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权和文则成见面的地点，在京师一座五星级大酒店的咖啡厅。
这就是九十年代跟后世的不同之处。
陈予权记得，他以前来京师会友，要不是在胡同里的四合院见面，要不就是在幽静的私人会所喝茶，很少上这种喧嚣之地。
大家逼格都很高。
但是眼下，在五星级大酒店喝咖啡才是最装逼的事。
就连咖啡本身都还有一定逼格。
时代的发展，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文则成三十几岁，年纪比文则喜还要，之所以被圈子里尊称为“文大少”，主要还是因为他文家嫡系老大的身份。如果算文家大排行，他应该是第六。因而在更高端的圈子里，文则成被称为“鬼子六”。
就是讲他颇有些心。
但这也仅仅只是相对而言，在陈予权这个真正的老狐狸面前，鬼子六还嫩得很。
职务也不是很高，目前在某部门担任处级副职。
这也是他们这种京师世家子弟的标准发展模式，在大衙门地熬着资历，等到四十几岁的时候，多半能混成个实权的更高级别副职。如果运气特别好，或者能力特别强，成为大衙门里某个部门的正职也是可能的。
倘若有幸成为某位超级大人物的女婿或者秘书，那么恭喜你，封疆可期！
也许还有那么一线会，成为长老会成员，甚至是大长老！
有句话得好，某级大人物，是生出来的。
这也是文家死跟石家，一条道走到黑，不惜亲自出面，走上前台，跟王家放对的原因。
其实对于文家来，这次草原行动虽然一败涂地，但从大方向而言，他们一点不吃亏。因为不管成败，他们从此会获得石家的绝对信任。
原因很简单，得罪了王家，除了死心塌地地跟着石家走下去，他们将不可能有任何其他选择。
没有石家罩着，王家伸出一根指头就将他们碾死了。
所以文老大气定神闲，看不出有什么焦虑之意，将桌子上的特供烟往陈予权面前推了一下，笑着道：“陈总，好能耐！”
陈予权也不客气，抽出一支，微笑答道：“文处过奖了，自保而已，也是无奈。”
文老大“嗤”地一笑，略带点不屑地道：“是吗？据我所知，一直都是你在主动向王家靠拢吧？陈总区区一年多时间，就搞起偌大的场面，难道都是为了自保？”
陈予权面容略微严肃了些，点了点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是的！”
“对于我的出身，文处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最底层贫民，如果我不努力，不奋发向上，那就只会永远被人踩在脚下，一辈子受人欺负。”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
文则成冷笑不止。
陈予权索性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文处，有句话得好，投胎也是个技术活。”
文则成顿时脸色一沉，阴森森地道：“你什么意思？”
陈予权耸了耸肩膀，道：“没什么意思，有感而发罢了。文处大老远的把我从明珠叫过来，有何赐教？”
既然彼此的过节已经无法化解，他自然也没必要太给文老六面子。
难道我现在跟你几句好话，你以后就不再找我的麻烦？
文则成到底也是有些城府的，很快便将心中的愠怒压了下去，冷哼一声，道：“吧，要什么条件你们才肯罢？”
和陈予权预料的一样，他这次就是为了文老四而来。
至于其他人，压根就不放在他的眼里。
根据陈予权的情报，文老四虽然是旁支，平日里倒是跟文则成走得挺近，堂兄弟之间，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
陈予权慢慢伸出两根指，比划成一个“六”字：“六个月！”
“六个月之内，这个事情你们不要再插。”
“那半年之后，我们可以保证文四爷安然无恙。”
文则成再次嗤笑一声：“痴心幻想！”
陈予权索性身子往后一靠，不再开口。
你让我提条件，现在我提了，就等你杀价！
“你以为这个事情，现在还是我们这个层级的人可以决定得了的吗？”
稍顷，文则成冷着脸，道。
看来他知道自己这次面对的，是个明白人，所以那种拐弯抹角的废话，一句没有，一开口就直指核心。
陈予权淡淡道：“既然如此，文处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文则成脸上闪过一抹黑气，强压怒火，道：“你们退一步，郎开那边的事情，我们可以完全不管，甚至还可以帮你们做做工作，顺利交接。”
陈予权立马就明白，文则成想岔了，还以为岁寒社会盯着瞎老六的地盘不放呢，居然想要以此为筹码。
不由得笑了起来。
“文处，不是那样的，对郎开，我们毫无兴趣。从现在开始，岁寒社一些不怎么规矩的生意，都要收了，以后也不再碰。”
文则成一愣，双眼死死盯住陈予权，似乎在分辨他这话的真假。
陈予权神情十分坦然。
“据我所知，岁寒社的场子可不少，真的舍得都收了？”
正是因为岁寒社的“棋牌业”每年都能得到极其丰厚的回报，所以瞎老六跟文老四才特别眼红，想要全盘接红柳城的棋牌产业。
陈予权就笑：“文处不必怀疑。这么好的时代，好赚钱的门路那么多，何必打这种擦边球？”
“那你们想干什么？”
文则成将信将疑。
陈予权的样子，看上去不大像是在撒谎。
而且这个事情是要见真章的。
“我和岁寒社，在明珠新区有些合作项目，文处要是感兴趣的话，大家可以一起发财。”
一起发财？
文则成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竟然还想拉着自己合作？
这心是有多大？
“你觉得有可能吗？”
文则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完全有可能。”
陈予权笑着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文处觉得自己不方便亲自出面的话，那可以让文四爷做代表！”
“我不介意跟文四爷化敌为友！”