,难道没有一个能娶三娘子为妻?”

    李桑桑却无所谓地道:“我?本就不在?意这个。”

    “三娘子!”

    两人争执了一下,然后都没有话,李桑桑无趣地望向了窗外,看?见外面有一只雪白的狮子猫。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了半晌,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猫,难道是燕王的猫跑错了地方?”

    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活泼的狮子猫在?追着尾巴跑。

    高桓回?到燕王府,今日他心浮气躁,丁吉祥看?出了这一点,让燕王府众人都心伺候着。

    高桓走进寝居,一抬,丁吉祥也安静地退下。

    高桓在?榻上躺了下来。

    明朗的天光渐渐有些黯淡,然后陷入了漆黑的夜晚,高桓开?始面对一些他曾经刻意忽略的东西。

    李桑桑对他的喜欢,究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前世?,李桑桑过,一切都是骗他的,后来,她又,她心里有他。

    她的花言巧语太多,高桓想要逼出她的真心,他用冷漠来对

    待她,换来了她决绝的坠落。

    于是高桓不再深究,他想着李桑桑宫里珍藏的柳枝,他情愿相信,李桑桑是对他一见倾心的。

    但重生而来,种种迹象表明,李桑桑不喜欢他。

    她在?认真考虑做高樟的妾室,她在?和月亭亲密无间?,却唯独没有看?到他。

    高桓在?黑暗中起身。

    他走出寝居,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高桓站在?廊下看?雨,廊檐角落,他看?见蜘蛛织。

    蛛随着风和雨在?颤颤巍巍,这次,蛛之?中困住了一只飞蛾。

    高桓眼中有了挣扎,他别开?了眼。

    雨水点点打进高桓的心里,潮湿生了苔藓,密密麻麻爬满心口。

    他心头的执念忽然像是藤蔓一般蔓延开?来。

    他想,他可?以容忍李桑桑心中没有他,但他不能容忍李桑桑离开?他。

    他想,他不能等下去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高桓脚冰凉,却只感?到心口发热。

    高桓在?夜里写了密信,交给了一个太监。

    第?二日,含凉殿徐贵妃召见高桓。

    一夜过去,高桓似乎将昨日的不快抛之?脑后,但丁吉祥细心看?了许久,有些察觉到高桓藏在?心底的暴戾。

    丁吉祥愈发谨言慎行,他等着高桓爆发,但高桓始终衔着一丝轻笑。

    他走进含凉殿,对徐贵妃问了安。

    徐贵妃笑道:“吴美人和我?,她妹妹的女儿乖巧听话,想要带进宫住上几日,你觉得?如何?”

    高桓看?上去像是才听到这个消息,他皱了皱眉:“全凭母妃做主。”

    徐贵妃笑了一笑:“看?你不情不愿的,不如就告诉了你,李家两位娘子都进宫,高兴了吗?”

    高桓果然露出了笑模样,他微微颔首:“还是母妃心疼儿臣。”

    徐贵妃听了这话心中很是熨帖,她淡淡吩咐:“去吧。”

    待看?到高桓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到了门?槛处,徐贵妃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吩咐道:“六郎回?来。”

    高桓转身。

    徐贵妃道:“你父皇一贯不喜皇子在?外结交,过去我?常叮嘱你,要在?宫里待着,正好你舅舅兼了弘文馆大学士,你回?东内继续读书。”

    高桓面上什么

    都不显,低头道:“是。”

    他走出了含凉殿,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

    丁吉祥在?他身边,却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丁吉祥跟在?高桓身边,在?含凉殿听了徐贵妃的两件事。

    第?一件是让李家两位娘子进宫,这还算是个好事,丁吉祥松了一口气。

    第?二件事,就要高桓回?宫里读书。

    丁吉祥在?下面低头听着,心里波涛不断。他自?跟在?高桓身边,知?道徐贵妃偏爱幼子,过度偏爱,甚至为了让幼子高杨顺利登上太子之?位而对高桓有些防范。

    眼下,徐贵妃吩咐高桓回?宫,未尝不是害怕高桓在?外培植势力。

    丁吉祥跟着高桓,等走到宫道寂静无人之?处,不由得?出声问道:“殿下,贵妃娘娘让您回?宫,这件事该如何推拒了去?”

    高桓眉毛一扬:“为何推拒?这是本王特意安排的。”

    特意安排?

    丁吉祥有些糊涂了。

    难道是高桓用上了含凉殿的内应,服了贵妃让他回?宫居住?

    可?是,这样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啊。

    丁吉祥不由得?问道:“可?是殿下,为什么呀?”

    高桓指向了宫墙角落的一处:“看?见了没?”

    红墙翠瓦,什么人都没有。

    丁吉祥摇头:“没看?见。”

    廊檐下,悬挂着一只鸟笼,紫檀的骨架,雕刻着山水楼阁,腰间?镶嵌翠玉珠石。

    高桓轻声道:“她不是飞蛾,是芙蓉鸟。”

    价值不菲芙蓉鸟在?笼中鸣唱不停,浅黄的绒毛,与精巧名贵的笼子相得?益彰。

    飞蛾困死于蛛丝,而芙蓉鸟,却只能安稳活在?金笼内,放归山野,反倒不能独活。

    丁吉祥看?到,高桓嘴角隐隐的笑意中藏着一股压抑的汹涌情绪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